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愿盛夏永不结束
花火大会上人流如潮，唯独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空荡荡，只有一个白发男孩在挑选面具。
摊主一面热情招呼着孩子，一面暗暗纳闷：自己的面具有这么丑吗？怎么都没有其他人来看看？
直到男孩走远，无形的帐被收起，前来购买面具的人才渐渐多起来。
五条悟借着长袖的遮挡将白狐面具递给叶月，叶月随手扣在脸上。
——只要是被叶月完全拿在手中或穿戴在身上的物品，在旁人眼中就会消失不见。
面具以白为底色，金红色的花纹点缀其上，简单又不失美感。能遮住全脸的面具一被叶月戴上，他游离于世外的非人感便越发强烈。
五条悟不着痕迹地看他，只觉得挚友像是一只误入人类庆典的狐狸妖怪。
“为什么选白狐？”恶鬼模样的面具被他抛上抛下，又在指尖旋转，“明明我的般若面具更好看。”
“你别睁眼说瞎话。”叶月瞄了眼青面獠牙的般若，给予无情吐槽，“明明你都嫌弃得不想戴上吧。”
“怎么会？”五条悟笑得漫不经心，“只是怕吓到某些胆小鬼而已。”
喧闹的声音逐渐消失，两人脱离了人流，越走越偏，直至走到河岸边才停步。
这里已经离开了花火大会的场地范围，没有摩肩擦踵的人群和热闹吆喝的摊贩，只有潺潺水流安静又温柔地流淌着。
叶月提醒道：“烟花快要开始放了。”
“知道了知道了，给我一分钟。”
嘴上这么说着，五条悟却姿态闲适，手上还玩着面具，“胆小鬼们快出来啦~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还赶着看烟花诶。”
话音未落，周围突兀多出十几道人影。
他们有男有女，穿着不一，神态却出奇一致。
所有人都用无比贪婪的目光看着六眼。
“呜哇，真是糟糕。”叶月不由感叹，“他们被悟一个人包围了！”
唯一能听见的悟大人骄傲地扬扬下巴。
“真的是六眼啊！”一个光头男大笑出声，“情报竟然是真的，今天是要大赚一笔了！”
立刻有人反驳他，“谁说赏金一定是你的？大家可要公平竞争。”
“哈哈，比的就是速度了……”
一言一语间皆是刀光剑影，没人理会五条悟，反倒先争抢起六眼人头的归属来。
在诅咒师们看来，同行的威胁可比一个小鬼大多了。
“还剩三十秒哦~”
五条悟也不恼，只是将般若面具扣在脸上，只露出冰蓝的眼，他伸手指向诅咒师们，声音懒洋洋的。
“躲好了吗？鬼·来·啦。”
他笑着做出弹指。
【虚式·茈】
被切割开的空间中，磅礴咒力凝聚成紫色的能量球击向诅咒师，大地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颤动，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卷入其中。
没有人能反应过来，视野被紫色光芒充盈的瞬间，身体就被恐怖的能量霸道吞噬，来不及逃跑，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就于顷刻间毁灭。
「茈」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只余宽达十几米的巨大裂缝，一眼望去深不见底。成荫的绿树被连根拔起，平地变为裂谷。
浩大的声势吸引着游客们，人们疑惑纷纷。
“地震了？好像又不是……”
“那边好热闹啊，也在举行活动？”
“刚刚的紫色光芒好漂亮！是烟花吗？”
还有源源不断的诅咒师朝这里赶来，他们远远看到这场“屠杀”忙不迭转身，却转眼对上一双冷漠的苍瞳。
戴着般若面具的恶鬼热情招待他们，“别急着走呀？还有返场演出呢。”
诅咒师们惊骇地僵在原地，见五条悟没有任何动作，也感觉不到杀意，便谨慎地缓缓往后退却。
诅咒师们没能看到，叶月站在五条悟身旁，缓缓朝他们伸出手。
“我学会了。”他也做出弹指，“「虚式·茈」。”
参加花火大会的人们再次爆发出惊呼。
“紫色烟花又放了！太美了！”
“好想近距离看看……”
“真遗憾啊。”
“嘭——”
随着一声巨响，真正的烟花腾空而起，人们立刻将刚才的插曲抛之脑后。
叶月和悟还站在原地。
五条悟面向叶月，由着他取下自己的般若面具。
他的挚友明明那么期待花火大会，却在烟花燃放的那一刻将目光全投在他身上，烟火未能夺取分毫。
叶月嘴上吐槽着“你的面具也太丑了”，将五条悟的恶鬼面具和自己的白狐做了交换。
将白狐面具给五条悟仔细戴好，顺手理了理他翘起的发尖，叶月这才满意点头。
“这样才顺眼嘛。”
般若和五条悟一点也不相配，还是白狐这种充满灵性又毛发蓬松的小动物比较像。
五条悟摸着脸上的白狐面具，突然问他，“叶月，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叶月表情空白一瞬，又立刻牵起嘴角笑道：“……悟还真是敏锐啊。”
五条悟没有回答。
明明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眼神扫过白狐面具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熟稔和悲伤。
“我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事。”
叶月用轻松的语气述说着。
“一个戴着白狐面具的少年，与一个人类少女在夏季相遇。少年不能被人类触碰到，否则就会消失……”
“然后呢？”五条悟轻声问道。
“然后他们就分开啦。”
叶月朝他摊开手，无辜地眨眼，“没想到吧！是纪实童话，非人类怎么可能和人类在一起嘛。”
“什么啊，你这家伙绝对篡改结局了！”五条悟不满地嚷嚷，“那你给我白狐面具是什么意思？角色反了吧？”
没有反哦。
悟的身上，存在我不可触碰的东西。
叶月掩下内心的起伏，一脸严肃地摇头，“只是单纯觉得很适合你，你不要多想！”
五条悟眯起眼，只用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就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叶月把他脑袋扭向烟花的方向，“烟花都要放完啦，快看快看。”
……这转移话题的借口也太烂了。
五条悟又把脑袋转回来，“离这么远有什么好看的，只有烟没有花，还不如看你呢。”
叶月：“……你真的好自恋。”脸都是一样的吧。
但五条悟说得也没错，也许是今天下过一场雨的缘故，烟雾在空中久久不散，十分影响观感。
他想带悟来玩的花火大会，可不是这样的啊。
被诅咒师打扰了兴致就算了（明明打得很爽），还看不到漂亮的烟花。
这可是悟第一次远足……
叶月眼睫低垂，眼中尽是失落，悟大人头一次看到他难过的样子，有些无措。
“那、那我们去买仙女棒怎么样？”
五条悟难得磕巴了一下，回忆着摊贩的吆喝，别别扭扭地复述道：
“像烟花一样绚烂，拥有让人大饱眼福的视觉效果，还买三送一……”
叶月：“……噗。”
悟真可爱。
他凑上前，隔着冰冷的面具和五条悟脸贴脸，五条悟脸上泛起热意。
叶月含笑问道：“悟，你觉得烟花从哪里看最美？”
五条悟对上他的视线，眸子也慢慢亮起来。
“里面！”
“咻——嘭——”
下一刻，他们如飞驰的流星于云端穿梭而过，飞入怦然绽放的烟火之中。
漫天花火组成的璀璨星河近得触手可及，光芒以最美的方式降临于身边，将黑夜涂染成白昼又转瞬即逝。世人少见的绝美景象映入他们眼帘，夏日的绚烂也被一同烙入心底。
五条悟侧过头，金与红的光芒太甚，让他身边的人都变得影影绰绰起来，似乎只要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五条悟抿着唇，将叶月扯向自己，攀着他的身体钻到他怀中，将人牢牢抱住。
“悟？”叶月手忙脚乱地抱住他，“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五条悟躺在他怀里，一抬头便能看到叶月的脸庞，心中被莫名的暖意充盈了。
他把脸埋进叶月的胸膛，悄悄勾起嘴角，嘴上却说：“不喜欢——”
“哎？”
靠着的胸膛微微震动，叶月失落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那明年不看了？”
“看！”
“……那后年？”
“要看！”
“大后年？”
“也要看！”
叶月声音含着笑，温柔流淌进他的耳中。
“那以后，每年都一起来看吧？”
这样的烟火，他们还能一起看很多很多次。
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夏日就永远不会结束。
五条悟倏地直起身，趴在他肩膀上想要说些什么。
“叶月……”
“嘭——”
恰巧此时又一道烟花绽开，巨大的声响将所有声音都覆盖了过去。
叶月凑在他耳边大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
五条悟同样大声回道：“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流光溢彩的烟火映照着他的脸庞，他的笑容却远比烟火夺目。是任何人看到，都会情不自禁跟着笑出来的，无比幸福的笑容。
“永远永远——”
愿灿烂辉煌的盛夏永不结束。
……
两人在外面玩了个尽兴才回家。
叶月忍着困顿洗漱完刚准备休息，却见五条悟依旧穿戴整齐，似乎正准备出门。
“悟，你不睡觉吗？”
叶月扯住五条悟的袖子，迷迷糊糊地问他，眼睛半睁半闭。
“今天玩得太兴奋了，还睡不着。”小悟的脸还红扑扑的，“你先睡啦~我去散散步。”
叶月十分理解地点头，悟有着八岁的心理年龄，十八岁般活力满满的身体，比春游前夜的小学生还难搞定。
他打着哈欠钻到被窝里，只探出一只手无力摇了两下，负荷过多的六眼让他又一次秒睡。
放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
已是夜半时分，前家主的房间还灯火通明。
他坐在书桌后静静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拉开。五条悟径自走了进来，随意地往榻榻米上一坐。
若是在以前，前家主必然会对他说教，但现在，前家主只是恭敬地递给他一盏茶，不见丝毫不满。
成长起来的六眼神子，已经有嚣张肆意的资本了。
“听闻您已经学会了虚式……”他不急不缓道。
“行了，废话少说。”
五条悟直接打断他的话，边打哈欠边摆手拒绝了他的茶，“我累了，赶着回去休息，快点完事吧。”
他今天的消耗真的挺大的，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
尽管面上不显，心中激荡的情绪却久久未能平复。
前家主颔首，“是，您想知道什么？”
五条悟身体往前微倾，冰蓝的眼牢牢盯住前家主不放。
“——人造六眼计划，你知道多少？”
“全部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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