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她从前闲来无事翻看过那些房契,这附近的半条巷子都记在林孤名下,最近的一处宅子距离公主府几乎是翻堵墙就到。
他把这些宅邸捧在她面前,正是要从侧面验证着他那颗埋藏了许久的虔诚又真挚的心。
起初不觉得,这会儿突然说起,熙宁竟然觉得他这算盘实在是盘算的久远,每一步走来都在暗示着他自己说的话——他觊觎自己多年。
熙宁搅动着面,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双眸子若有似无的瞟向林孤,忽然好奇的抛出了一个问题。
“五岁那年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惦记着?”
林孤愣怔了下,他以为熙宁不在意这个问题,也不会主动提及这个话头。
吃面的动作停下,林孤脑海中飞快地捋顺答案,犹豫再三还是没能说出口。
熙宁随意嗯了声,忽而开玩笑的打趣道:“该不会是饥寒交迫时给了你一口饭吧?”
林孤沉默地扫了眼嘴角弯起的熙宁,心说小丫头猜的八、九不离十。
心里又仔细琢磨了会儿,觉得这事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启齿,谁还没有吃不饱饭落魄的时候呢?
何况自己那会儿半大点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于是放了碗筷,一本正经的开了头:“义父从小对我很是严苛,功课不做完,武功不练好,时常是吃不饱饭。”
熙宁闻言愣住,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他,见他满脸严肃的端坐在对面,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
半晌才语带错愕讪讪接道:“原来林植是这样严苛的一个人啊。”
林孤颔首,沉吟后又继续道:“我是8岁上被义父捡回来,半路学武,凡事都要加倍苦练才能得到义父的认可,义父认可了才有饭吃,所以我其实是时常挨饿受冻。”
话音一沉,总结了一句,“那会儿觉得每日都饿得慌。”
熙宁咀嚼着口中的鹅肝,静静地听着,心里有点酸。
她没挨过饿,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很难感同身受那份没饭吃的苦。
绞尽脑汁后才努力笑着安慰他:“你现在有钱,不会挨饿,也会自己做阳春面,阳春面很好吃。”
“是啊。”林孤笑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宠溺的继续道,“还要感谢你。”
熙宁诧异的歪了头。
林孤这才缓缓说来两人初见时的纠葛。
“你五岁那年随着昌乐帝微服私访去了义父的竹园,那会儿我正被义父罚蹲马扎。”
“你就坐在一旁陪我,大家都吃饭了,你见我没有,也没人招呼我上桌,于是去取了饭菜给我。”
“我不敢吃,你就命令我吃。”林孤说到这儿笑了笑,满眼都是温柔,“那时你就是人小鬼大机灵的很。”
“奶娃娃端起架子指桑骂槐教训人把众人都逗笑了,从那时起,义父就再也没有那样苛责,让我吃饱饭穿暖衣,直到后来入江湖自己可以赚钱。”
林孤尽量简短的说着自己那些年的事,他其实不是一个愿意回顾往事的人。
在他看来,诉苦本就是一种弱者的行为。
说了能怎么样?
不过是把本就长好了的皮肤重新鞭笞的皮开肉绽剖开了让旁人看,而各种苦涩辛酸也唯有自己最清楚。
他不愿意,但如果想看的人是熙宁,他甘之若饴。
熙宁无意的一个善举贯穿了他一整个年少时光,支撑着他踏过风雪走到她身边。
所以他愿意去说,也愿意去接受这种皮开肉绽。
熙宁屏住呼吸,喉头一哽,垂下头去握他干燥温热的掌心,细腻光滑的指尖一寸又一寸细致的抚摸过他掌上生出的薄茧。
“那时我还太小,都忘记了,不过以后的事我都会好好记得。”
熙宁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也忘了那些不堪的往事,往后看,我会一直和你在一处。”
往昔磨难被她温言软语熨帖了。
要怨吗?世间不平事万千,怨不过来。
若不是当年那些事,他如今不会有机会拥住心上人,甚至不会有机会见到她。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妙,差一瞬、差一局就是失千里。
他其实一早就和往事释怀了,否则也不会愿意在这个朝廷里做事。
林孤手掌一翻包住她的,用力的捏了下,回了个“好。”
“哎呀,不说这些了,总是这样大喜大悲的不好,日子得往开心了过。”
熙宁笑着夹了一块鹅肝放到他碗中,“快吃饭,不是说吃完要带我出去逛吗?”
林孤眉梢重新染上笑,也跟着夹了一块卤肉放到她碗中,“试试这个。”
“哎,好。”
熙宁听话地咬了口,小口咀嚼着,眼睛滴溜一转,最后笑眯眯的放了句狠话,“那你以后惹我不高兴还是要睡地板的。”
林孤随她开心,嘴角勾起弧度点头应道:“自然是依着夫人开心。”
熙宁满意地点点头,余光一晃,很认真的提议道:“我喜欢这个紫藤花架。”
“那就搬过去。”
“可是我更喜欢你这个小院。”
“那就把这处修成公主府。”
“可外人会骂我骄奢淫逸,竟占了半条巷子做府邸。”
“我有钱。”林孤顿了顿,“我还能赚钱。”
“哦——那本宫就勉为其难吧。”
“熙宁公主还有什么要求等吃完了饭一并提,臣可以慢慢准备,保你满意。”
“好呀,那你可要好好准备咯。”
这一日匆匆而过,临别时,熙宁还有些意犹未尽,犹豫再三还是在进宫之前拉停了林孤。
“林孤啊,以后我要是不开心呢,你一定要向今天一样给我下阳春面,还要再加几碟卤味小菜。”
林孤转身时提了提手上的竹筐,“不要胭脂水粉了?”
熙宁瞥了眼胭脂水粉,说不出拒绝;又回味了下阳春面的滋味,也舍不得。
果然难以取舍呀,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都要。”
“那我呢?”
熙宁余光扫过一旁跟着的宫人,羞涩的点了点头。
林孤目光直视着前方,轻声道:“臣听不清。”
日头渐沉,金黄色的云霞泛着朱红布满了天际,暖风拂过耳畔,空气里裹挟着甜蜜的花香。
熙宁面上绯红,水润的眸子眨了眨,扯着他的袖口把人拉低,咬着下唇凑到他耳畔,磕磕绊绊的回了句“我也要。”
……
六月里不见雨水,天干物燥,早朝也比往日提前了些。
这日,林孤下了朝正准备离去,却被太子身旁的杜环单独请到了东宫。
他与太子私下里鲜少交流,唯有的几次都是为着公事。如今的这次单独会面实在是罕见,处处透着些诡异。
林孤静坐在偏厅,心下隐约有了几分不安的猜测,眉头渐渐蹙起拢成山丘。
“林将军如今可是父皇眼前的红人。”
姜含章笑着从外走了进来,远远地先似是而非的恭维了一句。
林孤收起心神,忙站起来行礼道:“殿下严重,臣不过是为朝廷办事,不敢居功。”
“坐吧,过些时日你娶了熙宁,也就是孤的妹夫。一家人就不必拘礼。”
“君臣之礼不可废。”
这句话说的一板一眼,姜含章笑笑走到上首坐下,呷了口凉茶,沉吟片刻这才引入正题。
“古太医前些日子没了。”姜含章转了转食指上的扳指,“听仵作说是中暑死的。”
姜含章掀了眼皮去看他,见他泰然自若的端坐着,面色没有波澜,好似真的不认识这人。
“人是死了,也没留下些话。”姜含章冷笑了下,“古家几房分家产闹的不可开交,竟是无暇顾及古太医的身后事。”
古家的家事,林孤在京城中略有耳闻。
最后还是昌乐帝怜其一辈子行善救人,着礼部的几个官员亲自去办了后事,这才让人入土为安。
这会儿太子既提起,自然是藏着敲打的深意,那就和他猜的差不离了。
林孤匆匆想着,提起精神去应对。
姜含章自顾自地又说了句:“古太医一辈子自诩医门正统,是大齐一等一的神医妙手,却没想到身后的家事这样不堪,可惜咯。”
“臣与古太医在东宫曾有一面之缘,未曾深交。”
“孤知晓,你就不爱掺和这些事。”
姜含章叹息一声,抿了口凉茶,颇为不屑道:“这古太医生前也是个宠妾灭妻的人。”
林孤久久没答话,面上却表露出甚是为难的神态,姜含章笑了笑,“你看,孤又忘了,你是一心家国大事,也就是孤那个妹妹能牵动你的心思。”
“殿下说笑了。”林孤得了调侃松了紧绷着的嘴角,讪讪一笑。
姜含章觉得这人聪明,几句话把自己摘的清楚。
两人一阵无言,姜含章拨弄着食指上戴的扳指,目光却飘飘然的落到门外。
耀白的光明晃晃的从繁茂的枝叶间落下,在地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白点,看着白点慢慢移动看了许久才转了话题。
“今日孤寻你来,也不是为着这些家长里短。六月已然这样热,到了七八月酷暑又有多少人会熬不住?”
林孤静默片刻,这才站起身抱手回道:“太子所言甚是,往年七月间,平城四角各设了凉棚,供一些冰绿豆水、凉茶给过往百姓解暑,臣现下就去督促办这件事。”
姜含章哦了声,没着急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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