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8
宁家老屋在郊区的一座小村子里。二三十年前,这里曾经非常繁荣,现在大家基本都搬到城里去了。前几年这一排排的房子还租给进城打工的小青年们,乱是乱了点儿倒还热闹。随着林城的市区面积扩大,许多工厂单位都搬到集中的工业区,这里也就渐渐荒废,只剩下一些不愿意进城或者没能力进城买房的老人住着。
初夏时节,风不那么大了。黑漆漆的夜里,村子北头闪过一点红红的火光,不大,像是有人烧了什么东西,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过了会儿,那火光越烧越旺,渐渐映红了邻近人家的窗户。不知谁先发现失火的,村里人都跑出来看。消防车到了村外却因为前几年杂七杂八私搭乱建的出租房占道进不来,等水龙头压住火头,整所房子烧得也差不多了。所幸烧的是一户无人居住的空屋,邻居又躲避及时免了一场无妄之灾,只是房子却没那么幸运,被烧爆了玻璃、燎着了房顶电线、墙外杂物却免不了,再加一场惊吓。天快亮了才想起来给房主打了电话。
等宁毅权和李慧琳心急火燎地赶过来,老房子只剩下黑黢黢的一片废墟。宁毅权看到眼前这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了。李慧琳瞪着发红的眼睛看了半晌,顾不得火场还冒着不知是烟还是热气,冲进去一通乱翻,除了黑乎乎的灰渣,还能翻得到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她自言自语,发疯似的双手在又黑灰泥里不停地扒着,谁劝也不肯离开。宁毅权迈着颤抖的步子艰难地走过去,拦住她,眼神一片灰败。他仰天长叹一声,含泪望着妻子道:“没用的。”李慧琳与丈夫眼神相交,愣了会儿,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完了,全完了!”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老邻居纷纷上前劝她不要过分伤心,毕竟这房子荒废旧了已不值什么钱,谁又知道这里面藏着的那堆待处理的“垃圾”里藏着他们的救命稻草?
宁毅权遭受的打击不比妻子少多少,但他比妻子理智得多。绝望一阵回过神来,觉得事有蹊跷,劝慰妻子的同时打了报警电话。警察不多时来到现场,他隐瞒了霍子徐的身份,只说里面藏着很重要的证据,定是有人纵火。警察半信半疑,现场已在救火时被踩踏之后又搬挪、强力水龙头冲洗之下一片狼藉,他们现场勘察一番,让宁毅权夫妇做笔灵。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引起警察重视,宁毅权要求找当年办徐家爆炸案的林警官来证实。
林警官是位年近五十的老刑警,现在已经是林城刑警大队的副队长,正在外面出差,他证明当年确实曾经调查过谋杀的可能并且调查过宁毅权夫妇。当宁毅权说出现在有证据证明除了他们还有人有作案动机时,林警官一阵激动。这些年他始终对自己当年的判断存疑,现在有了佐证,立刻答应回来之后协办此案。
宁毅权夫妇回家的第二天下午,接到了林警官的电话。
听了他们的话,林警官眉头不由皱起来。孙党恩是什么人?德高望重的林城人民医院前院长,名震全国的烧伤科专家,曾被市誉为“林城之光”,查他?没凭没据,单靠宁毅权的一番口述,能查吗?可是去年关于“回生膏”和孙老的传闻他也颇有耳闻,这两件事情难道真有关系?思前想后,他对宁毅权道:“十年前的事情现在很难查下去。不过这次纵火案我们一定会认真调查的。如果真是有人纵火,我们一定一查到底。”
李慧琳不甘心地说:“可是十年……”
“谢谢!谢谢林警官。”宁毅权听明白他话中深意,感激地握住他的手摇了又摇,殷切地说:“林警官,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我们,也关系到我们两个孩子,有什么需要,我们两人随叫随到,如果有进展也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两人回到家又是沮丧又是兴奋,兴奋的是终于有了可以揭开谜底,还自己清白的机会;沮丧的是,证据已经被销毁,就算是林警官了解当年的案情,恐怕也无从下手,希望渺茫。一喜一忧之间,两人相对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远在风城的女儿。电话拨通时,两人竟推辞起来,都让对方先开口,推了两下又同时抢握话筒,异口同声地说:“念念,告诉你一个……”互相冲对方为难地笑笑,李慧琳自己说完了后面几个字:“好消息。”
“妈,你说。”电话那头的声音平淡轻柔,竟听不出她有丝毫的好奇和兴奋。李慧琳不由问:“念念,你怎么了?”立刻紧张地问:“是不是徐雳虐待你了?妈这就去接你回家!”一时竟把要说的话忘在脑后。
“妈,看你说的。那天不是都跟你说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哼了一声,疑似在笑,“你想想,徐雳从小到大欺负过我吗?都是我在欺负他。”
“可现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徐雳了,他是回来……”李慧琳急急地说了半句就被宁毅权捂住了嘴巴。他瞪了她一眼,李慧琳不解地望着他。宁毅权从她手里接过电话来,对着镜子笑了笑,说:”念念啊,他毕竟是因为那件事回来的,看看你哥现在的处境,我跟你妈怎么能放心让你留在他身边?上回——唉,不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宁寒,但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宁今今的声音低沉起来:”我跟徐雳的感情你们是知道的。这么些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现在终于有了能跟他在一起的机会,我想在他身边多陪陪他,用我的真心慢慢求得他的原谅。哥的事是由我而起的,如果他能原谅我,说不定就会放过我哥。你们别担心我,他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呵护我,也没有对我有什么不好。这些日子下来,我心里很清楚,他心里有我,只是隔了许多东西让我们走不到一起。”
宁毅权看了一眼李慧琳,两人俱是忧心不已,李慧琳接过电话,宁今今在那头好奇地问:“刚刚不是说有好消息吗?是什么?”
李慧琳一时语塞,宁毅权指指全家福,她醒悟过来,努力轻松地说:“律师说你哥最近精神很好,积极配合调查,说不定会被减轻刑责。”
“真的?”宁今今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再也没有追问别的。挂了电话,李慧琳不高兴地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今今,徐雳的真实原因?”
“就算她知道了,除了多担点心,还能怎么样?”
“她毕竟在霍家,或许……”
“徐雳会听她的?”
李慧琳没作声。
“照着念念的个性,一定会跟他去分辩这件事,不论是求情还是申辩,结果就是惹恼他。还会有别的结果吗?”
除了让女儿已经十分凄苦的内心更加煎熬,所处困境更加艰难,还有别的吗?要是事情解决不了,就算宁今今知道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半分好处。如果事情顺利解决,她知不知道也就不重要了。李慧琳五指撑住了头,说:“毅权,咱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想这么多没用。根本问题是要把十年前的徐家爆炸真相查清楚,最要紧的是小寒的事。”宁毅权从律师那儿得知,自从孙善妍提出离婚,宁寒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颓废无比,就连水米一天也不进多少,从前一直很配合调查,这些天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了。这样下去,不但对他的量刑没好处,就连身体也要垮了。孙善妍无论怎样都不肯回心转意,后来索性连他们的电话都不接,只等法院开庭。两人除了求律师代为劝慰,竟别无可施之计。
“最难办的是念念的事情——她已经是霍子徐结婚了,如果他不同意离婚,是不是念念这辈子都不能离开霍家?”李慧琳的一万重心事里,最难破解的一桩。
这样一数,宁家居然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两人眼睁睁看着屋顶熬天光微亮,赶奔律师办公室,昨天律师打了电话说有事跟他们说。贷款给宁寒的公司已经向法院提出保全财产的申请,宁家的两处房产和康平公司都在其中。
”什么?“李慧琳一下子坐倒在沙发上,嘴唇哆嗦、双颊火红,喃喃地问,”怎么事儿都赶一块儿了,咱们宁家是要败了吗?“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也是圈套中的一部分。”宁毅权看到文件的瞬间已经心中雪亮,许久的怀疑被证实了。
无论宁寒的官司走到哪一步,他们辛苦多半辈子挣下的家业尽付东流,如果是几天前,至少他们还有一间屋可以蔽身遮雨,现在就连最后方寸之地也化为乌有。宁家,已经不是一个家了。
“宁叔叔还是这么精明。”
徐徐推开的门外露出一张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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