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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烟火

        阿粤回复:我也想你。

        那边怎么样?

        云年回:回来和你说。

        云年到红旗村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宋慧然的娘家在红海镇红旗村,云年虽在那儿住过一年,但那是四岁时候的事儿了,过了十八年,村子模样已变。后来断断续续因为各种事宜来过几次,都是宋慧然带路,他没记清舅舅家路在哪儿。找了半天没找到,云年只好打电话问宋慧然。

        “怎么那么晚?都开始推碑了。”

        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宋慧然老家和云家这边竖碑的风俗就不同。开了挖土机过去,是因为之前外公外婆没葬在一起,现在要合葬了。云年之前拍那么多葬礼倒是听过了还可以再合葬的习俗。外公外婆下葬的时候坟头也没有,这次得现垒坟头。云年到的时候坟头和基座都弄好了,推碑的意义重大,要子子孙孙都在,一块把碑给立好。云年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立好了。

        人非常多,除开工匠师傅和请来帮忙的朋友,光是亲戚就有五六十个。云年看得头疼,许多人他都不认识。

        他第一个认出来的是大姨父,姨父像是不记得他似的,云年喊了两声他才答应。

        “我是云年。”云年说。

        “哦,来了?”

        “嗯。”

        接着他走过去,混入亲戚堆里去帮忙,抱石块,铲杂草,有什么做什么。但也可能是他在人群中太过显眼,姨父家小儿子小宇看到了他。他走过去揪住云年,笑眯眯地问:“还记得我不?”

        云年低头去看,一个三十来岁的黑黑瘦瘦的青年,矮云年许多。云年微微弯腰,像是鞠躬,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小宇哥。”接着他去看小宇的左边鬓角处,一条醒目的疤痕。

        小宇摇了摇头道:“长得还挺帅,要是这疤挂你脸上,准能更帅。”

        云年笑道:“小宇哥开什么玩笑。”

        “你不来也没什么,你和你爹都是忙人嘛。”

        云年听不下去,弯腰继续干活儿。听说小宇之前和他的朋友一起打了一个国企老板,被判了四年,刚出来没多久。他还是像小时候那么暴躁。

        有专门的工匠师傅在,人也挺多,云年做的也就不多。偶尔和前来与他搭话的朋友聊天,他认不出别人,别人却认得他。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绝对是宋慧然那张大嘴巴。宋慧然和自家亲戚这边熟络一点,见着谁都认识。他也从别人口中知道宋慧然年轻时候的风流事迹。

        她那时候漂亮但性格野,读完小学就不愿意再读书了,和朋友天天大街小巷地蹿,男朋友交了一个又一个。老是不回家,害得大舅经常出去找。不找就得挨爸妈的骂,爸妈比较宠宋慧然,他家一共三个女孩两个男孩,大姐二姐都是没上初中的,女儿当中父母只愿意出钱供宋慧然读。但是宋慧然不争气,拿着报名费去做新裙子。

        穿着新裙子见男朋友,被大哥堵着,一脚踹在屁股上,要带她回家。宋慧然不肯,大哥就说:“妈妈要死了。”

        “啊?”

        “被你气死了!”大哥一口火气全喷在宋慧然脸上。

        后来他们的母亲死的时候大哥还真的怪宋慧然,因为当时宋慧然不听劝阻嫁给了云景成,才进门没多久便被发现怀了野种。

        但有什么办法呢?当时他们婚嫁靠说媒,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是鸡男方也得受着。他们说宋慧然当时一见云景成便挪不开眼了,本来媒婆那边还有一个等着和宋慧然见面,宋慧然大气凛然把手一挥道:“不见了,老子就是要嫁云景成,怎么着都行了。”豪横得很。

        云景成年轻时候确实帅,爱照相,经常往照相馆跑,两人一结婚就拍了许多照片。云年也都尽数看过,他觉得云景成的脸更浑然天成一些,很潇洒。他看自己时觉得这张脸太寡淡了,看什么都一幅悲相。

        靠脸蛋进入的婚姻,果真后患无穷。

        忙到五点,挂红。挂完红就是放烟花。各家把毛毯和鞭炮香火悉数准备好,一家一点礼,堆在坟前的时候多得连空地儿都没有了。云年和几个差不多年轻的过去放鞭炮点烟花。

        鞭炮放了有十来分钟,一开始没人退后,可是响得久了耳朵震得疼,全往一边跑,一堆人就那样突然站得整整齐齐,都用手捂着耳朵,眼睛也都在盯着云年这边。鞭炮的烟雾还没散尽,就又开始点烟花,坟前的空地全部摆满了烟花,几个人点完,一个个的冲天炮往蓝天上空去,一阵连续不断的“砰砰砰”声,无数朵烟花绽放在蓝天之下。

        云年看着那一堆人,忽然觉得这一幕很诡异。他们全都在看他,而他站在烟花底下,落下的残余物质在他周围飘飞。他穿的是灰蓝色的风衣,完完全全融进烟雾缭绕当中。同他一起点烟花的那几个人也都到了另一边,但云年挪不动步伐,尽管他也觉得震耳欲聋,这番盛景却令他沉醉。

        他忽略掉那帮人的注视,抬头仰望天空,烟花瞬时盛开,然后永恒闭落。

        他想,自己可以死在烟火中。

        一场烟火持续了比鞭炮还长的时间,十五分钟。烟火结束,亲戚们上前,他不知道是谁说了那么一句:“我就说他是个奇葩吧。”

        云年没管,找到宋慧然,宋慧然白了他一眼道:“烧纸去。”

        烧纸插香,磕头敬酒,所有到场的亲戚都得做。一杯酒好几个人喝,都是轻轻抿一口。

        竖完碑,清理干净坟前,回大舅家吃饭。

        大舅家门前就是公路,不过那里是农村,车辆不多。门前宽敞,不知道是谁在外面烧了一堆柴火,风扬过,火焰舞得分外妖娆。

        晚饭吃大锅羊肉,一个蓝色的塑料小盆装了满满一盆,云年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他这个人在吃上面毛病太多了,一点点异味都接受不了。牛肉不爱吃,鸭肉也觉得腻。只吃猪肉和鸡肉。桌上没这两样,还有一些素菜,他便盯着素菜吃。旁边据说是表姐夫的人喝醉了,一把手搭在云年肩膀上,问云年道:“怎么不带相机过来?”

        “什么?”云年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玩相机。

        “哐哐哐,按一下,出一张照片。”那人说。

        “哦,来太急了,忘了。”

        “呸,你瞎说。你就是不想拍。”那人吃了一口羊肉,边嚼边道:“还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让你出来给我们拍几张,你害羞死了,死活不出来,搞得像我们为难你一样。”

        虽然他一身酒味,但云年估计他其实没醉,否则记忆不可能那么好。

        不过年份记错了,那时候是大二,他新买了一台相机,镜头是50mm定焦镜头,不好拍大合照,他尽力给这些人解释了,但是他们似乎没听懂。尤其是宋慧然,他觉得云年在煞她面子,硬是让云年拍。结果云年拍了两张,打算到时候合成,但是他们拍完就跑过去看,一看是断开的,便说云年不开心,故意的。

        后来一有这些聚会,他都不带相机。他不爱拍合照,也不爱拍写真,只爱一个人到处走走拍纪实,但是纪实要厚脸皮。云年太容易害羞了,每次一按快门都心惊肉跳的,之前遇到上来砸他相机的人,他只能连忙低头说抱歉。经历得多了,也慢慢好了。只要保护好相机,皮肉受点苦没什么。

        “没有。”云年回答。

        “好多人都说你将来会有出息,到时候可别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

        “没有没有。”云年连忙摆手否认,急切解释:“我们都是一样的。”

        “欸,来,跟姐夫干一杯。”

        吃的差不多了,同桌的人离席,还剩姐夫和他。

        “你不干,就是瞧不起我们。”他说。

        “好。”云年说完,拿过姐夫手里的一杯满酒,干完。

        “欸,爽快,像你妈。”姐夫说。

        云年莫名其妙的就和姐夫喝上了,后面又过来了几个人,云年都不认识,他们也喝得醉醺醺的,辈分也不管了,一口一个“云哥”,都是一样的套路,阿谀奉承然后再劝酒,不喝就是瞧不起。云年哪里拒绝得了。

        白酒是从一个白色小壶倒的,喝完了一壶换另外一壶,云年旁边一个穿黑色毛衣的人蹲到地上去左摸右摸,起来时手上已经又多了一个装酒的小壶,他给每个人倒满,一边倒一边问:“怎么还拉丝儿了?”

        “什么?”云年凑下去闻了闻,是酒味没错。

        “云哥,你酒量好,快替我们尝一口,拉丝儿的酒怎么样。”

        “好。”云年说完,猛地一口喝下去,立即发现味道不对。他的嘴里一阵难受,犯恶心。

        “哎哟哟这就不行了?”

        嘴里满是……洗洁精的味道。云年小声地骂了一句操,抬起头时尽力恢复好神情,对他们说:“该你们了,哥。”

        “哎哎哎,外面下雪了。快看呐,怪不得风水大师说今天宜竖碑,还下雪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壶不开提哪壶,后面的笑声提醒云年他被耍了,接着又有几个问他:“云哥,怎么样,新酒的味道怎么样?”

        “操,你们玩我呢?”云年觉得自己也醉了。又讲了一句脏话。

        “哎哟哟哟,原来云哥你会骂脏话呀,看清楚我们,我是你小宇哥!”

        云年没去看他,他早知道了。他懒得再理他们,自己认栽。只是外头的雪好看,那堆火还燃着,雪花落进火里面,他晃晃悠悠地走过去,似乎看到了阿粤站在火焰中央。

        “阿粤!”他唤了一声,没人应。脑袋剧痛,嘴里也难受,迷迷糊糊的,他拿起手机来拍了一张火焰雪花的照片,点开微信置顶发了过去。

        “阿粤,又下雪了,我好想你。”

        “哎哎哎,干什么呢,云大摄影师,不带相机来干啥又用手机拍上了?”

        这次又不知道是谁,云年彻底醉了,他很生气,好想打他一顿。可是得在清醒的时候让阿粤放心,说了句:“回来和你说。”

        拳头刚伸出去,便被那人捏住,那人轻笑一声道:“打架是要蹲牢房的知道不?”

        “陶小宇我他妈是招你惹你了?”云年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妈的,装什么逼啊你,真当自己是大人物了是吧?今天做了什么了?还好意思坐这儿吃饭?”

        “又受气了?受气了打你堂弟去啊,你不就是事儿做多了心里不平衡找个人出气嘛,反正打亲戚他们也不会告你。”云年也横气地骂。

        “妈的,你个野种还好意思和我们攀亲戚,有种你今天都别出现啊。”

        云年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两个人对骂这个事儿是怎么发生的。陶小宇脸蛋又黑又红,像是一颗炸弹。周围有人发现了他们,过来“拉架”。陶小宇比云年醉得恼火,被人拖入一辆面包车走了。走得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老子太气了今天真的是。”

        陶小宇生气原因其实不在云年,他算是小辈当中的长辈了,因为是近亲,家里各种大小事宜都要他来做决定,他带头做竖碑这事儿,可能是之前这种压力积累太多,在醉酒之后忽然爆发了而已。

        第二天回家路上,宋慧然说:“小宇昨天回去骂了好久,骂你,骂光光,骂小恒,连他妈他爹都骂,他这个脾气太暴躁了,但是又是当大哥的,欸,心里不平衡也正常。不过,他干嘛要拿你出气啊?”

        云年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说。宋慧然也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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