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天还蒙蒙亮，洛府就已经忙碌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奴仆们各自忙碌着，准备今日主家大公子的婚礼。
但这和月仪没大关系。尽管成亲的是她嫡亲的长兄，但她一个还在吃奶的幼妹的确帮不上甚么。她房里的嬷嬷丫头子们也都起了——并不是说要她们去做甚么，只是想着外面扰人的紧，若是把姑娘吵醒了，也是要她们伺候的，横竖也睡不着了，不如早些起来当值。
今日姜氏房里人倒是很齐，大哥哥洛昱，二伯母生的二哥哥洛昊，三哥哥洛晟，二房的四哥哥洛昭几个公子都在，今日洛昱成婚，他们做兄弟的自然不能缺席，洛晟洛昭年纪尚小，也出来陪着招待客人。几位哥哥们和姜氏梅氏请了安，就去前院里了。
故此，月仪由田妈妈抱着去给姜氏请安的时候，房里已经不见几位哥哥身影，二伯母梅氏和姜氏正在说笑，往下依次坐着二伯母生的大姐姐月仙和二姐姐月佳，三姑娘月琪和四姑娘月瑶略有些拘谨，五姑娘月珂和二伯父的安姨娘生的七姑娘月珠由奶娘半坐着抱着。大姐姐月仙只比大哥哥小半岁，也是定了亲的，婚期在明年八月，定的是丰乐伯嫡长子，一副温和端庄的样子。二姐姐今年十三岁，还未定亲，比起月仙来，少了一分端庄，多了一丝活泼，七姑娘月珠比月仪小两个月，若是梅氏是她生母，这样大的孩子，也就不必来了，但梅氏不是，安姨娘生怕女儿在兄弟姐妹们面前失了礼数，一定要史奶妈抱着她一起来，梅氏也就懒得再劝。
"我的儿，快来给娘抱抱"姜氏一看见田妈妈抱着月仪进门，就笑道，"我们仪姐儿还没见过她二伯母呢，来，仪姐儿，这是你二伯母，这是大姐姐，二姐姐。你二伯母可阔得很!"
梅氏是个圆圆脸的微胖的妇人，性情温和，与姜氏几十年的妯娌了，也没怎么红过脸，她笑着指着姜氏道："嫂嫂好没道理!我们阔得很，你倒是个穷人了？"一面又看着月仪道,"咱们仪姐儿真是好看，跟那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儿似的。"
又一面叫她的丫头红珊来："把我给仪姐儿倍的见面礼拿来，让你们大太太过过眼!"
红珊哎了一声，托出一个黑金漆木盒来，打开，里面是一对羊脂玉手镯，一只嵌宝长命锁，还有一只足金镶玉的项圈。
"这回你可大出血了!"姜氏也笑道,"仪姐儿还小呢，这些东西虽好，她也戴不得。"
梅氏嗔怪道："女儿家什么都能少，首饰怎么能少呢？仪姐儿还小，但总能长大。若依着我说呀，这长命锁倒是现在就能戴的，项圈等咱们仪姐儿再大上几岁，配着白狐狸皮的斗篷戴，那才好看呢！"
姜氏笑着："你倒考虑周全，只是怎么嘴上说狐狸皮，怎么也不带一张来"她也知道梅氏的心意，若不是看她只仪姐儿这么一个女儿，这样重的礼也是没有的。长命锁和项圈倒也罢了，只是羊脂玉十分难得，她做了二十年的侯夫人，羊脂玉的首饰也不过十数件，更别说成色这样好的羊脂玉了。
她就这样一个嫡女，定北侯就这一个嫡出小姐，自然值得贵礼。
梅氏指着她对姑娘们道："瞧瞧你们太太，这就开始扒拉起我的东西来了，日后我要是不给仪姐儿送张狐狸皮来，怕是又是我做伯母的不是了。"
梅氏当然知道这见面礼有些重，可是一来她与长嫂向来交好，二来，她有两个女儿，嫂嫂却一个，她自然要送厚些才好。
月仙也捂着嘴笑起来："六妹妹这样乖巧可爱，我看娘也是乐意的。"
又转过头对姜氏道："伯母，我六妹妹做了几张帕子，也算是我做姐姐的一番心意。也不是甚么贵重东西。"
姜氏让问溪来替月仪收着，她拍了拍月仙得手："好月仙，伯母知道你为你妹妹的心了。"
月佳也笑道："伯母，我的女红不好，就给妹妹画了一副画儿，给妹妹拿去裱屋子。您可别嫌弃呀。"
姜氏道："我怎么会嫌弃呢，就是你六妹妹懂事了，也只会念你们做姐姐的心意。
月仪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看得大家都笑起来，月佳新奇极了："妹妹知道我们在说甚么!"一面又跑过去道,"六妹妹可真聪明!”
月仪害羞的把头埋在田妈妈颈窝里，惹得月佳更新奇。一直坐在哪里逗她顽。
月琪和月瑶坐立难安，月仙和月佳都送了礼物，虽然也不是甚么重礼，但到底也是精心准备的。她们两个做姐姐的却没有，倒显得她们不知礼数。
可一时半会儿之间，那有时间去准备她们一时想一时不安，若是太太不满她们，那可怎么好。
月佳注意到了两个隔房庶妹的表情，她撇了撇嘴角，到底是小娘养的，就是上不了台面。大伯母是不会在意她们有没有给六妹妹送礼的。她只需要她们循规蹈矩，不错规矩也就是了。两个庶女何必非得和嫡女比较她与姐姐送了，也不过就是看在六妹妹大房嫡女的份上，也不过就是嫡女间的交好，关她们庶女甚么事。
大家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间，洛昱把新妇也接了回来。
陪新妇是新郎姐妹的事情，但嫡亲妹妹月仪还小，所以是月仙月佳和月琪月瑶四个在新房陪新妇，月珂月仪和月珠因为还小，姜氏梅氏就让奶妈子把她们抱回去休息。
屋里屋外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月仪却觉得困倦，她这幅小孩子的身体，强撑着大半天，等着哥哥把嫂嫂接回来，已经是困得不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很快就睡着了。
田妈妈细心的替她盖好被子，轻声嘱咐着望溪去厨房端她们的晚饭。，今夜是她和田妈妈值夜，府里忙得很，她们这些奴仆自然就不能按时用饭。但她们是六姑娘院里的，司厨房那里敢怠慢她们。
望溪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田妈妈一遍替月仪打扇子一边想，也不知道新大奶奶是个什么品行，好不好相处。但又一想，姑娘还小，太太又正是壮年，大奶奶但凡要是个聪明人，就必不会跟姑娘过不去，她这也是白担心。
青云院里，洛昱脸上带着些喝多了酒的薄红，虽然目光尚还清明，但步履有些不稳当，他的小厮穿杨搀着他进了正房，看见大奶奶正襟危坐，忙目不斜视的带上门退了出去。
洛昱揭了盖头，与苏氏对坐拱手道："夫人。"苏氏红了脸，声如蚊讷："郎君。"
月光照在鸳鸯帐前，白添了一丝暧昧的氛围。
洛昱道："我后日就得去凉州赴任，父亲说，泰半是要打仗的，就有劳夫人在家里替我孝敬母亲，照顾小妹了。"
苏氏轻声道："妾知道，郎君放心，只管专心在前线杀敌，妾定竭尽所能保郎君无后顾之忧。”
洛昱想了想，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这婚事，是仓促了些，我又不能陪你许久，是我的不是。你放心，我定然好好对你。"
苏氏低着头，点了点头。脸仍旧是红的。
洛昱看见她羞红的脸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明日还要早起拜翁姑，咱们早些安置了罢。"
苏氏嗯了一声，吹灭了红烛。
第二天月仪总算是看见了这位大嫂子。
这位大嫂嫂不过十五岁上下，个子不算高，穿着一袭粉红色长裙，外搭一件鹅黄色褙子，头上梳了灵蛇髻，戴了一支海棠金托底红宝石簪子，一支福寿双喜流苏钗子，一对竹青色玉珠耳坠，弯弯的柳叶眉，方圆脸，杏眼桃腮，算得上是一个美人。
大哥哥也难得得穿了一件正红色的袍子，束了玉冠。
哥哥姐姐们俱都在，月仪是来的最晚的。嫂嫂苏氏已经拜过了翁姑，祭了祠堂，现在正等月仪来了，与弟弟妹妹们相见。
苏氏到底是和继母斗智斗勇的小姐，她一看见月仪进来，不苟言笑的丈夫和公公都露出了笑容，她立刻就知道这位小姑子在家里的地位，她才嫁进洛府，对她只能交好，不能得罪。当然，这样一个小不点，也不值当去得罪。
"仪姐儿昨日是走了神，今日睡得久了些，累昱儿媳妇久等了。"姜氏含笑对苏氏说。
苏氏忙笑道："妹妹年纪小呢，多睡会儿是好事，哪里是妹妹的不是"她知道婆婆就是这样客气一下，若是她就这样应了下来，那她可就惹得婆母不高兴了。
月仪熟练的冲爹爹伸出手，洛淮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把她抱在怀里，一边说道："既是人都齐了，那昱儿带你媳妇认认弟弟妹妹们。"
洛昱点头称是，起身带着苏氏跟弟弟妹妹们见礼。她是嫂嫂，几位公子小姐们都不敢受她的礼，忙回了礼。苏氏作为大嫂子，自然是要给弟弟妹妹们见面礼的。见面礼不用多贵重，但一定要给的。
她给了洛晟洛昊一人一块徽墨，一支湖笔，算不上很贵重，但很合适他们用。
给了洛昭一块徽墨，但没有湖笔。
给了月仙月佳和月仪一人一对花钗，一对自己绣的荷包。
给月琪月瑶月珂月珠一人一对花钗。没有荷包。
姜氏很满意，媳妇知道嫡庶之别，这很好，一个后宅里最要紧的就是不能乱了规矩。媳妇也知道亲疏之分，给月仪的花钗是镶玉的，月佳月仙没有，给晟儿的徽墨要更好一成。这让她更满意。
姜氏就笑着说："昱哥儿明日就要赴任，今日便让他带你好好去玩玩。"
苏氏忙说要陪婆母和小姑。
姜氏笑道："往后我们娘仨见面的日子多的很，不急在一时。昱哥儿，带你媳妇去疏散疏散。"
洛昱点头起身，苏氏这才相婆母公爹行了告退礼，和夫君离开。
月仪在爹爹怀里撒了会儿娇，玩起爹爹的腰带来，大嫂子既走了，哥哥姐姐们也就都散了。姜氏也有空和夫君女儿疏散会儿。
洛昱作为一个少年有成的将军，自然不会知道京都有甚么地方好顽，因此，他也就带着苏氏在府里转了一圈，出门给她买了些首饰衣物也就回来了。
若是他以前没有成亲的时候，给妹妹和母亲买的东西自然就是他送去了，但他已经成亲了，让母亲对苏氏喜欢些，苏氏的日子也好过些。
因此，他虽然给母亲和妹妹也买了不少东西，但他告诉苏氏："等我们回府之后，你就去把这些给娘，就说是我们逛街时，你看着觉得好，给娘和小妹买的。不必说是我。。"
苏氏楞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郎君的心意，她欣喜于郎君知道为自己考虑。
于是便依言而行。果然姜氏看了高兴，夸她有孝心。
月仪看着这位大嫂嫂，也露出了笑容，虽然这点东西不能看出嫂嫂的品行，但嫂嫂目前是对她释放了善意的，那她也应该回应这份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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