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戚川

北岭有村，村名桃花，桃花村村民戚武喜得一子，名为戚川。

        戚川是个聪明的孩子。

        同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就能清晰的说话，其他孩子只能在床上爬的时候就学会了走路，并且之后就再也不肯让父母抱着走了，这让戚武夫妇既是欣慰又是无奈。

        戚川在学走路的过程中摔倒了不知多少次，每次母亲心疼的想要去扶起他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地自己爬起来，从来没有哭过一次。但不知为何，他在第一次学会走路之后却站在院子中央低声啜泣，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

        岁月悠悠，一晃十二年。

        清新湿润的空气似乎带着一点淡淡的甜意，草叶上的晶莹露珠反射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不时在林间响起，令人心旷神怡。

        一名身穿灰色粗布衣的少年在林间行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少年赤着的胳膊上隐约可见肌肉的棱角，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扩胸、拧腰、双手握拳，少年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自信的弧度。

        弓起身体，足跟发力，湿润的土地被蹬出了一个浅浅的坑。少年如一只矫健的猎豹，在林间飞速的奔跑，急转，不时高高跃起，手臂在树枝间借力，翻转腾挪，又如一只灵敏的猿猴。“哈！”少年兴奋嘹亮的喊声在山林间回转，惊飞了一群晨起的鸟儿。

        一行十里，体力渐渐不支，少年双手扶膝喘着粗气，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直起腰伸手抹去头上的汗水，少年眼中的兴奋丝毫不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

        能用自己的双手去触摸，用自己的双腿去奔跑的感觉，真的很好。

        戚川在学会走路之后，就更快的学会了奔跑。当一个人在有机会得到自己曾经无比渴望却无法拥有的东西时，总会特别努力。所以哪怕跑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依然喜欢着奔跑。

        喜欢到了骨髓里。

        村子里十多岁的孩子早已开始帮助家里干活，戚川也不例外。他每天都会早起去砍柴，借着晨起无人的时候去练习奔跑，这让他的身体比同龄人更加健壮。可能是上天对于戚川上一世的补偿，戚川在这方面的天赋惊人，他的奔跑速度也远远超过常人，但他从不在人前表现出来。

        他想让自己显得尽可能的正常一点，和其他人一样。

        “天才”这个词汇过于沉重。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高高挂起。“糟了，太入迷了，忘了砍柴了。”不等呼吸完全平复，少年向着回程开始了又一次的奔跑。

        急匆匆的回到开始的林子里，从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的竹篓里翻出砍刀。随着柴刀的挥动，一根根手臂粗的树枝应声而断。

        用随手割来的藤蔓将树枝收拢在一起，戚川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背上柴火走上了回家的路。

        十几年，村长带着乡亲们在村子周围栽下了上百棵的桃树，这些年来，桃树逐渐枝繁叶茂。深山中归来的猎户们远远的看见一片桃林，便知道家就在不远处。

        正至浅春，桃树抽芽，花苞已挂满树枝，村子内一个个石屋冒着袅袅炊烟。戚川走进自家院内，把柴火随意地码在墙边。

        拉开屋门，一阵喧闹的蒸汽伴着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戚川的肚子也恰到好处的叫了起来。

        “川儿，赶紧过来吃饭吧。”母亲把最后一盘菜端上了餐桌。

        擦了擦手，戚川坐到饭桌旁的板凳，开始狼吞虎咽。

        “小川跟着村长练了这么久，别的没看见，胃口倒是涨了不少。”父亲一口气喝了一大碗粥，抹了抹嘴。

        “胃口哪里白涨了，你看川儿的个头长得多快啊。”母亲不紧不慢地放下勺子。

        “就是就是。”戚川嘴里咬着馒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觉得我现在有使不完的力气，要不下次让我一起进山打猎吧。”

        “哪有十二岁就进山的，山里的狼站起来都比你高，再长两年个头再考虑打猎的事，有你爹我呢，养活你们娘俩还不是随随便便。”

        “你爹说得对，要不你再长俩年，先给你把婚成了。你李叔家的二丫怎么样，那闺女多水灵啊，等你能进山打猎了娘就去你李叔家下聘礼。”

        戚川羞红了脸，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用和戚武一样的样子把一大碗粥一口气喝完，甩下一句话匆匆地跑离了餐桌。

        “我去锻炼了！”

        戚武夫妇相视一笑，继续吃起了早晨。

        桃花村位于半山腰处，土地面积本就不大，更难引水灌溉，种地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了举村皆是猎户。当年桃花村建了晒谷场之后便逐渐荒废，后来村长便干脆在晒谷场带着村民的孩子在这里锻炼身体，教习一些简单的武艺。

        一群身高各异的孩子排成方阵，扎起了马步。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年纪小的孩子已经东倒西歪，只有年纪大一些的还在咬牙坚持。

        说来奇怪，这个世界的各类飞禽走兽比前世地球的更加强壮，人也不例外。这里的普通人都是地球的运动员级别，戚川天赋异禀外加勤于锻炼，体质更是出类拔萃。

        只见戚川马步平稳，身体没有一丝的晃动，只是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其他的同龄人已经逐渐有人的倒了下去。

        倒下的人喘着粗气，看着剩下的几个人，低声讨论着今天谁会是坚持到最后的人。

        铁柱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汗水洇湿了后背，斜眼看了看旁边还算从容的戚川，终于坚持不住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边喘气边喊道：

        “小川，你又赢了！”

        “好险，今早跑太多消耗了不少体力，差点就输了。”戚川有些费力地站直了身体，双腿也在微微颤抖。他向铁柱笑了笑，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不知道是身体年龄的影响，或是因为前世的性格被压抑了太久。戚川现在虽然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但同样有着未泯的童心，能发自内心的和同龄人打成一片，在一起玩闹嬉戏。

        午饭过后，孩子们又来到晒谷场站成了方阵，不太整齐的打着一套拳法，略带稚嫩的“哼哼哈哈”的声音响彻了晒谷场。

        这套拳法由村长传授，据说是他当年在军中学到的，名为“铁牛拳”。看似平平无奇，但锻炼效果很好，一招一式之间力量感十足。这套拳法有一个特点，每打过一遍下一遍就会更加的费力。

        村长是个高大的光头汉子，手里拎着一根树枝在方阵中踱步，不时用树枝纠正一下孩子的动作。看着孩子们的动作越来越稀松，决定激励一下他们。

        “你们再过几年都是要进山打猎的！山里不仅有兔子、野鸡、狍子！还有野猪！有狼！”

        “野猪一下子就能拱倒一棵树！狼的牙比刀子还锋利！”

        “你现在偷懒，将来碰到了他们，就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

        “现在松懈锻炼，到时候进山不是打猎，是送命！”

        孩子们一听，更加咬牙坚持，一些偷懒的人动作也更标准了起来。村长想了想，决定再加把火。

        “如果你们练到了家，以后成为武者的机会就会更大！”

        “你们可能有人已经知道什么是武者了，但我再跟你们说得更清楚一些！”

        村长走到场地边上的一棵枯树旁，深吸一口气，猛得一个侧踢！甚至很多孩子都没有看清他踢腿的动作，只见齐腰粗的枯树应声而断，半截枯树砸在地上，掀起了一片尘土。

        “看见没！只要你们勤于锻炼，早晚能达到我这个程度！但这还不配当武者！”

        “一个武者，起码能打四五个我！到了城里面，也有人抢着要你！比打猎出息一百倍！”

        “你们现在把身体练的越好，以后变成武者，出人头地的机会就越大！”

        村长的话果然起了作用，一些累倒在地上的孩子也咬牙站了起来，动作更加整齐，呼喝声也更加有力。直到又练了五遍拳之后，村长才结束了今天的锻炼。

        孩子们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身体疲惫不堪但是兴奋的劲头还没有过去，都在讨论着武者的话题。

        戚川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有没有人要和我一起去河里摸鱼的？”一群孩子纷纷举手呼应，大家累得一瘸一拐，但还是吵吵闹闹的向河边走去。

        衣服挂在岸边的树上，戚川身体泡在河水里，脑袋枕着一块鹅卵石，任由清凉的河水冲刷着身体，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嬉戏打闹的同伴们。

        铁柱凑了过来，“小川，你想当武者吗？”

        “不知道。”戚川懒洋洋地回答。

        “你怎么可能不想！”铁柱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不定是咱们村子里最有希望能当上武者的！当然，我也能！”

        “想那么多干嘛，你身后刚刚游过去一条大鱼，你不如想想怎么抓住它吧。”

        “诶？真的啊！”铁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追着鱼游远了。

        戚川笑了笑，在水中站直了身体。“我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傍晚，戚川拎着两条鱼回了家，兴奋的欢呼。

        “爹娘，咱们今晚能加菜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流逝着，平淡，朴实，但戚川很喜欢，他喜欢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喜欢着这里的每一个善良朴实的人，喜欢着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和勾心斗角的生活。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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