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逛集市
渐渐擦黑的天际一点一点吞噬掉了远处暖红色的满天云霞，礼泉村往来街道上的灯笼渐次亮起。
华灯初上，叫卖声、嬉闹声点亮了人世间的繁华。
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两人擦肩而过，熙宁绕有兴致的打量着往来人群面上轻松自在的笑颜。
转头笑眯眯的对身旁跟着的人道：“想不到礼泉村这般热闹，一点也不输京城瓦舍呢。”
林孤拴好两批马，径自走到她身侧，颔首应道：“大齐这些年国富民丰，人人安居乐业，自然是歌舞升平。”
这番赞美的话于熙宁来说很是受用，身为皇室成员，有什么比自家爹妈得万人敬仰更来的自豪呢？
熙宁嘴角笑意加深，抬起头冲他扬起下巴，语气颇为自豪，“父、父亲这些年为民生劳心劳力，付出甚多。”
说完又俏皮的吐了下舌头，轻咳一声缓解刚刚差点说漏话的尴尬。
林孤笑了下，岔开话题，问她：“饿了吗？”
两人下山时已经临近晚膳时候，一路又花费了些光景，这会儿该是饿了。
却见熙宁伸手揉了揉肚子，目光越过人群，留恋的落在沿街商贩的摊位上。
她眼中散发着新奇的光亮，令林孤心思一晃，旋即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心想：总归还是小姑娘，见着好玩的便挪不动脚。
那处，熙宁见着那些小巧精致，花色各异的小物件上，实在是舍不得先去吃饭。
于是她皱起眉头，扯了扯他的袖口，娇声嘟哝了一句“还好。”
林孤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嘴角不由的弯起，想了下提了一个折中的意见。
“这条街的尽头有家豆腐鱼煲，很是鲜美，不如边逛边去？”
熙宁一听这话，当即就鼓掌同意，又扯着他的袖子，眨巴眼点点头，“那甚好，我也确实有一点点饿了呢。”
林孤失笑出声抽回袖子，柔声道：“走吧，若是饿了，先吃些点心。”
说着从胸口摸出一包桃酥递到她手上，熙宁诧异的接过桃酥，抬眼望向他，“咦？你怎么还随身带吃的呢？”
林孤不自在的应道：“问吉祥要的。”
说完便专注的面朝前方，熙宁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又握了下手心里还带着温度的小包桃酥，觉得脸颊上好似也在微微发烫。
既是出来玩，熙宁索性放任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全心全意的沉浸于逛集市的轻松愉悦里。
往日李曼说过一句话，舒缓压力最好的办法便是放肆的买买买。这箴言，熙宁也是奉为至宝。
目不暇接的望向沿途摊位，虽都是些不甚名贵的乡野物件，但是她见什么也稀奇。
这也好奇，那也喜欢，没多久便停在一处首饰摊位上挪不动脚。
摊位上的首饰和她妆奁中的比不得，不过这会儿她是看这个可爱，看那个也喜欢，摸着手心里躺着的一对叮当镯爱不释手，眼睛都开始放光。
“小娘子好眼光，这对叮当镯可是用上好羊脂玉做的呢。”老板娘笑意盈盈的推销着自家首饰，笑眯到一处的眼睛里透着老到的精明，“小娘子若是喜欢，就让郎君给你买。”
“啊？”熙宁刷的一下红了脸，方想张口解释一下，就听着身旁的人道：“她面皮薄，经不住调侃。”
“了解的，了解的，我那儿媳妇刚成婚时，也是害羞的紧，经不住说。”
这俩人若无其事的一来一回，听得熙宁脑子里乱哄哄的响，微微低垂着头想要掩饰羞红的面颊，一双手局促的摩挲着手里的叮当镯，目光出神。
“喜欢吗？”
熙宁后知后觉的抬头，瓮声瓮气的嗯了声，“喜欢。”
“喜欢就好。”林孤点头，从腰间取出银两放到摊位上，“那就拿这个。”
“谢谢客官咯。”老板娘美滋滋的取过银两放到随身荷包里。
林孤转身从她手里抽出镯子，轻柔的抬起她的手腕，“戴上吧。”
熙宁愣仲地盯着自己露出来的一小截皓白纤细的手腕，手腕在他掌心中，他的手心温热的熨帖着她的，她又出神了。
正为她戴镯子的林孤也并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出神的盯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腻手腕，小心翼翼的把叮当镯套上去。
沉默了会儿，才重重呼出一口气，低语道：“日后我再送你一个好的。”
这算是承诺吗？熙宁想着，慌乱地抽回手，抚摸着腕上的镯子，讷讷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许多钱呢。”
“男人嘛，总是有点私房钱。”老板娘在一旁嗔了句，转而又笑眯眯的调侃道：“再说咯，郎君既是愿意为娘子买首饰，娘子便只管受下，心疼他做甚？”
熙宁哪里见过市井中这般敞亮的调侃，只觉得面颊愈发滚烫，嗫嚅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这些年，我也存下不少钱。”林孤认真的回道。
“欸？”
她知道他有很多钱要做什么嘛！熙宁蓦地又羞又恼，一跺脚转身就往前走，不愿意再搭理他。
林孤嘴角弯起，笑着快步追过去，等走到她身旁，又极其认真的重复了一句：“喜欢什么尽管买，我还是有些钱的。”
熙宁：“……”
她不自然的左顾右看，最后咬了咬唇，“你还是留着钱养你义父吧，我明日让母亲送还给你。”
半晌，林孤才沉声回了句：“不必客气，早晚”
话说了一半，是他见好就收。
一旁的熙宁却是愈发觉得手腕那处发烫，心跳砰砰作响，面颊愈发红透了。
余光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说大话可是真行，不由的被他这般厚脸皮气笑了，最后咬牙切齿的说：“那我就不客气咯！”
一个有意报仇，一个乐在其中，没一会儿，林孤手上就已经提了几个小包裹。
熙宁提着一盏花灯，转身饶有兴致的望着他，眼眉舒展开，问他：“到了吗？”
林孤耸耸肩，嘴角带着笑，反问道：“开心吗？”
当然甚是满意，甚是开心，小巧的下巴一挑，“还凑合。”
林孤宠溺的笑了下，眉头挑起，“那吃完豆腐鱼煲，再逛？”
她实在是饿了，但装的惋惜道：“那行吧。”
每一日醒的早，一天又忙忙碌碌，一顿暖洋洋的豆腐鱼煲下肚，熙宁双眼皮已经在止不住的打架。
强撑着精神去礼泉村旁的甘溪放过花灯，许过心愿便匆匆往回走。
归程路上，脑子困成浆糊，但她操纵蔷薇的缰绳并不发虚，还尽量在混沌的脑子里七想八想一些有的没的。
心里对夜里可能会来到的梦境，有一丢丢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这梦境并不会如期而来；也有点怕这梦境再来预示些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再是有几分怀疑，怀疑日后恐怕都得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借势借力。
想到此处，轻松过后的心情瞬间又平添上几分烦闷。
这心情忽上忽下可是让人难熬哟，熙宁无声的呼出一口气，扬起鞭子又拍了几下蔷薇，蔷薇得令便撒欢似的飞快的朝前跑去。
明月高悬，银白色的月光洒落满地，照亮盘桓而上的山道。山间空灵，微醺的夜风穿山越涧搅动泉水叮咚，灌木簌簌。
熙宁舒服的微微合着眼仰面感受着暖风拂面，鼻息间嗅到裹挟于风中的属于初夏清新的花草香，心旷神怡之感冲刷掉她方才刚涌起的抑郁沮丧。
两匹马一前一后追逐着奔跑在归程的道上，灌木林间忽然响起异动，猝然间，从一旁密林中飞速射出数道箭影。
伴着熙宁本能发出的尖叫声，林孤已经飞速的驾马并列到一侧，绣春刀出鞘，格挡掉飞来的箭簇。
漏网的箭没入蔷薇身上，蔷薇吃痛受惊，头也不回的发足向前狂奔，伴着鼻腔里大声的哼哧哼哧声。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令熙宁三魂七魄都错位了，紧闭双目抱着马脖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算不算乐极生悲？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带着哭腔颤声唤了句“林孤！”
凌冽晚风把她含着哭腔的话吹的四分五裂，吹落到山林间伺机埋伏之人的耳畔中，嗖嗖而出的箭声在须臾后停下来。
林孤在她唤出声时便已经追赶到她身侧，沉声安抚道：“我在。”
熙宁胆怯的侧头看他，努力逼退眼中蓄起的泪，下意识颤着嗓子嗯嗯不住的点头。
“阿姝不怕。”林孤一面柔声安抚着，一面驱赶身下的马尽量往蔷薇身边贴近，“有我在，阿姝不怕。”
“不怕，不怕”熙宁颤着嗓子喃喃自语，好像这样就可以安抚下自己咚咚作响不受控制的心跳。
片刻后，林孤见差不多了，厉声道：“阿姝，松手。”
潜意识里对林孤的信赖令她听话的松了手。随着他话音落下，熙宁感到他有力的手臂已经抄到她的腰际。
伴着一阵晕眩，她整个人已经稳稳落到他的胸前。心刚稳了片刻，便意识到他骑的这匹马也不对劲。
心有萦绕起一缕绝望，瑟瑟道：“林孤，你这匹马也中箭了吗？”
林孤没回答，手上用力控制缰绳的手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这简直是刚出虎口，又落狼穴，熙宁呜呜呜的快要哭出来，后背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一动也不敢动。
只能强行安慰自己，有他在，大不了就是又滚落下马，她有经验的。
预想之内的晕眩失重的感觉并未来临，等到的却是马儿前蹄骤然高高扬起带来的揪心感。
紧接着双蹄落地，开始在原地来回打圈转，止不住地吭哧吭哧。
“没事了。”林孤凑到她耳畔柔声道：“睁眼吧。”
熙宁小心翼翼的半睁开眼，原来是又一次劫后余生啊。
林孤搂着她的腰，把失魂落魄的小人抱下去，这才翻身下马，手落到她的肩头，“没事了。”
心落定，鼻头泛起酸涩，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泪水成串的滴落下来。
熙宁满心满眼就一个念头——老天不公平，每每给点甜头，都要再给她一堆苦头吃！
这几日，她简直是把前半辈子没吃过的苦头都要吃过一个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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