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欺负他
虽说李曼来春园陪熙宁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但是因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一时竟也让人分辨不出是白日还是傍晚。
李曼前脚刚跨过门槛儿,便看见林侍卫推着一车空桶往外走,空桶时不时的碰撞到一处响起阵阵咚咚声。
皇宫里向来是分工明确,谁该做什么,谁不该做什么都是安排好的。既是被困在别院里,这打水蓄水的活也是轮不到他一个侍卫来做。
这事实在是稀奇了,李曼神色狐疑的望着林孤,右手里的团扇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的扇着。
思忖片刻,她抬起下巴冲那处扬了扬,问道:“弦歌,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弦歌看了眼,如实回道:“奴婢听说,林侍卫一大早干了不少活呢。又是扫院子,又是去打水。”
李曼寻思道:又是扫院子,又是打水,可都是体力活呢,不过两日,就已经惹到熙宁,这人也算得上人物。
想了会儿抿嘴笑了笑,往前又走上几步,扬声道:“林侍卫,请留步。”
林孤身子一顿,循声望去,见是时常伴着熙宁的李家二小姐李曼。
他放下手里的推车,行礼道:“李姑娘可是有事情吩咐?”
“自是无事。”李曼笑着回他,又慢悠悠的踱到他身前,见他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水打湿,也不知是雨水还是井水。
“林侍卫怎么不穿一件蓑衣?”
林孤沉默着没回话,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来。
李曼觉得稀奇,示意弦歌把手里多余的那把油纸伞递给他。
“这是先前公主借给我的油纸伞,你既是公主的侍卫,这柄伞就劳烦你用过后还给公主。”
林孤愣了下,这才伸手接下油纸伞:“谢李小姐。”
伞是收下了,可是他并未撑开,反而是小心妥帖的把伞收到板车的侧面,避着雨的地方。
“林侍卫,不用吗?”李曼诧异的追问他。
还没等到林孤回话,身后已经先一步响起窃窃私语声。
李曼若有所思的扭头望向回廊下避雨的几个打扫的宫女太监,见他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处,是摆明一副看戏的样子。
再回头看向林孤。
从始到终,身前站着的人,表情都是淡淡的,不卑不亢,也不知道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多少遍,这些人的嘀嘀咕咕又听过多少遍。
李曼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若不是熙宁不准,他们又怎么敢这样欺负人。
向来不爱管闲事的李曼,难得发起脾气来,冲着那处看戏的太监宫女们厉声呵斥道:“还不快些去替林侍卫取斗笠、蓑衣来!”
几个宫女太监面面相觑,最后你推搡我,我推搡你,推出来一个人,那人讪讪道:“李家小姐,这是公主吩咐的。公主不让奴婢们给,奴婢们也不敢给啊。”
李曼可不听他们这些推辞的废话,正色道:“林侍卫乃当今圣上赐给熙宁公主的贴身侍卫,是为着护卫公主安全。”
语气一滞,视线冷漠的扫过一干人,又轻飘飘的继续,“若是因为你们的疏忽让林侍卫今日受了风寒亦或是有了什么跌打损伤的地方,耽搁了公主之后的行程安全,你们敢去向圣上请罪吗?”
几个人又互相对视几眼,神色讪讪,旋即面上堆起笑:“谢李家小姐提点,奴婢们这就去给林侍卫取厚实些的蓑衣、斗笠来。”
说着,又纷纷行过礼,一溜烟跑了个干净。
李曼见人都踉踉跄跄的跑开,这才回过头,叹道:“这些太监宫女们惯会拜高踩低,林侍卫莫要见怪。”
“无妨。”林孤笑了笑,又回了句,“多谢李小姐仗义执言,不过还是切莫因着我连累姑娘。”
“我自也是无妨的,我在阿姝那里,还是有几分薄面在。”
李曼笑着应道,正要继续追问,就听得一旁跑来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太监。
小太监双手高高举起,道:“李家小姐,东西取来了,这是如今能寻到的最厚一套。”
李曼回头看了眼,心里不由的嗤笑一声,连带着看那小太监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
“还算你有些眼色。”她一挑下巴,“还不伺候林侍卫穿上。”
“是。”
小太监一面说着,一面讨好的撑起蓑衣:“林侍卫,奴才伺候您穿着。”
林孤方想抬手拒绝,但见李曼轻咳一声,冲他使了个眼色,这才任由小太监替自己罩上蓑衣。
见都穿戴整齐了,李曼冷哼着骂了句“滚”,那小太监便嬉皮笑脸的麻溜的滚远了。
李曼转头又带着笑,宽慰林孤:“若公主怪罪你,你就说,是我必须让你穿的。”
林孤愣了愣,抱手道:“谢李小姐。”
李曼说完便又状似无意的追问他:“林侍卫不在公主身边护着,怎么在这儿担水呢?”
“公主说,她想喝冬园的井水,说是冬园的井水更甜些。”
“冬园的井水?”李曼惊诧的重复了句,转眼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弦歌。
弦歌忙小声的回了句:“在北面,有一段距离呢。”
李曼眼珠一动,旋即就明白过来,团扇遮掩着嘴边的笑,道:“林侍卫怕是被骗了,春风洲上的泉水同宗同源,都是一样的甜呢。”
“属下不知。”
李曼又笑着接了句:“你可是做了什么事儿惹到阿姝?
林孤想了想:若是昨日的事,那自然是惹到她了。
想着想着,林孤若无其事的回道:“没有,李小姐多心了。”
见他不愿意说,李曼也没再强求,咯咯笑着说了句:“那就不耽误林侍卫打水了。”
说完,福了福身子,转身便带着弦歌继续往熙宁住的芳春殿走去。
……
早就有多事的太监把前面的事情回禀过来了,熙宁心不在焉,却装的神色如常。
她坐在窗旁的贵妃椅上,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余光瞥见李曼进来时,也没什么反应。
反而是李曼慢悠悠的蹭坐到她一旁,悠然自得的扇着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外面的毛毛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
熙宁没搭理她,又翻过一页书。
“这一路上的落叶都扫的很是干净呢。”
熙宁觉得心烦,转过身,又翻了一页书。
“也不知道林侍卫打了多少水,够不够烹茶呢?”前脚自言自语完,又问一旁伺候的人,“春你知道吗?”
“许是够的。”
李曼和武柏舟的问题还没扯明白,她又要替林孤寻台阶吗?
熙宁觉得此刻脑袋嗡嗡的疼,倏地转过身:“有完没完,你不是已经给过他一件蓑衣了吗?”
李曼见她总算是有了回应,嗤笑一声,追问她:“你又生什么气呢?”
她的话又温柔又软,令熙宁一下子又没了脾气。
“我没生气。”
“林侍卫,如何惹到你了?又是让人家扫落叶,又是担水的。”
熙宁一扁嘴:“春日里哪里有许多的落叶可扫。”
李曼斜也她一眼,胳膊肘撑着,身子斜倚在贵妃椅旁。
“那冬园井水又怎么说?”
熙宁低垂着眼睛,半咬着唇,嗔道:“我怕他功夫生疏了。”
说完,又着急的补了句,“我怕他太飘了。”
“太飘了?”李曼重复道,转而嗤嗤笑了,“来你身边不过几日,他能飘到哪里去?”
“他!”
熙宁涨红了脸急于辩驳‘他就是飘了’这件事,可是脑子一转,又觉得昨夜的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于是闷着气又翻了几页书。
手里的书蓦地被抽走,熙宁愣仲的抬起眼来。
“好了,不说就不说嘛,我陪你下棋?”
比起下棋消磨时间,熙宁更愿意回去。她如今心头窝着许多事,着急回去和母后说道说道。
比起撮合李曼和武柏舟,如今太子妃怀孕一事,她倒是更担心些,实在是怕越拖越严重。
“哎,我不想下棋,我想回宫去。”想了想又问一旁的春,“春,渡口的人可来信,今日何时可走?”
“早起来回复说,湖上雾大,不便行舟。”
熙宁叹了口气,目光忧郁的望向屋外的毛毛细雨,暗自发起愁来,好一会儿才心不在焉的开口。
“也难怪父皇和母后不常来此,也的确是甚为不方便呢。”
“是啊,这一场春雨下的,实在是耽误事呢。”
李曼扇着团扇附和着,旋即又笑道:“阿姝若真想回宫,不妨寻一个人来。”
“谁?”熙宁懒恹恹的回她,心想天公不作美偏要留人,谁还能违背天意呢?
“自然是林侍卫咯。”
“林侍卫?”
“他不就是来护着你的,如今的天气不正是他大显身手,把公主安全带回宫的时候吗?”
李曼不动声色的说着,看似是为林孤求情,却是句句也没说到求情两字。
四更天的时候,熙宁醒过一次。
她听到屋外传来沙沙声,便鬼使神差的走到窗前,轻轻撑起窗棂,目光一下子就看到身上披着蓑衣的林孤,他拿着大大的扫把认真的扫着院子里的枯枝败叶。
天还下着雨,黑黢黢的,实在是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可是见他抬起头来时,熙宁砰的一下落下窗棂。
心虚的半蹲在地上,耳朵却是极其灵敏的探听着屋外的沙沙声,这声音短暂的停滞后,又继续响起来。
胸口怦怦跳,像极了刚做下坏事就被人发现。她目光愣仲的盯着地面,心里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欺负人的快感,反而没来由的心烦。
实在是怪哉,她烦闷,便试图说服自己,是否是自己惩罚的还不够狠呢?
于是便又招呼来吉祥,让她去取走林孤身上的蓑衣、斗笠。
这一上午也是,她看似坐这儿心无旁骛的翻着书,可是心里却是早出神出到不知何处去了。
林孤这个人,实在是邪门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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