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交易
谢府。
“谢谢。”
南嫤来到谢桥跟前，说的第一句是谢谢。
谢桥静静躺在躺椅上，好似已经睡着，是正在为他捏肩的玲儿提醒他，“爷，人来了。”
“下去吧。”谢桥轻道。眼睛没有睁开，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仍静静躺在那里。
南嫤拿不准他今日叫她来所谓何事，但也猜到了一些。所以心里也并没有多少忐忑。叫她来，大概只是谈交易，毕竟他已经帮她在查顾昀的案子。
记得遇见前天祈月来找他，她后来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燕婉的事，听说燕婉如今病得重，太子下了令，不许御医医治。
“坐。”他闭眼淡道，听不出丝毫情绪，又好似只是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
南嫤自然不计较这些，他如今肯帮她，她已经很感激。
“找我来，所为何事？”她坐下之后，问道。语气也平静似水，好似只是在谈判。
“喝水。”他又说道。
南嫤，“……”
瞧着桌上的水，南嫤只好取了一只空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
水倒了半杯，却不是茶。她微微吃惊，顿了一瞬，饮了一口杯中之水。是甜的，是蜂蜜水，喝到胃里有些暖。
“不是茶水。”躺椅上的人又慢慢说道，“我胃不好，院里已经许久不备下茶水了，这蜂蜜水是养胃的，喝了不会有坏处。”
南嫤却不知再说些什么了。这蜂蜜水她最熟悉不过，是她亲手调的配方。
静默了几息。
谁也没有说话了。谢桥仍静静的躺在那儿，好像已经沉沉睡去一般。
不知为何，南嫤也不愿打破这有些诡异的安静。
干脆就这样静静的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南嫤只知等她再喝手中的蜂蜜水时，水已经凉了。
“你去给她看看病吧。”他终于说道，嗓音微哑，好像真的睡了一觉，现在才醒来。
“好。”南嫤答道。因为不用问，她也知道他口中的“她”就是燕婉。
“她被禁足，是因为你么？”她忍不住问道。虽然知道她所问的就已经是答案，可是话却还是比脑子先快一步问出了口。
谢桥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不要让人知道是我让你去，会害了她，你帮助过赵贵妃，你可以请她帮忙。”
南嫤点点头，“好。”
缓缓站起了身，问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医书要看。”
谢桥又不说话。
南嫤瞧着他，见他静静闭着眼，好像已经没有说话的打算。想到祖父还在家中等着她去吃午饭，便打算直接走了。
“咳咳咳……”谁知才迈开步伐，身后便传来男子剧烈的咳嗽声。她脸色顿时不好，回过头，瞧见谢桥还在难受的咳着，她看着却瞧不出原因。
只好转身蹲下为他把脉，却是风寒的脉搏。这风寒分明积了许久的。南嫤心头顿时起了怒火，“身子这般不好，为何不搬回琉璃院！”
那人却只是咳，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摆摆手，好似在说不用她多管闲事。
南嫤不说话了，把了脉，又叫谢三拿纸笔来，她写下药方交给谢三。
谢三瞧着墨迹未干的药方，又看看还在时不时咳着的谢桥，最后还是默默下去抓药，临走时还让南嫤帮忙先照看一下谢桥。
南嫤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她转身去了里间，取了一块毯子盖在谢桥身上，而后职业病又犯了，“你平时一定要注意保暖，还有那蜂蜜水凉了也不要喝，平日里吃的饭菜、水果，也最好少吃凉性的，还有……”
“吵死了。”他不满转身，头往里躺着，好像不愿看到她。
南嫤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多事了。可是谢桥这般不爱惜身子，她身为医者，实在忍不住要多说几句。
“搬回琉璃院吧。”她又说道。
顿了顿，好似想到什么似的，又道，“你若不搬回琉璃院，我就不给她治病了。”
躺椅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显然这样的威胁对他没有任何效果。南嫤心里却有了另外的主意，转身，便出门而去。
谢桥许久都听不见动静，这才转身回头看。
人却已经不见了。
眸光沉了下去，将身子的毯子往地上一扔，人便又咳了起来。这下子是真的咳，咳得很厉害，比方才难受太多。
等玲儿去端着点心过来时，便看到他人已经晕厥在躺椅上。
。。。
谢桥再次醒来，已经晚上。
而他此刻也躺回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地方。
竟是琉璃院的主卧！谢桥微微吃惊，一睁眼便下意识要骂人。是谁自作主张将他带回来的？
“你醒了？”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桥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到底还是迎上了南嫤温和的目光。
谢桥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目光，“你怎么还在？”房里都点了烛火，想来天色已经挺晚了吧，他记得她来时是上午。
“我想了想，知道我回去，你就不会搬回琉璃院，我干脆过来看着你，你身子若一直不好，那我也不会为她瞧病。”
说得理所应当，谢三在一旁听着，暗暗心惊，生怕这两位祖宗待会儿又互掐起来。尤其他家爷，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自去年秋猎后，他身子便时好时坏的，过年到现在，更是风寒缠身，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他知道这些都是拜南嫤所赐，偏偏南嫤心硬，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同在帝都城，谢府与将军府两家也离得不远，南嫤却做到对他们家爷不闻不问的，真真叫人心寒。
而如今，她忽然献殷勤，自然也是因为他家爷愿意重查顾昀的案子……
谢三替谢桥不值，对南嫤非常不满，所以南嫤自作主张命人将他家爷东西搬回琉璃院，他是第一个反对，但奇怪的是，南嫤却依然能够使唤其他人帮忙搬东西，就连极其厌恶她的玲儿竟也被她半威胁半胁迫帮忙搬东西。
唉，扯远了……
此时他希望他家爷不要怒火攻心再晕厥过去才好。正担心着，却瞧见谢桥面上虽有不快，最后却没有发火，只见他直直盯着南嫤，又问道，“你以为你是谁？竟这般堂而皇之搬进爷的院子？就不怕爷将你轰出去？”
语气竟是有些温和，还透着几分谢三怎么也听不懂的情绪。谢三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
而南嫤这边，又是替他把脉，掖被子，公事公办一般，回道，“你如今是我的病人，在你病好之前，我不会离开。”
顿了顿，“但是你放心，关于她，我已写信给请赵贵妃帮忙了，我也会帮她医治，不会真的等你好了才给她医治。”
谢桥看着她，呆了呆，似乎在想着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在看她。
“你的医书不读了？”他忽然又问道。这下子便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了。
南嫤道，“要看的医书我也已经带过来了。”
谢桥瞧过去，果然瞧着窗前的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堆医书。
冷哼一声，翻了身，面朝里，便不再说话了。但谢三看着，便知道他这是已经默认让南嫤住进来了。
谢三一时咋舌。又看向南嫤，忽然便想到，郡主夫人之前说的南嫤给他家爷下了迷魂汤的事可能是真的……
谢桥白天睡了一天，到了夜晚就没觉了，从洗漱间沐浴出来后，便更加精神百倍。
房间里新立了一块屏风，屏风的那头此时亮着灯火，南嫤此刻正在那头挑灯夜读。精致的屏风上倒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
很奇怪，这里的一切，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多了一块品味一般的屏风，他却不觉得冷清了。
人人都劝他从绿竹小院搬回琉璃院，可是只有他知道，一个人住的琉璃院分明要比绿竹小院寒冷得更多。
夜很安静，窗外的风也很轻，此时窗外很黑，天上已经许久不见月，远处是城里的几丝灯火闪烁。谢桥第一次知道名为心安的东西。
更美的夜晚他都见过，高高城楼上看到的万家灯火，夜空中万朵烟花的同时绽放，以及芒山原野里最明最圆的月……但好似都不及此时窗外漆黑的夜美。
窗外，几棵树的杂乱的黑色影子里，藏着无法言说的心事，酸涩又好似不全是酸涩。
到底没有去打搅她，也没有打搅到这夜的宁静。
也随手拿过了一本书来读，这一读，便到了深夜。
谢桥一直靠在椅子上，腰都有些酸了，转头看过去，屏风那头的灯火却还亮着。
他丢下书本，到底还是走了过去，那个人却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烛火打在她憔悴的却美丽的脸上，惹人几分心疼。
谢桥吹灭了烛火，将人抱起，去了床上。
这一夜，谢桥睡得很好。
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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