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4
霍子徐西装革履,穿得很精神。他进来朝替他开门的看守点头致谢,然后走到桌子的一头,对宁寒彬彬有礼地说:“好久不见。”
宁寒从进看守所那天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从没想过,策划这一切的,是他。
应该想到的,不是吗?婚礼那天,那首《欢乐》,父母没听过,他却从念念那儿听过无数次。看他这样悠然自得地坐在自己面前,宁寒眼前的团团迷雾似乎被风吹散,真相缓缓浮现出来。
“你是徐雳什么人?”他不记得念念的同学里有这么一个人,但这个人一定跟徐雳关系不一般。
“我不是徐雳什么人。”他倾身靠前,看着宁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徐雳。”
“不可能。”宁寒一下站起来,死死盯着他。眼前这个人跟徐雳完全不一样,他怎么可能是徐雳。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喝道:“不要装神弄鬼,说,你到底是谁?跟徐雳是什么关系?”
“宁寒哥,你不认得我一点都不奇怪。说不定你能认得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塑料做的小口琴来,举到宁寒的面前,笑吟吟地。他知道,他会想起来的。“这是我从一个老熟人那里讨来的。我送给他的时候,在上面刻了几个字儿。”
宁寒看了他许久,从他手里拿过口琴,这是一把蓝色的儿童口琴,已经很旧了,翻过去,底面用小刀刻的拙稚的字迹经过二十年的时光沁进不少尘汗,“祝你生日快乐——徐雳”。他震惊至极,张大了嘴巴望着跟徐雳完全不同的这个男人,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就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
“这是你送给我的,江江很喜欢,他生日的时候我转送给了他。”霍子徐补充道。
那时候,他们还是邻居,两家的孩子经常一起玩。宁寒比徐雳大六岁,经常像个大哥哥一样骑着自行车,前面一个后面一个,载着徐雳和念念穿行在林城的大街小巷。后来两个孩子长大,他这个当大哥的有自己的事情忙,渐渐跟徐雳少了交集。那时候——已经再也回不去那时候了。宁寒的思绪渐渐收回,握紧手里的口琴,他问:“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报复念念?”
“是的。”他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势,像是在跟对手进行一场正式的谈判。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不是势均力敌,他牢牢掌握着主动权。
“你这么恨她?”
“是,如果不是她的那个电话,怎么会有那场爆炸?我爸妈怎么会死?我怎么会受种种非人的痛苦?”提起往事,恨意从心底深处攀爬出来,他一把夺过那支口琴,砸到墙上。一声轻微的“喀嚓”声,口琴破成两片,掉在地上。
宁寒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眼里的血红稍稍变浅,喘息声平息下来。霍子徐趴在桌上看着宁寒,目光中的怨毒让他心里拧得呼吸都不顺畅。“她,你,你们家人,必须还这笔血债,谁都别想好过。”
“你把她怎么样了?”宁寒扑上去抓扯着他的衣领吼道,“说,你把她怎么样了?”他不敢想,妹妹会落到这样一个对她怀着深刻仇恨,一心回来报复她的人手里会有什么结果。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恨。宁寒深深明白这一点——就算以前不明白,看到霍子徐眼神的一瞬也就明白了。当年的徐雳有多喜欢念念,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
“你觉得呢?”看到仇人的愤怒、无奈、悲伤几近崩溃,报复的快感强烈滋生。盘算了这么久,设计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因为他的计划而痛苦,这种成就感像个火星,嘭地点燃了他心里的低气压。他想放声大笑,不,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就算是念念的电话导致了那场爆炸,但她是无心的。你已经报复在我身上,放过她。行吗?”宁寒求道,他拍着自己胸口,看着霍子徐道,“我不要律师了,我认罪,所有的罪我都认,而且不会上诉。让我坐多少年牢才能让你满意?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一辈子?”
“这就够了吗?我爸妈能活过来我就原谅她!”霍子徐大声质问。
“你知不知道念念为你受了多少苦?一个十六七的女孩子,自己在外面打工挣学费,什么活儿都干。摆摊儿、做家政、做销售、唱酒吧、当小时工……你知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在干嘛吗?她捂着大口罩、穿着一身臭烘烘的胶皮衣服在帮人家通厕所!”宁寒的声音哽咽起来,这些,他不敢跟任何人提,尤其是父母,可是他的念念,为什么要受这些苦?想起往事,这个男子汉泪光闪闪,“就算这样,她都不肯接受家里的一分钱。你知道这些是为了什么吗?就是因为家里没有拿钱救你!那件事情伤了她的心也伤了我们这个家,她十年没有回家,没有叫过一声爸妈。”
霍子徐愣了。就算是他知道她在家政公司做过工,赚过生活费,却没有想到过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那个走路走累了都要他背的念念,会去做这些。“我在家政干过”、”我还做过许多你想不到的事儿呢“她的话音犹在耳畔,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她说这些的时候是带着笑的,轻轻松松,他以为这些不过像每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那样,未曾想到其中藏着那么多的艰辛和苦楚。
“就算这样,也是她自找的!我父母的死必须由宁家来负责。”他的软弱一闪而逝,目光落到宁寒身上,仇恨的力量又一次战胜了脆弱。他一拳砸在桌上。
“那只是个意外!”宁寒提醒道。
“那不是意外!”霍子徐吼道,“是谋杀!”
“不是,念念……”
“是你的父母,是宁毅权、李慧琳!他们为了我爸爸的烧伤药,杀了他们!”他的指控终于对仇人说出口,理直气壮、义正辞严。这是压抑了十年的一句宣判,他们需要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血债唯有拿血来偿。
宁寒被他的话惊呆了,半晌才问:“你说什么?”
霍子徐的双眼慢慢眯起来,嘴角一弯,轻轻吐出自己最想说的话:“你,只不过开始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
宁寒的脸色因为他话语中的恨意变得惨白如纸,按在桌上的手指抠紧了桌面的油漆。
“宁家人,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你开始。”霍子徐大踏步走出会见室。
“你回来,霍子徐,你说清楚!”宁寒兀自在里面大声喊他。
宁寒见不到父母,要求见律师。
半天后,律师进来,面色凝重。还没等他说话,律师先告诉他一个坏消息——孙善妍提出离婚!
“你说什么?”宁寒又一次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倒。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宁太太说,你要是不同意,她就到法院起诉。”李政泽帮他请的律师是个很可靠的朋友,对此刻的宁寒抱有深深的同情。只是这件事情不能瞒也瞒不住。
“她为什么要离婚?因为我的处境吗?她对官司没有信心是吗?麻烦你去跟她说说,我一定会没事出去的。我一定会没事的,对吧,律师?”他手忙脚乱,慌张地抓住律师的手急切地说,”我们是有感情的。我们有十多年的感情,她不会这么对我的。你跟她说,说我求求她,不要离婚。“
律师为难地说:“宁太太的态度很坚决,您家里劝了很久,她还是不肯回头。说要是——”
“她怕我会坐牢?”宁寒颓然坐下,是的,难道他还妄想逃得掉吗?“要是——要是出不去,真的判了刑,我一定——一定——“他说不下去。难道真的判了刑,就甘心离婚吗?他多么想让小妍等着他出来,这个家还有团圆的一天。可能吗?
“宁先生,家里人让我劝你一句,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怎么可能留不住?她是我妻子,是我的爱人,我们相爱十六年,她怎么可能留不住?她只是看不到希望了。律师,你替我求求她行吗?你说你会尽力保我没事,你说我不会被判重刑,只要不长的时间我就会没事我们就会重续前缘。”在这个噩耗面前,宁寒彻底崩溃了。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对孙善妍的爱是他心里最大的支柱。现在,他最爱的人在他最脆弱 、最困难的时候要离他而去。这根支柱要倒了,这比徐雳的复仇宣告对他的打击更大。宁寒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起来。
我把心掏给了你,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小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美好回忆,我们曾经山盟海誓,这些你都忘了吗?怀念她的温柔,怀念她的娇嗔,怀念她的小脾气。
他呆坐着,隔着铁栅栏望着窗外的残月,回忆着两人之间经历的美好时光,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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