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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80章


第80章照顾

        晚上天气转凉,云年身上穿的是病号服,出个门都冷得直打哆嗦。他去找医生询问情况。

        “你这个情况早上给你分析过了,算是比较严重的烧伤,比如分三个等级,你是最严重的那个等级,烧伤后又没有及时处理,表面皮肤坏死,但是没烧到肌肉和骨骼,恢复就会很快的,但是不能急躁,要配合我们医生每天来医院检查换药输液,不能擅自拆开纱布查看,不然会不小心感染的。”医生姓曹,很年轻,三十岁左右的模样。

        “医生,只要手指头能动了就可以了。”云年说。

        “什么能动就可以了?”医生忽然呵斥,“皮肤都坏了,你动一个试试?看不疼得你哭鼻子,没有皮肤保护期间内部的血液不流畅,骨头也脆弱,你动一下都会增加感染的风险,一旦感染,废的可不是一双手。”

        云年被吼得一怔一怔的。

        “医生,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活动呢?”云年问得小心翼翼。

        “等表面结痂,然后这痂再脱落,皮肤愈合后还得内部调理一段时间。你手指头动它是牵动整只手的知道吗?”

        早上云年和他说过自己是编剧,要靠手指头操作写剧本。医生冷哼一声:“编剧闲他个个把月不正好找灵感吗?”

        要完全恢复的话至少得一个月。

        “大概两周后就可以做消痂手术,把痂消了后还要做皮肤移植。没做手术期间得每天来医院进行抗感治疗,不能乱跑。年轻人,要想这手赶快好起来就得听话。”

        云年再无话可说。

        得到医生允许,阿粤可以转到云年病房去照顾他。但是不准云年出医院,阿粤只好一个人回去拿些洗漱用品和干净衣物回来。

        云年觉得接二连三的事情样样与医院沾边,忽然觉得医院恶心。他想起云景成生病,想起宋慧然砍手,想起他与阿粤坐在那条又臭又脏的漆黑走廊里取暖,然后看到一个老人孤寂地死去,想起满月,想起李洛。再是现在的自己、罗岚、还有蒋之义。

        医院是唯一一个生死不分的地方,是唯一一个把希望折磨成绝望的地方。但是他还没到达那个地步,他还在抱着希望,也必须抱着希望。抱着希望等待,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可以坚持下来,阿粤八年都坚持下来了,他又怎么会做不到?

        只是怀着愧疚之心,他不敢去见罗岚,也不敢让罗岚选择什么。如果罗岚好起来,愿意继续跟着他一起闯,那么他还有信心把春鸟影像做下去,只是这次,不做婚礼了,真正地做影视。

        白天小王来看过他们,没表明说要走要留,云年想反正宋颉和余杭都走了,小王也不可能留了。他打算第二天回去工作室一趟,让她还是离开算了。

        毕竟从一开始走下来的,还是只有他和罗岚两个人。既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又要怎样走下去呢?他想做影视,就一定能做成功吗?怀抱着希望做好未来打算,是根本没预测过困难,所以好像只要有信心就能成功。他分明很清楚,要做一个影视公司有多难。尤其是现在他已经身无分文却还欠着一大笔贷款的落魄境地。即使最后做成了,他就能拍片子了吗?他拍片子以后有人看吗?能赚钱吗?能拍到自己想拍的片子吗?拍到了自己想拍的片子以后会被人们认可吗?

        这样的疑问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思考过了,可是始终没有答案。也没有谁告诉他要怎么做,怎么选择,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横冲直撞地走到了现在,选择了这个又放不下这个,选择了金钱却又不甘心放弃艺术。他为什么这么矛盾?为什么不能果敢一点,为什么不能拿得起放得下?

        但是,他始终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啊。

        而且,现在还有阿粤陪在他身边,有他在,这一个月必将过得眨眼那么快。

        这一眨眼的功夫,阿粤拿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毛巾,双份牙具,剃须刀,漱口水,洗发露沐浴露,干净衣物内裤,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可能是走得太急,脸上汗水涔涔。他说自己先洗个澡,马上出来陪他。

        洗完澡洗完头出来,瞧见云年正在窗子边踱来踱去。

        “怎么了?”阿粤边擦着头发边问。

        云年转过身来看他,脸颊通红。

        阿粤又道:“怎么了?”

        “等你出来呢。”云年说。

        “是要上厕所吗?”阿粤笑着问。

        云年羞赧地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害羞的?”阿粤失笑,“我又没锁门。”

        云年懒得再说了,别着脸走进卫生间,阿粤跟在他后头。他立马回过头来制止:“你干什么?”

        “我帮你脱裤子啊。”阿粤委屈巴巴。

        “我自己可以。”

        “你用哪只手啊?用嘴吗?弯得下腰去吗你?”

        云年:“……”

        但云年还是不让跟着,阿粤却执意要进,“即使你自己用手肘子脱裤子但是擦屁股呢?”

        “别说了!”云年跑进去砰的一声把门踹了关上。

        这就是他放不开的地方,怎么能……怎么能让阿粤服侍到这个地步?吃饭洗衣服甚至洗内裤他都可以接受,但是这个不行。完全不行。他做不到。没什么原因,就是做不到。

        为什么偏偏是手?为什么是手?他靠着墙,无力地垂着脑袋,想不通,接受不了,也放不开。脑子里一直循环着这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哭了?想到阿粤,他就想哭,阿粤站在他面前他也想哭。从前与他每周见一面的日子的时候他也每日每夜的思念,可是他从来没有因此而流过眼泪,现在反而,只要看到他,云年心里就难受,难受自己为什么会遇到他,难受他为什么要喜欢自己。为什么他对这段关系的难受程度要甚于幸福程度?是自己太无法接受这样汹涌而直接的爱意了吗?还是自己之前太贫乏从没承受过从没感受过导致他现在一旦有丁点儿超额他就慌张就自卑?

        确实,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爱意,因此他自卑。他承认,自己因为缺爱而自卑,而怯弱,而不敢接受。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他能改变什么呢?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这种自卑已经刻在他骨子里二十三年,早就变成育他生长的血肉了,割不掉了。对不起,阿粤,割不掉了。

        他掩着泪面,除了呜咽,什么也说不出口。

        阿粤急得都快要踹门了,“云年,云年,你开开门好不好?”

        “云年,你让我进去,我们是情侣,我们互相□□的面对过,我们都是人,我们相爱,我们……我们都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你想想,如果今天换成是我,我受伤了动不了,你会怎么帮我?你不一样也会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吗?是不是?真的,面对我,你不需要掩藏不需要害羞。我真的没办法了,这些天我也很累,因为我觉得你不够爱我,于是我就想各种对你好,想让你察觉到你自己是需要我的,我承认那天晚上有点过了,有点吓到你了,但是你不要因为那件事对我有所改观好不好?我不想我们都装一幅坦然但是心里煎熬的样子,我想我们就完全放开,把彼此都当成自己那样去爱去接受好不好?求你了,云年。”阿粤说着说着喉咙作痛,他觉得自己也快撑不住了,眼泪和鼻子酸涩,差点儿就哭了。

        “我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云年说,“我可以接受这世界上任何一种人,可我就是接受不了自己。”

        “为什么?”阿粤眼泪终于落下来,他赶紧伸手擦掉,要给云年一个他很坚强很能照顾他的强大印象。他们这些小伤小病根本不算什么,为什么就是接受不了呢?他们变老到比现在更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他又要怎么办呢?

        难道,这就是他不愿意和我做结婚承诺的原因吗?阿粤心脏骤痛,忽然间没了力气。

        他面如死灰地离开了卫生间门口,走到床边坐下,颓然地望着窗外。入春了,为什么还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

        大约过了十分钟,云年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很明显,他自己用手肘去与裤子对付半天,终于整理得周正。阿粤没理他,兀自继续望着窗外。

        “我去洗澡,云年说。”

        “内裤和衣服换了,我拿回去洗。不需要我动手的话洗衣机总可以。但是我不保证洗衣机能把内裤洗干净,你穿起来舒不舒服。”阿粤冷冷地说。

        云年站了会儿,没说话,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这次折腾了半个小时,期间阿粤一直隐忍着进去的冲动,好几次都下床来了但是心里那点怒火和自尊告诉他,不可以再这么低头了,人家不需要,就不要腆着脸再贴上去。

        走出卫生间,阿粤起身看了他一眼。他换上了干净的睡衣,红着一张脸,头发乱七八糟的,还没洗。

        阿粤转过身,冷冷道:“我看你明天能见人不。”

        云年抿着嘴走过去,阿粤立马转过身来看着他:“刷牙了吗?”

        他尽是要挑战云年的底线,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云年哪里还敢看他,低着头不作声。

        “要不要我帮你?”又拉下面子了。阿粤心想,世界上不会再有我这么有耐心的人了。

        见云年眼神动容,他便知道成功了,捞起人的两只手臂往卫生间里带。

        第三次进来,云年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任由阿粤掰着嘴拿牙刷左右捣鼓,有些用力,气还没消。他心里一阵暖一阵凉的。

        刷完牙,阿粤抱着手吩咐:“弯腰!”

        云年不明所以,“弯腰干嘛?”

        “洗头!”阿粤怒吼,“还能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云年被他这嗓子吼得哆哆嗦嗦,听话的弓着身子把头伸到淋浴头下。一阵冰凉毫无准备地淋下来,云年愣是没吭一声,只要他乖乖听话,阿粤就不会生气了。果然,冷水很快变成了温水。一开始涂抹洗发露的时候阿粤的手劲很大,左右抓挠,不像是洗头,而是在发泄。

        洗完头,把淋浴头别上,开门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根本没帮他把滴水擦干。云年抻直身子,甩了甩头发,落了些到后背里面,但是很温暖。

        于是就不管它滴不滴水了,悄悄挪出卫生间,走到阿粤身后,嗫嚅着开口:“谢谢你!”

        “哼!”

        他没打算说对不起,虽然他觉得是真的挺对不起阿粤的,但是一旦他说了,就证明事事都得要阿粤来帮忙操心了。现在还不是道歉的时候。

        于是他走回到病床旁边,用下手肘点开手机,调了部电影来看。

        阿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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