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跟班
谢桥这些天身边多了一个跟班，正是南嫤。
南嫤“重操旧业”，又扮起了男装，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她是女的，更不知道她是南嫤。
在别人看来，只不过是谢桥新得了一个机灵的小厮而已。不过这小厮走到哪儿都抱着一本医书在研读，而谢桥也没有不满，倒是让许多人不解。
这一日，许久不露面的陈瑜忽然来到谢府，还带来了一个几幅女子画像，说是家中要为他娶新妻，他是不想娶了，但是瞧着这几个姑娘姿色还行，家世又都不错，就顺手带过来看看谢桥能不能瞧得上。
谢桥慵懒的掀开眼皮，瞧了面前桌案上的画像一眼，没有言语，只是下意识朝一旁正认真看书的人看去，而后淡淡吩咐，“客人来了，还不快奉茶？”
谢三推了推南嫤，南嫤这才听见谢桥叫她。抬头看谢桥一眼，又看陈瑜一眼，这才反应过来。
“没有茶。”南嫤说道，然后低头继续看书。
谢桥，“……”
“我叫你倒水！”谢桥不满，脸色微沉，声音也冷了几分。
南嫤无奈，这才放下书本走过来，正要倒水，却发现桌上两个茶杯里的蜂蜜水是满的。
看了一眼，当机立断，她取了新杯子，又倒了一杯水。
陈瑜，“……”
“倒好了。”南嫤想退回去。
“你给我站那儿！”谢桥轻呵住她。
南嫤微顿。
不明所以，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谢桥却没有理她了，只是叫陈瑜喝水，陈瑜正纳闷谢桥今日为何这样怪，抬眼瞧见瞧见谢桥让他喝水的客气模样，吓得赶紧喝水。
喝完了一口蜂蜜水，陈瑜又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先瞧一瞧。”指了指桌案上的画像，“反正你娘也正在为你物色女子，反正都逃不掉，你不如自己找个顺眼的。”
谢桥没有看画像，只是静静看着也正向桌上画像的南嫤，而后才兴致勃勃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坐直了身子，开始漫不经心的翻开那些画像，还时不时夸奖几句。
“这个不错，圆脸可爱，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娶回家中一定能旺夫……”
“还有这个不错，她这身穿着很有气质，一看品味就不错，能配得上我。”
“还有这个……”
陈瑜见谢桥这么上心，也有些意外，于是也开始热情为谢桥介绍那些女子的家世。
两人一时聊得停不下来，南嫤就静静的站在那儿，心头越来越发酸，最后忍不住，以为二人倒水为借口，一把将水壶故意摔在了那些画像上。
画像就这样毁了。
谢桥、陈瑜，“……”
“你疯了！”陈瑜怔了一瞬，而后从椅上跳了起来，“你知不道道这些画像是出自名师之手，很珍贵的！”
“那又如何？”南嫤睨着陈瑜，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厮，“偷画姑娘画像的名师，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说毁他的画，就是他的人，我也是见一次打一次！”
“你，你……”陈瑜一时被噎住，看向谢桥，不可思议道，“你家下人什么时候这般没规矩了，你到底管不管？！”
谢桥低头垂眸坐着，陈瑜并不能看到他眼中暗藏的笑意，以为谢桥此时正酝酿怒气，顿了顿，反而替南嫤求情，“算了算了……你也不用发火，几幅画而已，反正你也看过了。”
怕谢桥真的罚南嫤，连忙朝南嫤挥了挥手，“还不敢快下去，站在这儿等罚吗？”
这下子轮到南嫤很意外。
想不到陈瑜看着没心没肺，对下人倒是很宽容。本就是她理亏在先，南嫤不敢再多言，默默退下，又端起书本读了起来，但有意识的偷听陈瑜与谢桥二人说话。
只听陈瑜十分惋惜道，“真是可惜了，这些画花了差不多上万两银子呢。”
闻言，谢桥只是不痛不痒道，“我陪你就是，不必这般苦大仇深的表情。”
陈瑜不言语了。
好一会儿后。
才听见谢桥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心里有没有舒服一些？”
陈瑜仍然没有说话。
南嫤忍不住偷偷看过去，见到陈瑜已经完全没了方才淡然潇洒的模样，脸上满是惆怅。
这时谢桥又道，“谁让你当初不珍惜人家，如今后悔有什么用。”
“你说她真的喜欢王安吗？还是只是在赌气……”
“陈瑜你别做梦了。”谢桥冷冷打断他，“张兰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当初她家里多少人不同意她与你和离，但是她不再想委屈自己，便执意要与你和离，如今又怎么会因为和你赌气才会改嫁王安？”
“你醒一醒吧，张兰的世界早就没有你了，你又何必再抱着过去不放。”
“我知道的谢桥。”陈瑜自嘲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难受啊，我也是独自游历江南的这一个月才忽然明白，我其实是一直在等她回头、等她回头同我认错，你说她怎么就不要我了呢……”
“谢桥，我们是一样的惨，我们都被女人抛弃了，我们明明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女人，为什么被一个人女人抛弃就这样狼狈、这样可怜呢？”
“我跟你不一样，我才不狼狈、我也不可怜……”声音到底弱了下去，下意识朝一旁看去，见那人还在没心没肺的读书，好似没有听见他们的话，这才暗暗松口气。
南嫤却全部听见了，只是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才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从前以为，在男女双方的感情里，女人从来都是弱的那一方，男人占据主动权、有更多的选择权，男人可以随意抛弃女子，女子只能委屈自己去取悦、讨好男人，好让男人不抛弃她们。
但听得谢桥与陈瑜这一番话，她才忽然明白，这只是表现，或者说这只是男权社会的一种病态现象。在男权大于女权的社会里，男人理所应当的认为，女人是他们的依附品，是他们想得到就可以得到、想抛弃就能抛弃的东西。
对，女人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东西，只是物件而已，男人于是往往就忽视了男女之间感情的平等性。
实际上，无论什么时候，什么社会，人的本性不曾改变，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潜意识里其实都渴望一份美好而纯粹的感情，而这份纯粹的感情是在平等的基础上。
抛开一切权利和地位，无论是陈瑜也好，还是谢桥也好，他们内心深处都渴望与一个女子相爱，拥有一份纯粹又美好的感情。
但矛盾点就在于，这份纯粹又美好的感情又不可能在平等的环境下成长。男权社会对男人的影响或教育，让男人骨子里早已习惯在女人面前高高在上，也习惯了女人对他们俯首称臣，他们于是也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去对他们内心深处渴求的那份纯粹感情，于是这时女人不买账了。
男人在这时候就变得很奔溃，他们不理解，不理解女人为什么不如他们所愿，不再讨好和取悦他们，他们仍是高高在上的态度，甚至犹如一个孩子一样等待女人去爱他们。
就如陈瑜与张兰，他们之间有过这种纯粹的感情，至少看陈瑜现在这样，他是真心爱过张兰的。
只是陈瑜身为男人的优越感、家世上高于张兰的落差感，让他潜意识里认为张兰就该爱他、讨好他，甚至该心甘心愿为他受尽委屈，所以在这份感情里，他只是在索取，他想让张兰爱他更多，对他更好，但凡张兰表现出一丁点儿不爱他，他便会受不了，甚至还会做出一些十分任性的事情——比如去找别的女人，比如与张兰和离。
他去找别的女人，与张兰和离，做这种身为男人能给女人最直接也有效的打击，他没有考虑过，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也根本不觉得这种行为对张兰来说是伤害，做这样的事情，只是他身为男人的便利，他便理所当然的那样做了，潜意识里只是为了让张兰爱他多一点，对他再好一点，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但张兰只是普通人，即使爱过，陈瑜无限量的索取，她的爱早晚也有耗尽的一天。当然，爱这种东西或许不会消失，也或许没有耗尽的一天，但张兰会累，等累到极致的一天，即使还有爱，她也会逃离。
毕竟身在这复杂的世间，人所拥有的并不只是爱情。
即使爱过，或者还爱着又如何？这样的爱是畸形的是变态的，她下会下意识的逃离，她想逃离去过一种哪怕没有感情但是很舒心的生活，这也是人性的驱使。
这时候，陈瑜才渐渐发觉，他离不开张兰，潜意识里还在等她回来爱他，但是张兰已经在痛苦中涅槃重生，勇敢的过起了新的生活、开始了新的一段感情。
也许她如今的生活没有以前好，她如今的感情也不再似从前那般炽热浓烈，但她一定比从前更加幸福。
那种幸福是她能轻易掌握也轻易得到回应的，她不用为了爱去受那么多委屈。
所以纯粹的感情在任何两个人之间都可以发生，这两个人甚至可以是同性，但两个人能不能一直一起幸福生活，却需要很多很多的条件。
而这种条件会根据时间和环境的变化，在不断变化，所以人们又常说，感情是脆弱的。
但一份感情或许从产生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只是外在的条件和外在的考验变化无穷，让两个相爱的人眼花缭乱，也让他们自己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在慢慢发生改变，甚至慢慢消失不见，所以两人最后只能以分道扬镳而结束……
南嫤不认为自己的感情高手，她甚至好像没有真正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但是不知为何就想了这许多。
就当是她胡思乱想吧……
只是她想得太入神，陈瑜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等回过神来时，谢桥已经凑在她跟前，问道，“怎么，你吃醋了？”
双眼含笑的看着她，眼中有她从未见过的高兴。
南嫤怔了怔，而后坦然看着谢桥，开始认真考虑他所问的问题。
吃醋么？
她也常听别人说吃醋。说吃醋是一个女人或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与别人亲近时所产生的嫉妒情绪。
她嫉妒么？嫉妒画像上的那些女子？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听见谢桥夸赞那些女子时，她心里很不舒服，那种不舒服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酸酸涩涩的，又有些苦，她十分不喜欢……
可谢桥不是她心爱的人，所以她不认为那是吃醋，再说了她又该以什么身份吃醋，于是在认真思索后，她淡淡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嘴硬。”谢桥脸上笑容却更加灿烂，忽然在她嘴上轻啄了一口，然后没事人一样走开。
南嫤怔在原地，觉得脸上有燥热在慢慢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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