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粮草,果然如此!
白行简听完也不禁感叹,如果不是凄惨结局,也算一段皇子帝王的佳话。但他没忘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沈墨。
“煜王和皇上赌气被罚跪,怎么又和塔尼尔可汗出征了呢?”
“我从殿下口中得知,陛下不同意封刘小姐为和亲公主的提议,还要将刘小姐当公主陪嫁。塔尼尔可汗当时就不干了,扭头便要走。我怕可汗进去皇上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所以让他在外面陪煜王殿下。”
“然后您说服了皇上,以沈墨带兵为代价封刘小姐为和亲公主?”白行简听沈墨说过,这位可汗不是善茬,尤其护犊子,刘小姐这么被老皇帝嫌弃,他断然不会娶他指的公主。
“差不多,但皇上还是提出要静和公主同嫁。塔尼尔可汗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连婉拒都没有。要不是我从中调停,估计可汗会和殿下一样跟皇上翻脸。”神威侯叹了口气。当今皇上的帝位本就是半路截来的,自视甚高,刚愎自用,这样的人不适合当皇帝。
白行简大概能想象到,塔尼尔可汗内心兴许觉得大宣的皇帝想嫁女儿想疯了。
“殿下托我告诉你,他不日便归,不必担忧。”
白行简刚要问沈墨跟谁去的北疆,外面传来老太监拉长的声音:“皇上驾到——!”他只好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众人皆拜,老皇帝面色不虞地坐上主位。旁人以为老皇帝因逢太后忌辰脸色不好,只有白行简和神威侯知道,他是因为沈墨的顶撞和塔尼尔不留情面的拒绝而压抑着怒气。
奇怪的是,沈迟和文丞相竟然双双不在。不止白行简,其他人也发现了,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文丞相去哪了?齐王也不在。他们甥舅俩同时都不在,眼下应该在一起吧。”
白行简竖起耳朵,微微后仰,只听另一人道:“我听说文丞相和齐王去户部清点军需了。”
“军需?这才消停了几天又要打仗?”
又一人道:“谁领兵?不会还是煜王吧?”
说清点军需的那人点头:“对,不然呢?听说除了煜王,还有老神威侯的部下李副将和他的骠骑营。”
听到李昌义也去了,白行简略微放下心来。有李将军在,再加上沈墨的骁勇,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听父亲说先皇和皇长子之事,他有点担心粮草让文章和沈迟准备,他们会不会从中使绊子让沈墨像当初的皇长子一样被……
不行,他要做万全的准备。万一大军压境,粮草出现问题,任沈墨与李将军怎么骁勇善战,也压制不住饿着肚子的将士们哗变。
老皇帝今天精神不佳,素宴没吃完就犯偏头痛,召太医进了内殿。
白行简借机给父亲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出殿。于是没一会儿,父子二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大殿。
“允儿有事?”
“父亲,北疆十三城可有你熟悉的官员?”
“怎么了?”
“方才我在席间听到有人说齐王和文章为大军准备粮草,我有些担心沈墨。”
神威侯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文章和沈迟很可能在粮草上动手脚?不会,军需都是由户部出,文章还没蠢到让粮草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被人抓住把柄。”
白行简道:“要是这批粮草离了京呢?这次粮草的押运官是谁?”
“齐王亲自押运,就更不用担心了。这批粮草从出库到押运只经他一人的手,如果这批粮草出了问题,第一责任人就是沈迟,他敢下手大军粮草,就要做好被天下人唾骂和遗臭万年的准备。”神威侯笃定地说:“如果他还想当皇帝,这么大的风险和责任,他不敢。”
尽管父亲这么说,白行简还是觉得内心不安,他决定坚持一下,“虽然父亲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担心。”
“这样吧,我修书一封给北疆碎叶城城主叶九,让他从周边的郡县再筹备挑拨些粮草以防万一。”
叶九是他曾经战友的儿子,在家排行第九,因此得名叶九。
白行简:“能调到多少?”
谢灵运捋了捋胡子,说:“以大军的数量来看,顶多能筹备三天的粮草,这还算多的。”
白行简也不指望能筹备太多,能撑三天就很理想了,“那就劳烦父亲了。”他深深鞠了一躬。
谢灵运拍了拍他的肩膀:“父子之间谈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帮煜王也是帮我们和大宣。”
白行简点点头:“匈奴暴戾残忍,煜王此去恐怕要面临一场苦战。”他四下望了望,道:“时间不早了父亲,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回了大殿。
没有沈迟和文丞相,大殿中热络的气氛减少了不少,那些平时溜须拍马的人找不到拍马屁的对象,只好悻悻地在座位上窝着聊天。
……
沈墨与塔尼尔再怎么快,要到达北疆至少需要十多天。行进五日后,大军途经中部的一片森林,就地安营扎寨。
主帐中,塔尼尔在一旁坐着看沈墨摆弄沙盘上的小旗和兵马,他指着其中一处,说:“半月山,我昨天接到部中鹰隼传信,匈奴人和塔弗尔的残部被拦在了半月山内。那里是我们鞑靼部的天险,易守难攻,至今双方仍据守在这里。”
沈墨:“这次领兵的匈奴将领是谁?”
塔尼尔迟疑了下,小心又斟酌地说:“好像是呼衍冒顿。”
呼衍冒顿,匈奴部的二王子,沈墨年少时胸口那道长长的刀疤,是他一马刀砍下的。
曾经的宿敌……沈墨竟然莫名有种嗜血的快感和变态的期待。
当年他受伤后命悬一线,这件事传遍了大宣和北疆,塔尼尔自然也知道。
那一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鲜血浸透土地,脚下的尸体层层叠叠堆成小山,用血染残阳来形容都不为过。
匈奴大汗呼衍旗和大宣主帅贺元章皆死,副首领呼衍冒顿和副将沈墨各有负伤。
也是那一役之后,沈墨接过先皇时期最后一位将领贺元章的重担,成为新任大宣兵马统帅。匈奴元气大伤退居北疆以北休养生息。
沈墨挨了呼衍冒顿一刀,呼衍冒顿也没从深宫长大的狼崽子身上讨到便宜,被沈墨的自制暗器射入左胸,仅离心脏一寸。
呼衍冒顿对他来说,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当年匈奴可汗的制胜战术有一大半是他弟弟制定的。虽然大宣是贺将军制定战术,但少年沈墨从中学到大半用兵作战的方法和要领,可以说是师承贺元章。
“详细讲一下半月山的地形。”
……
十四日后
大军粮草押运到达北疆边境之地寒食城外,城主越级上报派人送来十万火急加急驿报,说在城外发现一幸存押运士兵。
据说匈奴派人拦截大军粮草,齐王誓死拒敌,被匈奴人俘虏后扔进深山,以身饲狼群,其余押运士兵被全歼。该士兵因被匈奴人追杀至河边,逃入河中而获救。
消息传来,朝野上下一片震惊。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大军粮草被劫,齐王生死未卜,煜王大军没有粮草,如何能打仗?
神威侯心下一沉,被允儿说中了,但也不是没有解决法子。朝堂上,皇帝正忧心北疆战事。
谢灵运出列道:“皇上,请立刻下旨从其他郡县为大军调取粮草,免去调粮草区域内百姓三年赋税,可缓北疆之急。”
朝中有从地方贡税中捞油水的官员,立刻跳出来道:“大军粮草供应不上,何必一定要我大宣承担损失?此战不是帮鞑靼部平定内乱么?让他们出几万头牛羊供给大军。”
又一官员反对说;“李大人说得有道理,我大宣已经为鞑靼损失一名皇子,齐王殿下至今下落不明,不可再承担战争损失。”
神威侯怒斥道:“你们能想到,煜王殿下和匈奴人会想不到吗?”
他刚说完,外面又一封驿报送来。
老太监接过驿报,老皇帝摆摆手,指着神威侯,示意不必呈给他。他不想再宣告什么不好的消息。
谢灵运看完之后,冷笑一声:“好一条毒计。”他的眼光扫过朝中文丞相及党羽,不知是在嘲讽匈奴人还是朝堂上的某些人。
“皇上,煜王送来急报,大军刚刚抵达便得到消息,鞑靼部三万多头牛羊猪被人投毒,死得不能再死了。”
此话一出,方才站出来跳脚的两个官员,顿时像缩头乌龟一样灰溜溜地滚回了队伍里。
老皇帝以手支头,按压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就按神威侯说的办,从周边郡县调粮支援大军。”
有熟悉北疆民情的官员,站出来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北疆苦寒,土地贫瘠,人烟稀少,就算征粮也征不了多少……”
谢灵运也出列道:“皇上,李大人所说不错。北疆及周边郡县就算抽调粮草也供不了大军几日,反而会加重百姓负担。”
老皇帝感觉头痛又犯了,脸上表情略显烦躁:“那依神威侯看,应该从哪里抽调合适?”
神威侯厌恶地撇了文丞相一眼,道:“依臣之见,自然是从大宣最为富庶的江南之地抽调最好,江南十郡粮库充足,每年都是国库上贡大头,既不用担心加重人民负担,还能接济大军。”
江南十郡是文丞相发家之地,文章自然第一个反对:“神威侯也知道江南十郡是国库纳赋的主力,自然更不能动摇国之根基。区区一次战役就要从江南加重征收税赋。老臣以为没有必要,理由有三——”
“一来每年贡赋都是江南出力最多,加重税负恐怕会寒了上贡百姓的心;二来粮草从江南运过去,日夜兼程起码要十日,如何能解大军燃眉之急?三来江南十郡不仅为国库纳税最多,还有皇城的每年开销也从中出,物资供给大军势必就要削减皇室吃穿用度……神威侯打江南十郡的主意,莫不是打算让皇上和一众宫妃及皇子公主喝西北风?”
谢灵运一把年纪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江南哪有文章说得那么穷?官员个个富得流油,商贾大户富可敌国,名门世家积累财富,充盈国库不过是牙上剔肉那一点点,被文章说得好像要一点粮草就要命似的。
但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就要得罪朝中一大批江南出身的官员。
“皇上,时间不是问题,早在煜王殿下第二次从北疆回来之时,曾交给老臣一副名为木牛流马的图纸,此木马无需人力推动即可运输粮草。”
沈墨的图纸自然是从白行简那里得到的。白行简还根据系统指示进行了改良,速度、坚固、安全性以及盛放粮草的数量都得到提升。
文丞相冷哼一声:“有这样的好东西,神威侯为何不早早拿出来给大军押运粮草用?莫不是因为齐王押运所以就不愿拿出来了吧?”
谢灵运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文章鼻子骂道:“一派胡言!我谢家为将世代忠良,胸襟岂是你这等半路发家的宵小可揣度?文丞相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传出去让人耻笑。”
他扭头又对老皇帝道:“皇上,煜王当初交接兵权时给我图纸不过月余时间,臣找工匠从研究、仿制、组装到调试花了不少时间,如今小有成就仿制出一批费了大半月,齐王早已率粮草先行,时间都对不上,何来不愿给齐王用一说?”
老皇帝对谢家的忠心自然是毫不怀疑,但文丞相曾助他夺得帝位,又是太后母家,自然后来居上。他虽不是太后亲子,但太后待他视如己出,他当然偏心文家些。
文丞相说得不无道理,江南十郡不仅供应国库还供给宫中吃穿用度,万万不能动。
“朕以为文丞相言之有理,江南十郡的税赋不可再加重,不如另想他处。”
谢灵运更加生气,皇帝这样袒护这些世家,迟早会遭反噬,“皇上以为从哪里调合适?”
神威侯一问,朝中除了江南的官员安下心来,剩下的大都埋下了头。谁都不愿意从自己的家族所在地忍痛割肉援助煜王。
朝中静默无声。
老皇帝头疼加上战事烦躁,脸色十分不好,怒道:“难道我大宣除了江南十郡没有能供得起大军粮草的地方了吗?”
“说话!”
依旧静默。
谢灵运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暗骂皇上昏庸。皇上偏袒文章,其他官员肯定想跟风,既然偏袒了一家那么自然也要雨露均沾,其他世家也想要同等待遇,再开口问各地世家要钱要粮,他们只会说:“连文丞相那样富庶的江南世家都拿不出钱,何况我们这些地方的小门小户呢?”
被世家辖制至此,哪还有一国之君的威严?简直气煞他也。
倏尔,一官员从队列中款款走出,躬身道:“臣愿为皇上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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