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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33章


裴行昭伸出两根手指,  “如何?”

        “还算值得。”沈居墨笑说。

        “余下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裴行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他对面坐下来,惬意地品尝。

        沈居墨瞧着她,  目光灵动,  神采奕奕的,心绪随之愈发明朗,也倒了一杯酒,  和她碰杯。

        太宗皇陵那边,裴行昭的人手已经过去了,  煞有介事地忙碌着,  运送木料石料机关所用之物进去,  把所谓拆除的废料送出。这样忙活一些时日,人们对那边的关注之心就淡了,她也就可以着手送出那些财物了。

        沈居墨晓得,这件事固然令她心宽几分,  但她由衷舒心的是推翻旧制以及即将着手的修改关乎女子律法之事。充实国库,  到底是近在眼前的,  没有那些监守自盗的财宝,  她和各方封疆大吏也会变着法子生财,  而推翻旧制修改律法,  则是当下与后世长远受益。

        元琦那边,已被请到了一个待客的小花厅,  下人说裴二小姐就快到了。

        元琦坐在太师椅上,  端着一盏茶,恍惚的心神渐渐清明起来。

        有些事,她到今日才意识到:那个人固然适度地帮到了她一些,却无意从根本上改善她的处境,  不曾告诉她能够切实利用起来的消息。

        他的根本目的,只是利用她。

        自被太后召见那次到今日,这么久了,他没有任何消息,必然是在暗中观望着情形,她若能得到太后赏识,他无论如何也会传递消息给她,相反,他就会一直晾着她了吧?

        以后她要怎么办?

        太后根本不需要什么助力,对于谁透露将要发生的事甚至有着逆反、厌烦的心思,那么,她就是多余的存在,做梦都不要幻想往太后跟前凑了。

        他对她的指望落空了,会不会除掉她?

        不,他有那么大的本事么?又或者说,他敢在天子脚下杀人灭口么?

        未必。

        来到京城之后,他只派人传递过一次消息,还是绕了好大的圈子,传话都这样遮遮掩掩的,怎么有胆子有人手杀人?

        ——第一次,元琦对那人的评价变得客观的同时,也变得刻薄。

        而这也让她心宽了几分。

        此刻起,就听从太后的话,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度日,出入宅门多加小心便是了。

        他教她的,她学以致用,他的指望已经不切实际,她便再不会做白日梦。

        话说回来,太后不曾盘问她那人是谁,那人相关的一切,她已经该感恩戴德,再执迷不悟,真就是自己往绝路上走了。

        太后说的才是正理,她就算有那份儿好高骛远的心,也先得把自己的一身烂帐理清楚甩拖出去才有资格。这世间有捷径,但也要看自身的资质。

        她没有走捷径的运气和资质,太后从没将她放在眼里,但值得太后另眼相看的人本就不多,她不必为此自卑沮丧,铭记太后委婉点出的实情就够了。

        心里经了这一番百转千回,元琦的心完全镇定下来,听得裴宜室来了,挂上得体的笑容,站起身来,迎出门去。

        裴宜室是奉母亲之命来这里的。二夫人说你去跟元四小姐小聚半日,在一起说说话,看看什刹海那边的景致,值得来往就常走动,觉得不投缘日后也就罢了。

        裴宜室什么都没问,自己能到什刹海开开眼界,这是最重要的,至于要应承谁倒是次要的。

        两个女孩子见礼之后,寒暄一阵,随着引路的仆人去了后花园,赏看景致,应仆人之邀去了湖上的画舫,半日下来,倒也很是尽兴。

        作别前,元琦邀请裴宜室到元家再京城的宅子做客,裴宜室说过些日子吧,等我三婶过了百日再说,不然总归不大好。

        元琦想想也是,说倒是我唐突了,那就过两三个月再下帖子给你。

        裴宜室大大方方的应了。

        母亲和芳菲姑姑都跟她说过,寻常迎来送往,兴许多数的人都是自己瞧不上的,但还是要维系着,坐在一起东拉西扯,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听到一两句至理名言,或是谁家什么离奇的事,这也算是长见识开眼界。

        元琦么,她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对方待她大抵也是如此,无聊时凑在一起,打发时间倒是正好。

        元琦回到家里,先去见元老夫人。

        元老夫人少不得拉着她问东问西。

        元琦就说了观景游湖的事,也说了临别前与裴宜室说的话,末了补充道:“大抵就是为着避忌三夫人刚辞世,裴二小姐才邀我到外面小聚,特地解释这几句。”

        元老夫人想了想,叹了口气,“也是人之常情。倒是没看出来,裴家二房跟三房的情分不浅。那你就依着她的心思行事吧,仍旧打扰只会适得其反。”

        元琦恭声称是。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明里内阁忙着取缔收容官妓的所在,召回军中所有营妓,将官妓营妓安置到新设的监牢;暗里裴行昭和沈居墨忙着转移太宗皇陵中的财宝。

        另一面,刑部与锦衣卫合力查办的康郡王被刺杀一案的实情逐步披露,陆家父女见不得光的种种是非亦逐步传扬开来,陆雁临那些事,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历时一个多月了,案子也该结了。

        乔景和写了详尽的奏折,许彻一同署名,请示如何处置陆雁临这一节,两个人有了分歧。

        “知法犯法,辜负太后,暗里甚至想毒杀太后,就该凌迟,轻一些也是五马分尸!”许彻少见地黑着一张脸。

        “可她到底是陆麒的胞妹,你得想想这一节。”乔景和提醒完,道,“当众砍头就算了,原本她这地位,只能赐白绫鸩酒。”

        “去她爹的地位,”许彻难得的骂骂咧咧起来,“她害死她哥哥的时候,就已经不配是陆麒的妹妹了,做的都是些什么脏心烂肺的事儿?畜生!”

        乔景和失笑,无奈道:“得得得,我建议我的,你建议你的,由着太后定夺,这总行了吧?”

        许彻嗯了一声。

        结果,裴行昭没做选择,而是亲笔批示了处死的刑罚:腰斩。

        对于廖云奇,她说到做到,并不牵连他的亲人,对于如何处置他,唤杨攸到清凉殿商议:“这事儿我想照你的意思办。”

        杨攸沉默了一阵子,眼中现出泪光,欲言又止。

        “赐鸩酒吧。”裴行昭说。到底是杨攸的发小,亲如手足,如今那男子的行径固然令杨攸心惊心痛愤怒不已,却并不能磨灭曾存在过的切切实实的情分。

        “会不会太轻了?”杨攸走上前去,跪坐在裴行昭身侧。

        “瑟瑟,除去沙场之中,报复大多是双刃剑,埋葬仇人的同时,也要把自己的一部分埋了。我埋了自己多少回,习惯了,本没想让你经历这些,却无力避免。”

        “阿昭姐姐……”杨攸的眼泪掉下来,把脸埋在裴行昭肩头。

        裴行昭轻轻揽住她,拍着她的肩背,安抚受伤的小兽似的,“哭吧,能哭出来总是好的。”

        瑟瑟不似她,早已无泪可流。

        乔景和亲自将鸩酒送到廖云奇面前,“太后娘娘的性情你是知道的,从头到尾都不曾牵连你的亲人。你走之前,可以见见双亲;等你走后,他们送你回祖籍。”

        廖云奇面朝皇宫的方向,虔诚地叩拜,起身后,指了指案上一摞纸张,“这些日子反复回想,把与付云桥相见的每次情形都尽量如实写下来了,有用没用也不知道,您将就着看看。”

        “多谢。”乔景和拍了拍这年轻人的肩。

        陆雁临那边,是许彻来告知她将要被处以腰斩的。

        陆雁临身形一震,瞳孔骤然一缩,愣了半晌,问:“何时?”

        “明日午时。”许彻面无表情。

        “明日午时?”陆雁临望了望门外的霞光,“太后娘娘没说要见我?”

        许彻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鄙夷,“你算什么东西?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见你?”

        “我以为……”陆雁临以为,裴行昭不论如何都会送她一程,尝试询问她一些事,例如付云桥,例如那冤案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真相。

        许彻往外走。

        “你告诉太后,”陆雁临道,“那冤案就是因她而起,他们是为了报复她,才千方百计地谋害她在意的人。”

        许彻脚步顿住,转身冷冷地盯着她,“就算是真的,那时你不传递假消息给你二位兄长,他们便不会落入那个圈套,这一点总没错吧?”

        陆雁临嘴角翕翕,终归是默认了。

        “没有你犯蠢,就没有那个冤案,他们日后即便是因为太后之故被算计,也不见得会中招。而且反过来说,太后因为你们陆家杨家,少挨官场上的明枪暗箭了?她要是疏忽大意一次,坟头也早就长草了。你非要把罪名推到太后身上,也无所谓,误解她的人自来不少,不缺你这么个蠢货!”许彻视线变得锋利如刀,“等你死后,我会请些擅长歪门邪道的术士做法,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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