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奥斯汀，下地狱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霍恩没有去见皇后，而是躺在公主床上理着安娜母家的关系。
安娜的母亲是弗拉伯爵家族里出来的，老伯爵已经老了，他的儿子是西卡亚的一个小将军，摩尔八世并没有给他封爵，应该是要继承弗拉的爵位了。
弗拉伯爵的领地在西卡亚偏北的地方，离望城有一定的距离，领地不是很繁华。
她还有一个妹妹，应该是12岁，也是被寄养在南方的乡下，但是那个妹妹比较倒霉，应该是被马洛阻拦了，她来不了帝都了。
她还有一个2岁的弟弟，是摩尔八世的一个情妇生的，此时估计也不在皇宫里。
摩尔八世死后，除了两位王子，西卡亚最大的军事指导权在西维因将军的手里，此刻他驻扎在望城的附近，牢牢地保卫着帝都，并随时准备支援西部。
霍恩算了算自己的势力——10个没用的护卫，4个没用的侍女，一个目前靠不到的舅舅，再加上个奥斯汀。
什么都得靠拳头说话啊。霍恩深感自己如今的不够格，
西卡亚皇室的子女，在16岁成年的时候，都会获得一处封地，而在霍恩刚好成年的时候，摩尔八世死了——她的封地就没着落了。
获得封地不代表获得军队，仅仅是给一块地，军队，经济，都得靠领主自己想办法养起来。
霍恩觉得即使摩尔八世没死，她得到的估计也是一块偏僻而贫瘠的土地。那些富饶肥沃的土地，怎么都轮不到她。
安娜好像很讨厌她，霍恩不记得她们之前有过有什么龃龉，但不是一个妈生的应该都这样吧。
她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奥斯汀轻轻地走到她身边，试探性地开口道:“殿下……请问我可不可以……”
霍恩斜了他一眼，“什么事？”
奥斯汀恳求道:“请让我住在离殿下近的地方吧，或者我出皇宫去住。”
霍恩知道他在忌惮什么，但还是否决道:“出皇宫住？不行。”
奥斯汀问:“为什么？”
霍恩摊手道:“因为没钱。”
奥斯汀语塞。
霍恩拿手指戳他的脑门，指责道:“你以为我是个很有钱的公主吗？帝都的房子有多贵你知道吗？啊？”
奥斯汀悻悻地低下头，愁眉苦脸。
霍恩像是不经意似的缓缓道:“一味地躲只是懦夫的行径，如果是我，我会时刻想着怎么弄死他……”
奥斯汀一怔。
霍恩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语气惑人:“罪魁祸首高枕无忧，受害人却担惊受怕……凭什么？”
奥斯汀感觉那只手就像是诱人堕入深渊的魔爪，搭在他的肩膀上，时刻准备将他拉下地狱。
轻轻搭在上面，却像有千斤重，奥斯汀被压得僵硬在那里，寸步难行。
他确实是想躲的，他看见罗伯特就恶心，就害怕。
被凌ru的不愿再回想起的经历又被撕开，尘埃中苦苦挣扎的人是他自己。
他感觉一滴冷汗从他的鬓角流下，恨一个人很容易，真正杀死一个人却很难。
人一旦过了那股恨劲，再想有当时不顾一切的勇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他的心里分明就有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大声地说:“她说得对！凭什么？！你想要躲到什么时候，躲一辈子吗？！你这个懦夫！”
很快又有一个声音说道:“你现在还好好活着，应该学会感恩。”
魔鬼不屑:“感恩？别搞笑了！去感恩一个强奸犯没有杀死你吗？！”
另一个声音平静道:“可那是一条鲜活的性命，你想成为刽子手吗？”
魔鬼嗤笑着:“不成为刽子手就等着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吧！想想你死去的可怜的母亲！还有你懦弱的父亲！哈哈哈哈哈哈！”
魔鬼发出桀桀怪笑。
恍惚中，奥斯汀又看到了母亲嘴角流下的鲜血，父亲手脚上沉重的镣铐，大火中毁于一旦的家，以及——狼狈、不堪、尘埃中的自己。
最后画面定格到了罗伯特那张不怀好意的龌蹉的脸。
“啊——！！！”
奥斯汀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霍恩勾了勾唇角，从背后环住他，柔柔道:“奥斯汀，杀了他。”
奥斯汀僵硬地看着环在他胸前的两只手，他回头，赫然是一张温婉的美丽的脸庞，嘴里吐出的话却比蛇蝎还毒:“奥斯汀，杀了他。”
奥斯汀——杀了他。
杀。
了。
他。
是杀死。
不是打，骂。
是真正让一个人死亡的报复。
温婉的美人用温柔的话语攻陷他:“你在害怕什么？你还有我呢。”
奥斯汀想起她毫不犹豫扔下侍女，抛弃车夫的行径，一身冷汗。
霍恩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委屈道:“呀，为什么要用那种谴责的眼神看着我呢？明明是他们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这也怪不得我抛下他们啊。”
奥斯汀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我也会有被抛弃的一天，对吗？”
霍恩对着他温柔地笑，绿眼在烛光下散发着不明的光:“为什么不成为一个我永远都离不开、无法抛弃的人呢？”
她放开奥斯汀，起身，俯视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奥斯汀摇了摇头。
霍恩缓缓道:“你如果没有遇到我的话，余生应该是一名很成功的窃贼。我休息时一向警觉，那晚你不知不觉在我房间里搜了一圈，我都没有半分察觉，甚至直到你的手要触到我的一刹那，我才有一种危机感。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能为我做很多事。”
她握起奥斯汀被包扎的右手，轻轻抚摸道:“对不起，还疼吗？”
明明只是轻轻握住，奥斯汀却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地吸引着不让他松开——又或许只是他不想松开而已。
霍恩顺势拿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盯着他，惑人的绿眼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奥斯汀，来吧……跟着我吧……”
奥斯汀，来吧……下地狱吧……
奥斯汀盯着那双绿眼，眼神涣散。
终于，像受了蛊惑一般，奥斯汀点了点头。
“好。”
马上他就感觉到了手抚摸着的脸颊的笑意，霍恩放开他的手，道:“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别人的身边，想干什么……都行。相信你自己，奥斯汀。”
霍恩将匕首递给他，看了眼窗外，赞叹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奥斯汀呆呆地接过匕首，受伤的右手还有她脸颊的余温，此刻被匕首的冰冷取代。
是夜。
月光明亮，一个瘦小的身影，灵活地穿梭在城堡里，最终来到护卫们所居住的房间。
他谨慎地观察了很久，灵巧地撬开窗户，翻身直入。
大床上，魁梧的男人打着呼噜，睡得正香，毫无防备。
只要刺下去，一个简单的动作，刺下去……
奥斯汀紧握着匕首，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他将匕首高高举起，却没有落下。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呆滞。
突然，床上的人动了。
奥斯汀吓得立马蹲下身，钻进了床底。
过了好一会儿，都不再有动静传来，奥斯汀才从床底下爬出来，还好，罗伯特只是翻了个身。
他被吓得一身冷汗，他以为罗伯特醒了。
旋即，他又有些恨这么懦弱的自己，仇人动的一瞬间，他选择的又是躲，而不是将匕首送进对方的心脏里。
啊！！！
奥斯汀心里大喊，他快要崩溃了。
机会就在眼前，如果错过，可能，拿起武器的勇气，就再也没有了。
奥斯汀无声地大幅度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将匕首举起，对着罗伯特的心脏，落下！
然而，就在匕首尖触碰到罗伯特的白色睡衣时，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奥斯汀犹豫着，内心痛苦。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可是我……做不到啊！
他还是个12岁的孩子，最后关头，如何狠下手？
突然一只小巧白皙的手覆上了他的手，将匕首狠狠刺下！
瞬间，罗伯特胸口就冒出了血花！
睡梦中的人被疼痛惊醒，罗伯特捂住胸口，目眦尽裂:“你们——！！！”
霍恩依然是抓着奥斯汀的手，将匕首用力从罗伯特胸口抽出，接着划开了罗伯特的喉咙！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罗伯特的血像喷发的泉水一样，汩汩地流动，染红了匕首，床单，以及——奥斯汀的手。
“咣当”一声，匕首落地。
奥斯汀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霍恩放肆地大笑:“奥斯汀！做得好！你杀了他！是你，亲手杀死的罗伯特！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她毫不在意地捡起被鲜血染红的匕首，凑到奥斯汀跟前道:“感觉如何？嗯？如果不解气的话可以多捅两刀。”
奥斯汀只感觉沾着温热的血液的自己无比恶心，他蹲在地上，恨不得把心都给吐出来。
霍恩见他不理会自己，便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你刚刚下手歪了，那样只会将匕首卡进胸前的肋骨里，抽不出来，并不能杀死人。所以呀，我帮助你补了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是不是要感谢我呢？”
奥斯汀:“呕——”
霍恩无趣地起身，将匕首擦干净，道:“觉得恶心吗？可我觉得他跟你做的时候更恶心呢。”
奥斯汀瞬间抬头，他眼睛通红道:“住口！你不要再说了！”
霍恩道:“你这是后悔了？可惜呀，人死了就是死了，而且是你杀的哦。”
奥斯汀痛苦地流下了眼泪，但瞥见床上已经咽气的罗伯特时，心里极其隐秘的地方却有着微弱的快意。
罗伯特死了。
他报仇了……
他真的做到了！
他应该高兴才对啊！罗伯特才是坏人，他活该！
对！罗伯特才是该死的那个！
主啊，请原谅我一时的心狠吧……
我不杀他，他迟早会来继续折磨我，那么还不如，我先下手。
我是对的……我没有做错……
奥斯汀突然又哭又笑，黑夜里，血腥味弥漫的房间里，有些诡异。
霍恩看着他状若癫狂的模样，意味不明道:“奥斯汀，你要习惯，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奥斯汀转过身，猛然将霍恩压在床上，他无声地笑着，脸上却带着泪痕:“公主殿下，您得逞了。”
霍恩丝毫不反抗，道:“是啊，奥斯汀，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棒。”
奥斯汀盯着她的眼睛，他没有发现一点害怕或者愧疚，霍恩倒在床上，她的表情是理所当然。
因为用力，奥斯汀右手的伤口崩开了，血液顺着他的手滴在了霍恩的手上。
霍恩被点点热流滴在手腕上感觉有些痒，她皱眉道:“行了啊，赶紧处理尸体，我可不会给你善后。”
奥斯汀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具尸体，他放开霍恩，霍恩一个鲤鱼打挺就弹起了身。
霍恩将手腕上的血迹擦干净，整理了一下衣着，淡淡道:“天亮之前没有处理好的话，你就等着被当成杀人犯处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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