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红木楼里这个老女人她从小叫她姑姑，数不清有多少次她会替她梳头，都不像今天这般小心翼翼。
她又絮絮叨叨的开口：“一千金换你，这样的阔主，可不是平常那些市井公子，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伺候好了。”
柳香雪从柜顶取下一个包袱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开来，竟是她珍藏已久的暗花金丝绉缎裙。
那是她年轻时穿过的。如今这衣裳给了顾长伊，恰好合适。
柳香雪上下打量她一番，垂眼小声叹着：“我当年可要比一千金高多了。”
顾长伊双眸凝视着窗外，脸上的表情是无波无澜的淡然。
她看见窗外深蓝色的夜空，流动的烛火和明灯，猜想沿街的市集还热闹着：“这次过后，能放我出去吗？”
见她问得如此认真，柳香雪正色道：“你想出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十年了，只是想出去看看——我会回来的，没打算逃跑。”
“你想出去看谁？”
顾长伊不说话。
“你说啊！想去看谁？”她突然就提高了嗓音，手里的玉钗也丢在了桌子上，冷笑“你不说话，我帮你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好了…”
“住口！”
她有整整两年都不敢说那个名字，也害怕别人提起。
柳香雪想不出用什么词汇来责骂她，更不想多费口舌再去为这个问题争论。所有的愤怒汇聚在一起，她扬手向顾长伊脸上甩去。啪！
“不就是想去找他吗？去找你的心上人，有什么不敢说的啊？”
顾长伊咬紧牙关，肩膀不住得颤抖，她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
“他答应给你赎身，如今两年都不见人影，怎么，你心里着急了？”柳香雪能看穿她的心思，不留余地的一语道破。
“你以为你带着这破镯子，他就会回来啦？”她撇了一眼顾长伊的手腕，压低声音“我早就教过你了，咱们这些青楼里的，别把期望——寄托在客人身上。”
柳香雪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抓紧时间替顾长伊整理妆容，孰不知那出了一千金的男子此时就静静在门外立着。
听得那一记响亮的耳光时，他微微皱眉。
门吱呀一声响，柳香雪走出去，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她拍拍胸脯：“爷快进去吧，长伊在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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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谨呈不爱管闲事，更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正人君子，但与吴齐分开后，鬼使神差的就踱步到了这里。
她确实是美，一点纯净，一点妩媚，几分柔弱，几分倔强。站在风尘之地，也孤傲的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台上她穿得破破烂烂，台下男子望眼欲穿，却无人敢放肆高谈。
问她具体美在何处也答不出来，这时就只能用“妖颜惑众”来形容了。
于是他高价要了她。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自己也不知道。
非要解释的话，就是，钱多没处花了。
穆谨呈推开门，屋里烛火昏黄幽暗，烛芯兹兹作响，香炉静静吐着烟，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在敞开的床帐前看见了她。
顾长伊坐在榻边，脸上扣了一张白面具，鲜艳的裙摆铺散开来，裸露的肌肤上有细小的晶莹闪闪发亮，薄如蝉翼的衣裙把她精巧有致的身型展现的淋漓尽致，略显妩媚妖娆。
姑姑怕她胡闹，没敢放开她反绑着的手。
白面具抬头，觉得面前那男子的身影莫名眼熟。
终于他掀开斗笠，她才认出是半个月前从窗户翻进来的不速之客。
嗐，白瞎了一副好皮囊，来醉春阁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她舒展一下身子，踢开挡在前面的裙摆，顺势抬起右腿与左腿交叠，语气里带着几分欲擒故纵的样子。
“还是第一次有客人出这么大价钱来听曲儿的呢，爷如此清心寡欲，长伊可就放心了。”
穆谨呈没接她的话，反手扣住门：“柳姑姑方才给了我一样东西，想不想看？”
顾长伊摇头，纯白僵硬的面具没有一丝雕饰，蓦地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若是她一直带着，他当真就会以为那青楼女子正欣然等待着客人。
这时穆谨呈已走到了面前，一把掀开了她的面具，动作之快让她措不及防。
面具下是一张哭花了的脸，白皙的皮肤伤通红的指印依然可见。
“爷想拿它做什么？”顾长伊注意到他手里把玩的物件顿时警惕起来。
穆谨呈低头看了看柳姑姑给他的东西：“哦，这个你应该比我了解吧。”
手里那玩意儿是用来打牲口的，却比普通鞭子短些。
顾长伊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嗖的站起来。
她后退，他就逼近，直到无处可退时才停下。
顾长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双手在背后不断拧着绳子想要挣脱。
“这就告诉你我要做什么，转过去。”
头顶传来不容抗拒的命令声，她低头不敢看这声音的主人。
穆谨呈垂下眼帘，她个子还不到自己下巴，当下理应是在害怕。
他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抓住她的肩膀迅速一转，就将她背过去摁在墙上。
顾长伊来不及反抗，只听见刀出鞘的声音，随后有人给她割开了缚手的绳子。
她慢慢转回来，有些许愕然，迟钝的目光投向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到声谢。
“你身上怎么回事？”他把刀装回去，不经意的问。在她刚才背过去的时候他瞄见了她后颈露出来的伤疤。
顾长伊把两条袖子往下一抖盖住胳膊，她已经平静下来恢复成往日的姿态，轻佻的反问：“爷不喜欢吗？”
穆谨呈听罢，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他不做答，伸手拽过她的手臂。
她胳膊上一青一紫，鞭痕都是新的。他大手抓着她的手腕，盯着那些伤疤看了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得顾长伊都害怕了，她猛地把手抽回来，满身防备：“爷不喜欢，有客人喜欢呢。”
看她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穆谨呈脸上冷冰冰的：“不疼吗？”
他这一问，顾长伊蓦地心里慌了。
她一边攥住袖口，一边贴着墙往旁边躲：“爷才跟长伊见过几面啊，干嘛装模作样关心似的。我疼不疼，跟你们这些做客人的，没关系。”
穆谨呈无言相对，这才回过神。哦，他是客人，一个她没认识多久的生人。
在她眼里，他本就不该掺和自己的生活。
“擦擦眼泪吧。”他说得很是生硬，更像是在发号示令。
顾长伊愣了半秒，盯着他递来的手帕看了又看。
他的手实在不怎好看，骨节分明，连手背也是糙的，虎口处还有一道长疤，一直延伸到袖口里。
这次她记住了这人的名字，穆谨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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