悠悠大公桥（124）

悠悠大公桥（124）

        ▲临时搭建的蜗居

        战争真是一个让人厌恶的东西，因为战争不经任何人同意就肆意的改变一切：大到世界的进程、国家的命运，小到一个人的人生轨迹、生老病死；大到一座城市的面貌、一条街巷的建筑，小到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一个人的酸甜苦辣。史学家几乎都认为，正是因为上世纪中日之间爆发的那场战争，改变了国共双方的实力，进而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命运，从而影响到世界政治格局。

        当有些被大公路、二道巷子的巨大变化而感到意外，更为二丫头她们一家的悲惨命运而感到震惊的杨文华回到南湖岗，站在自己离家之前从大梁子岗移植过来的那两颗已经有了很大树冠的白果树前的时候，却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的那个土墙瓦顶的家已经不见了，在原宅基地上耸立起来的是一栋两层小楼。虽然是用无数半头砖努力堆垒起来的，可厚厚的门板、宽大的窗户、明亮的玻璃，还有门前场坝边竹篱笆上盛开的牵牛花都告诉他，这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家了。

        房门半开着，看得见一个女孩子正端着一个铜盆从堂屋里穿过，杨文华咳嗽了一声，女孩子迅速地将婀娜多姿的身段隐藏到门后的阴影里。这个动作有些熟悉，杨文华就有了些期待：“请问这是杨达德的家吗？”

        门后有声音传出：“长官您是……”

        虽然那个女声不是那么熟悉，可是杨文华一下子就把躲在门后的那个女子和当年同样躲在门后用目光注视着他提的那个装有苞谷粑粑的竹篮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就把她和那个分享了他的午餐还理直气壮的说是他的小媳妇的小拖油瓶联系在一起。虽然门后的那个女孩子的声音里有些惶恐不安，不再是那种嗲声嗲气、满怀期待，但杨文华的满怀忐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抬脚走上了门前的青石板：“我是杨文华……”

        话才说了一半，就听见门后传来铜盆落地的巨大撞击声，于是才看见那个已经长成大姑娘而更显好看的二丫头惊慌失措的脸蛋：“长官，文华哥他怎么了？不会……”

        “二丫头，你长着眼睛干什么用的？”杨文华就有些啼笑皆非了。他摘下大檐帽，冲着那个女孩子一笑：“这才几年没见，你就不认得我是谁了吗？！”

        “文华哥！”二丫头大叫一声，本来就大大的眼睛就睁得更大了。可她突然垂下眼帘，长叹一口气：“妈妈知道了又要说我朝思夜想，白日做梦了！”

        “清醒一点行不行？这不是做梦！”杨文华用手去摸摸女孩子那光洁柔软的脸蛋，见女孩子还是半信半疑，就索性把她一把搂进了自己的怀抱：“二丫头，这下相信了吧？我真的回来了！”

        “文华哥，真的是你身上的味道！”二丫头一下子就酥软如泥地靠在杨文华的胸前：“刚才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还以为是来送信的呢！”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也曾经将数以百万计的阵亡通知送达千家万户，所以二丫头乍一看见个全身戎装的军官出现，差点魂都吓掉了。

        杨文华在问：“我们家什么时候也盖起了小楼？我差点都不敢认了。”

        “日本人来的时候，爷爷婆婆、爸爸妈妈带着我逃到三斗坪去了。”二丫头明显有些得意：“亏得光复以后我们回来得早，原来的房子只剩下两堵土墙。我就和婆婆、妈妈去捡废砖头，爷爷和爸爸就用车运回来，请了几个泥瓦匠，小楼就建成了，那些后回来的，连旧船板也买不到了。”

        杨文华还在问：“家里其他人呢？”

        “半头街（现在的得胜街）的石家”打喜”（宜昌土话，喜事），爷爷和爸爸”赶人情”去了。三道巷子的李家老人没了，婆婆和妈妈都去帮忙打杂去了。”二丫头在努力的重新站起来：“文华哥，你等一下，我去把婆婆叫回来，自从回到宜昌，婆婆天天都在念叨说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杨文华问着：“你就没想着我回来？”

        “文华哥真坏，你说人家想不想？”女孩子的声音很低：“我早就下定决心，不管你能不能回来，我都是这个家的人！”

        有了些激动的杨文华一把将二丫头抱起，直接走进一个房间，将她扔在了一张架子床上。二丫头叫了一声：“文华哥，你想干嘛呀？”

        杨文华就在急匆匆的解着美式军装上的铜纽扣：“你不也想着这一天吗？”

        “文华哥，再忙也不忙这一时吧？”二丫头的脸蛋红红的，声音柔柔的：“你要是想……你是不是忘记关大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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