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才

身体上的痛苦与思考能力随着毒素的进一步加深而逐渐模糊起来，阿尔里德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了眼镜上显示出的杀意在层层暴涨。如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准备了一冬的种子，在第一场春雨的滋润下，生根发芽，迅速的伸展枝丫，顺着阳光肆意地生长，枝繁叶茂。

        眼镜上的数值疯涨至上限，发出了“嘀嘀嘀”的警报声，阿尔里德的意识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起身，捡起地上的思维指令头盔，轮椅带着少年分开人群，血液顺着脸庞流淌，一滴滴染红了衣领。

        人们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如一条被圈禁的狼，即使面对着最严酷的监视与控制，它仍然把握住了机会，无声无息地咬断了猎人的咽喉。现在，那只牙齿上还染着猎人鲜血的狼高昂着它的头颅，迈出了圈禁它的牢笼，又有谁还敢阻挡它的路？

        轮椅在陈峰的身前停了下来，二人相顾无言，X47伸出手，似乎是打算拉住陈峰，但最终还是顺着陈峰的身侧滑了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在衣袖的遮挡下，一块储存盘悄悄地滑进了陈峰的衣兜。

        没有开口，也没有尝试，X47知道陈峰不会选择独自逃离，心怀负罪感的他宁可跟这个生活了半辈子的空间站一起毁灭。

        “你……快逃吧，卢卡斯的目标是整个空间站，他不会去单独追杀你的。”陈峰闭着眼，脸上的皱纹随着语气颤抖，强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人们在这时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们纷纷涌上来，苦苦哀求着X47带上自己。无视了围上来的人群，默默的佩戴上了指令头盔。X47的身影缓缓升起，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架空荡荡的轮椅。

        “开始同步。”

        不知为何，X47今天感觉这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异常动听。

        “同步完成。”

        如一头沉睡已久的洪荒巨兽苏醒，白焰眼中光芒暴起，体内动力炉发出一阵有力的轰鸣。X47尝试着挥动手臂，初次驾驶的他虽然有一点笨拙，但举手投足间都能感到那强大无匹的力量。握紧了拳头，背后喷射器爆发出两团蓝色的火焰，机甲缓缓离地而起。

        金属闸门打开，露出一层淡红色的空气隔离屏障。身动，风起，刀刃般的风暴席卷开来，人们不得不用手护住双眼。当他们放下双手，再度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白焰已经突破屏障，出现在空间站外面，与卢卡斯驾驶的赤红色机甲遥遥对峙。

        “对方申请视频通话，是否同意？”

        “同意。”

        卢卡斯的影像出现在了X47面前的屏幕上：“这就是你们全部的力量了吗，哦？他们居然会派一个孩子来送死？哈哈哈……哈哈！你飞都飞不稳，这个该死的夜幕公司原来这么软弱无力吗？”

        “你是来报仇的，是吗？”

        “没错！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把你们粉身碎骨，夺走了我一切的——死敌！”

        X47右眼的血痕蜿蜒而下，雪白的实验服大片的红色蔓延开来，但他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转移了话题。

        “如果我说‘陨星’和‘流浪’都是我一人设计的，没有任何人插手，你相信吗？”

        出乎意料的，卢卡斯去质疑和嘲笑。他认真的看着X47，看着他瘦弱的身躯，看着他右眼的血痕，看着仅余的左眼中那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波澜的视线。

        卢卡斯闭上眼睛，深呼吸。

        “我相信。‘熔岩’和‘燃烧’也是我一人设计的，没有任何人帮忙，也不需要任何人。”

        “你的眼睛深处，有着和我一样的光。你是和我一样，站在最高处的天才。”

        “那么，我应该就是你口中夺走你一切的罪魁祸首。杀了我，你是否可以离开，不伤害其他人。”

        卢卡斯笑了笑，平静下来的他显得很睿智，优雅。这张脸似乎应该出现在讲台上教书育人，或者像过去那样在制造台上神采飞扬。

        而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开着机甲跑到太空中，一心想着报仇，满脸狰狞的疯子。

        “你在开玩笑吗？还是认为我失去了理智已经变得愚不可及？这个被隐藏的如此完美的空间站就算是只为你一人建造，其他人难道就可以撇清关系吗？”

        是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直接间接的参与了那些肮脏龌龊，这里的每一寸金属里都浸满了阴冷、欺诈与罪恶。这里的每一个项目流出，地球上就会有成千上万无辜的人为之死去。

        我们，都是罪人。

        “你是杀人的刀，而握着你的手，就在后面的空间站里。现在，我要折断这把刀，切碎这只手。”卢卡斯眼神决然。

        X47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白焰随心而动，左臂护甲下弹出剑刃，蓝色的电磁链刃沿着剑身流转，遥遥对准了前方的红色机甲。

        “不想着逃跑，居然还打算和我战斗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卢卡斯止住笑容，挺直了被笑弯的腰板，冷冷的目光如同看待死人一般。

        “难不成你认为，我和这个空间站里面的那些家伙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认为我只是凭着一时冲动来到这里，冷静下来就会发现自己只是个整天泡在实验室内，遇到战斗就会手脚发软的窝囊废？告诉你，不管没落到了什么地步，不管失去了多少东西，我卢卡斯，永远是个天才！我能制造每一种机械，也能驾驭每一种机械！”

        赤红色机甲似乎在响应卢卡斯的话语，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上面的护甲和背后的机翼最大程度的展开，露出了下面一个个的森然炮口，右手延展出一柄巨大的战刀，那狰狞的造型和隐隐闪过的寒芒让人望而生畏。机甲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泛着红光，远远看去，整部机体似乎正在熊熊燃烧。

        同步率-93%！

        身为战场上的绞肉机，摧毁一切的战斗工具，机甲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武器，举手投足之间都可撼山震地。同步率代表着能发挥出机甲的多少力量，直接体现了一名机甲师的优秀程度。对于这种世界顶尖的机甲，普通机甲师最多能达到20%，精英机甲师可以达到30%-50%，隐藏在各部队的王牌机甲师方可发挥出60%以上的力量。

        而完全战斗形态，指的是与机甲的同步率达到80%以上——乃至100%。机甲几乎成为了机甲师的一部分，每一项操作都如臂使指。在这种状态下，通过对驾驶员的精力与机甲能量的高额消耗，换来的是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这之间的每一个百分比，都是一个天堑。

        X47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在睁开双眼的瞬间，白色光焰爆发出一阵炽烈的刺眼光芒，将整台机甲遮掩了起来。待光芒散尽，机体以比之前更具张力，更加棱角分明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自己的思维仿佛在机甲体内沿着每一条线路流转，亲手制造的机甲仿佛变成了机械手臂的延伸，动力炉的每一次能量循环都隐隐地与自己的心跳契合。机翼上白光延展，彼此之间以某种奇妙的方式链接起来，展开了一双更加庞大更加华丽的翅膀，如同天使降世，羽翼划碎了空间中的每一束流光。

        机甲眼中闪烁着炽烈的蓝光，仿佛立于宇宙的中央。

        同步率-89%。

        “不可能，你刚刚连最基础的飞行都不熟练，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展开完全战斗形态，这不可能！！”卢卡斯咬牙切齿的嘶吼着，猩红的眼睛里似乎随时能渗出血来。

        X47无声的笑了笑，显得有些落寞：

        “大概，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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