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爷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少年捧着一盆兰花站在窗前喃喃自语,清亮灵动的眼眸看着窗外不远处叶子已经变得青黄的小竹林,秋风轻轻一吹,细长的竹叶便受不住地旋转掉落,有些却不肯轻易落地,倔强地飘在半空中盘旋,但终究还是落在了一旁的小池塘里,池塘中早已没了荷花,剩下些许枯黄的荷叶和几只干瘪的莲蓬,如今配上这竹叶倒也相得益彰。少年欣赏的忘乎所以,直到看见青纱罗裙的朝颜带着几个丫鬟步履轻快的走来方才回了神。
朝颜是个利索且心细的性子,一边走着也不忘给身边的人吩咐事项,远远看见自家少爷站在窗边对她笑,这会儿朝颜可没什么心思去欣赏自家宝贝少爷的俊俏模样。轻提裙摆,脚下的步伐更加急匆匆的走向少年。
“少爷在这窗边站了多久了?半夏这丫头又跑去哪里了?你们这群奴才就知道站在一边看着少爷吹风是不是?”朝颜立刻关住窗户,当下气急了朝着下人一通问,手下动作却是轻柔小心,接过少年手里的兰花放在窗边,转身扶着少年进了里屋榻上,盖上薄毯,跪坐塌边给少年整理着未束的青丝。
少年便是闫珞,武安候府的嫡孙,南梁仁宗帝亲封的郡王爷,身份极为尊贵,唯一的不足便是自小体弱多病,不能如常人般恣意享受这满身富贵。
若论少年被封王的缘由还得从闫珞出身之前说起。
闫珞的爷爷康定候当年有从龙之功,被封为候,老侯爷精明,看清了仁宗帝生性多疑,明白这帝王之术的凶险,早早就以身体不适交了兵权卸了官职,两耳不闻庙堂之事,留在候府颐养天年。果不其然,当年加官进爵的老友好好活下来的也没几个了。老侯爷膝下一子一女,皆是嫡出,嫡子便是闫珞的父亲,老侯爷吃了不少没文化的亏,他本想让儿子随便当个文官罢了,却没曾想儿子随了自己,不爱舞文弄墨,偏喜这沙场风云,如今做了个从二品的大将军镇守边疆。得了,还未来得及叹气,女儿便被仁宗帝封为皇后,育有一子,出生便是东宫太子。这可真真是愁坏了老侯爷,人人都羡慕他家世显赫,门楣光耀无比,殊不知这尊贵之中却危机四伏。唉!老侯爷长叹无言。
先说闫将军这里。将军年少打仗路过江南,遇到了商贾之女吕氏,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两人很快便情定江南。将军带着吕氏回京后向老侯爷表明非吕氏不娶,谁知,老侯爷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拍手叫好,比起娶了其他官员之女,这江南小小商贾儿女来的更妙一些。此事也合乎仁宗帝的心意,皇帝大喜,御笔赐婚。
婚后二人恩爱如初,羡煞旁人,但吕氏一直无所出,试了各种偏方古法都不行,吕氏心里酸涩难言,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便给丈夫张罗了两房妾室,妾室倒是很快替丈夫出了几个子女,她过继下赵姨娘之子闫承,视其为嫡子养育。
过了几年,吕氏也认命了,自己肚子不争气,没什么好抱怨的,便更加细致的教养闫承。谁知这老天突然大发慈悲,吕氏怀了。这可让夫妻俩欣喜不已,这一年好事成双,闫皇后那边也二怀龙子。吕氏性子温婉如水,招人喜爱,闫皇后也替兄长嫂嫂高兴,便常常接吕氏入宫养胎,二人甚是交好。
但世事难测,天子后宫本就不是个太平地,因喝了被动过手脚的安胎药,皇后和吕氏怀胎皆不足月,当时却因药被迫生产。皇后因长期喝那安胎药,导致胎儿死于腹中,小皇子未出生便夭折了,仁宗帝大怒,要求彻查到底,最终处死下药的赵贵人,也连带处置了几个涉及此事的宫女太监。
吕氏生下闫珞也伤了根本,没几年便早早去了。闫珞因是早产,又受药物影响,自小体弱不足,甚少出门。
闫将军疼爱极了这爱妻留下的孩子,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到了闫珞这里却是温柔至极,连说话都不敢大声,闫父竭尽所能把世间最好的捧到爱子面前。每每闫珞病危,这面对腥风血雨、尸横遍野的战场也不曾有丝毫畏惧的刚毅男人总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闫皇后失去孩子悲恸不已,心里愧疚将嫂嫂卷入这后宫风云之中,对着闫珞更是像对待自己孩子般宠爱。仁宗帝宠爱皇后,更是为了安抚闫将军,毕竟吕氏在皇宫里出了事,便封了闫珞为安平王。闫珞这异姓郡王虽无府邸封地也无实权,但一切礼仪规制都是按照亲王级别。
话说回闫珞里。
朝颜握着自家少爷冰凉的双手,心中更是气结,吩咐丫头娟儿去灌了个汤婆子让闫珞抱着。嘴里还是忍不住说道:“半夏这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毛毛躁躁的一天,真是该罚。少爷也是,不管奴婢心疼,自顾自的站在窗前吹风。”
闫珞看着朝颜气红了眼,这会儿也不敢再替半夏开脱,只能顺着朝颜。笑着宽慰说道:“片刻而已,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少爷,我的殿下呀!您回回都这么说。”
闫珞不由得脸红道:“颜儿,我有些口渴了。”
此时红着脸的闫珞更是眉眼如画,温润如玉,明眉皓目中带着羞赧的笑意,生硬的转移话题。朝颜看着这宛若谪仙般的少年,心里无奈叹气,她家尊贵无双的小殿下知道她最喜欢听到想吃什么、喝什么这样的话,所以每次都靠渴了、饿了来转移话题,但朝颜却每每受用。心里虽知道少爷在宽慰她,但朝颜还是立刻让人把茶水和煲好的乳鸽汤端了上。
“殿下,先喝点水,上午奴婢煲了乳鸽汤,也喝一点好不好。”闫珞平日里习惯亲近之人称呼自己为少爷,也不让朝颜、半夏自称奴婢。这会朝颜全喊上了,他知道,朝颜是不会罢休的,闫珞只得认命的被投喂。
朝颜看着乖巧的少爷,心里欣喜不已,她们家小少爷哪都好,又好看又温柔,就是不爱吃饭,甚至有时候宁愿喝药也不要吃饭。这可真是愁坏了大家。
唉!少爷如今16岁了,从小到大吃最多的就是药膳和各种补汤,所以,怪不得少爷,任谁都会变得不爱吃饭,可是,闫珞天生体弱,药膳汤补万万断不得,朝颜就是再心疼也无可奈何。
“少爷,老侯爷怕您冷着,今早就让我带人把暖阁提前收拾好,重新置办了一批新的被褥和冬衣,今年冷的早,咱们早点搬过去。”
“好,过几日要进宫陪姑母住些日子,从宫里回来再搬过去吧!”闫珞偏过头躲开朝颜喂过来的勺子,汤有些腻。
“都听少爷的,咱们再喝几口好不好?”朝颜柔声劝着,心疼地看着闫珞。少年眼眸微垂,睫毛在眼睑上洒下一排阴影,表情有些许抗拒,但仍皱着眉头多喝了几口。已经比平日里好太多了,朝颜也不劝着再喝下去,让小娟收了汤蛊,给少年轻轻擦了擦嘴角。
“少爷,我回来了,少爷~~”半夏还未现身,这欢快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这死丫头还知道回来,真该好好揍一顿。”朝颜挽起袖口,假装要揍人。
闫珞赶紧拉着朝颜哄道:“颜儿,你莫要生气,是我让半夏买纸鸢去了。”
朝颜还没来得及说话,半夏就跑进来凑到闫珞面前,一边往前凑还一边把朝颜挤开。
“少爷,你看,这大雁好看吗?我跟您说啊,这做风筝的师傅画的可好了,很多成品挂在一边我都看不上,我让他重新给我们画一个,所以我回来晚了呀!让少爷久等了。看,少爷您想要的大雁,怎么样?好看吗?”半夏圆乎乎的娃娃脸配上她圆溜溜的大眼睛,说话时表情生动可爱,总能让闫珞心情很好,这会举着纸鸢噘着嘴邀功,闫珞自是不会吝啬夸奖的。
“嗯,好看,小夏真聪明。”
朝颜刚想问她买个纸鸢要花一天时间?看这架势,她心想:得了,又被这个机灵鬼抢了先。这丫头,做什么都不行,就光会逗少爷开心。算了,跟这丫头计较下去非得气死,看着闫珞眼里的笑意,朝颜想想还是罢了,少爷开心最重要。
“少爷,您喜欢吗?这个大雁?”半夏有些紧张地问道。
“很喜欢的,画的很好。”闫珞拿在手里细致地看,这大雁确实画的很不错,迎风展翅像是活的一样。闫珞在心里默默称赞纸鸢师傅的画工。
“真好。”半夏心里松了口气,不由得想起白天的事,看着主子一张接着一张地画着,一个又一个地着做纸鸢,好不容易顺利做成一个。结果,主子自己又不满意,重来了好多次,这不,就耗了一天。半夏暗自笑了笑,主子知道少爷很喜欢的话肯定能开心上好几天,真想立刻告诉主子啊!
“少爷,等我们进宫了去放风筝好不好?”半夏心里打着小算盘,进宫了主子就能亲眼看到少爷了,而且少爷放着风筝岂不是更美好。
朝颜敲了敲这异想天开的脑袋瓜子:“疯丫头,谁准许你进宫了,还放风筝,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少爷~,不是说好这次我跟您一起进宫的。朝颜姐姐,带我一起好不好嘛?”半夏被吓个半死,抱着朝颜的腰不撒手。
“带你去的,颜儿是吓唬你的,但我们不能在宫里玩纸鸢,毕竟是皇宫,庄重些好。”闫珞温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朝颜,那你做什么吓我?”半夏松开朝颜,拍了拍自己胸口缓缓气。
朝颜瞪了一眼这欢脱的疯丫头,刚才还姐姐呢?这会就敢指名道姓的乱叫。
“在宫里听话些,知道吗?给我收敛点,皇后娘娘可不喜欢你这一惊一乍的性子。”朝颜没忍住又弹了弹半夏的脑门,半夏捂着额头盯着她又不敢控诉,委屈巴巴的样子,朝颜摇头笑了笑,心想这丫头天生就是来跟她做对的,尽量护着点吧!
“颜儿,别吓她了。我喜欢这个纸鸢,你把它先收起来吧,我有些困了。”闫珞的精力到底是差常人太多,天还未黑,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
“少爷,还想吃点什么吗?”朝颜低声询问着。这会半夏也不吵闹了,事关少爷的吃饭大事,不可胡闹的,乖乖去收好纸鸢。
“现在不饿,想睡一会儿,起来再吃吧!”闫珞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朝颜给自家少爷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放了个汤婆子在少年脚底,又取出夜光石放在枕边。闫珞怕黑,烛火又不能点得太近,闫父便花了重金才寻到一颗夜光石,打磨成珠送给爱子,闫珞很是喜爱,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总是要放在枕边醒来能看到才安心。朝颜坐在塌边等着少年熟睡后,又陪了好一会儿,等闫珞身子暖热后才放心地退到外间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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