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帝的直觉

昨天的茶话真是没白去，了解到南枫玦最近喜欢吃甜食后，为了回应陛下期待，好好做个淑妃，苏清语提着绿秀她们做的小点心去承明殿给他请安。可惜来得不巧，江禄说皇上正在和大臣商议国事，没法见她。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好打扰，这盒糕点就代本宫转交给陛下。”说完，苏清语就让绿秀把点心交给江禄。

        江禄刚接过来，殿门就打开了，一名身穿监察官官服的男人从承明殿走出，他看见苏清语时有一瞬怔愣，而后反应过来作揖道：“常阳监察官董岳成参见淑妃娘娘。”

        她莞尔一笑，“董大人好久不见。”

        “怎么，你们之前见过？”询问的人是南枫玦，他一出来就撞见两人寒暄的场景，免不了多问一句。

        他问的漫不经心，苏清语却不敢轻易的回答：“臣妾入宫前曾因大雨在常阳停留过几日，承蒙董大人照顾。”

        “娘娘折煞微臣了。那日无意冒犯了娘娘，只是娘娘宽容大度，不与微臣计较罢了。”

        “董大人也是查案心切，本宫能体谅。哦，对了，杀害常阳知县的凶手找到了吗？”

        监察官羞愧地低下头，“还没。”

        “好了。”南枫玦打断他们的闲聊，“董大人还有公事在身，朕就不送你了。”

        董岳成心领神会，先行告辞了。

        南枫玦看了苏清语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进了承明殿。她有些莫名其妙，但直觉是不好的，从江禄手里提回小盒子，忐忑地跟着进屋了。

        苏清语贤惠地将糕点摆放在桌面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请他品尝，男人先问了：“你在常阳碰上了县令遇刺案？”

        她正想着如何回答，就又听见南枫玦说道：“常阳呆的那几日，你一定很害怕吧。”

        苏清语被他温柔的语气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臣妾害怕的。”

        能不害怕吗？常阳知县被杀案，刚好发生在她停驻常阳的第一个晚上，她只不过想在驿站歇息一宿，结果当晚县令和侍卫双双被刺死在府邸。第二天又碰上暴雨倾盆无法上路，只能被迫继续在这个不祥之地停留。

        因为身份特殊的原因，董岳成派驻了大量官兵保护她，他更是将办公地点搬到了她的楼下，唯恐凶手对她下手。这事弄得人心惶惶，绿秀他们一刻都没放松过。

        “你一直都在常阳，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吧？”

        “臣妾也不是很清楚。到常阳后，常阳知县在他府上为臣妾举办了接风宴，可嫔妃不得私下接受官员的馈赠，再者臣妾身体一直不适，于是谢绝了他的好意，早早休息了。谁知到了半夜，董大人就来敲门说是有刺客杀死了知县，吓得臣妾一晚上没休息好。”说完，苏清语面色戚然，捂住了胸口，仿佛那一夜发生在昨日。

        她所说的和他们呈上来的文书内容没什么特别之处，南枫玦听完后也没有别的意外收获。

        “那刺客到现在还没找到吗？”

        “封锁城门的时间太晚了，刺客估计早已出城了。”南枫玦沉吟道，“有知情人说是个武功高强的刺客，他装扮成舞女混进了江府，避开众多耳目，杀死了常阳知县江周和他的侍卫吴鹰。江周一刀毙命也就罢了，吴鹰是常阳县的武科状元，功夫不差，居然也被刺穿了喉咙，死之前，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苏清语惊讶了，“是个女刺客？”

        “不一定，或许是装成女人混淆视听。当晚舞女都是蒙着面纱的，没人看得清他的样子，而且有目击证人说那人身材魁梧，不像个女人家。”

        “是吗？这些细节臣妾就不知道了，不过陛下说了，江县令的护卫是武科状元，能打败状元的，恐怕不会是个小小女子。唉，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非杀了江县令不可。”

        南枫玦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几年前就有不少人举报江周，说他在常阳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身为朝廷命官，却视百姓为砧板鱼肉，为了一己私欲害得数以百计的无辜平民家破人亡。这样的举报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后便没有声音了，李仲元派去的监察官要么纷纷启奏说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回话的机会。

        南枫玦那时还没亲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他接触到了大煜朝所谓的国之栋梁，就什么都明白了。江周再恶也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能在常阳一手遮天的根本不是他。而这个维护奸贼的幕后之人玩得一手好阴谋，借监察之名拉拢官员、铲除异己，把越来越多的城市变成常阳、越来越多的人变成江周。

        吏鹜肥如瓠，民鱼烂欲糜。这样的水深火热，他南枫玦拿什么去续大煜朝的百年基业？

        想到了无解的事，皇帝不由情绪低落起来，他想叹一口气，但对上淑妃投来的目光后，硬生生止住了。

        南枫玦皱了皱眉头，难道淑妃一直在观察他吗？

        等等。

        南枫玦看向苏清语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说是仇杀，为何想到的是被迫害过的百姓？难道不能是黑吃黑？就像上一个常阳监察官一样，因为知道太多反被灭口。而且，他总觉得这件事和眼前的淑妃有什么关系。呵，他自然是不信淑妃和江周没有接触的，江周是李仲元的走狗，而淑妃是李仲元引介的人，如果说……

        “皇上，要不您先尝尝臣妾带来的糕点？臣妾特意改了配方，口味比平常更甜。”

        南枫玦敛了思绪，嫌弃的看着她献上来的食物，“朕最讨厌的就是甜味的糕点。”

        “……”

        燕妃，你竟敢阴我！！！

        董岳成回到暂住的府邸，他褪去官袍，换上常服。伺候的人端着茶水进来，“大人，今日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

        整整一个月，即使把常阳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有关的线索，或许正如陛下所言，那名刺客早早就离开了常阳。唉，真是时运不济，他新官上任就发生这样的大事，不过连李首辅插手了都没有进展，他有什么办法。

        董岳成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脑海中突然跑进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裙的曼妙女子。说起来，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自常阳一别，还能在承明殿撞见她。

        犹记得那日追查凶手至驿站，敲完门后，开门的是她的侍女。她还未就寝，看样子应该是刚梳洗完，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下来，眉眼干净清秀，投来的目光带着疏离和戒备。问清缘由后，她渐渐放松下来，柔和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为他的工作减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淑妃娘娘是个温和的人，希望那件事没有给她带来阴影。

        因为南枫玦说他不喜欢吃甜食，又明示她没有用心，所以一小盒的糕点作为惩罚全进了苏清语的肚子，吃完没多久，晚膳上来了，这厮故意给她夹了不少菜，让她吃了一顿自出生以来最饱的一顿晚餐。

        前天她狂飙演技之后，当时的他明明对她充满了怜惜，今天看来纯属是她自作多情。不过比起之前动不动就发脾气训斥责罚她的南枫玦，现在的他对她简直算得上和善。

        回到景和宫，苏清语叫了沐浴的热水，并且只由绿秀一人伺候着。

        “董岳成回来了，就说明李仲元已全盘接手常阳知县案的所有事物，或者说，他要做点别的什么事，找了个借口把站位不明的监察官支走。”

        “他们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娘娘，奴婢觉得他们怀疑不到我们身上。”

        苏清语笑了，“我没有在现场留下一点破绽，谁能查到我？”

        不过她确实犯了蠢事。父亲也提过江周身边那个护卫的武功非比寻常，叫她小心避开，可她终究是太自信了，竟然在吴鹰没离开府里的时候拔刀杀人，没办法，她只能杀完江周后与吴鹰打斗了起来。吴鹰是有功夫傍身的，不过他那日喝多了酒，她胜之不武了些，趁他不备反手刺穿了他的喉咙——在他叫人之前。这个吴鹰，一身好武艺却心术不正，连暗杀监察官都做得出来，实在可恶，死在她手上，也不算冤。

        “江周为李仲元掌管着常阳的赃款，他一死，不知李仲元要交给谁呢？”

        “是谁都无所谓，反正李仲元也笑不了多久了。”

        苏清语舒适地躺在热水中，她玩着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冷不丁地想到南枫玦审视的目光。

        唉，皇帝的直觉都这么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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