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早晨刚起，月仪有些不大舒服的揉了揉脑袋。昨晚熬夜看书，她并没有睡好。

        昨日田妈妈休假了，她从小就积威甚重，几个大丫鬟没有一个能劝得住她，更别说昨晚守夜的是二等丫鬟落苏和木樨了。

        她原先的一等丫鬟望溪和问溪放出去嫁人了，现在是一等丫鬟的画朱和成碧，没有意外的话，以后是要跟着她陪嫁出去的。她们既然成了一等丫鬟，那么自然就要提上两个二等。落苏和木樨这两个八岁的小姑娘脱颖而出，成了她的二等丫鬟。

        今日是她的外祖母姜黄氏的六十整寿，娘要带她们一起去给外祖母祝寿。她不得不早些起床。

        "啊呀，我的姑娘!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田妈妈一进来就开始絮絮叨叨的，"早知道今日是要去做客的，昨日夜里就该早些睡的，眼睛都是黑的，岂不是失礼!昨日值夜的是谁？怎么也不知道劝劝姑娘!"

        落苏和木樨快要哭出来了，她们是劝了，可是姑娘不听，她们总不能强着姑娘吧？

        月仪笑着撒娇道："妈妈今日可回来了，您走了三日，我都想您了。昨日想您想的睡不着觉，可不关她们的事!"

        田妈妈瞪了她一眼，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笑将起来，她知道姑娘惯会哄人的，落苏和木樨才近身伺候，劝不住姑娘也是有的。但她还是决定要说说两个小丫鬟：姑娘年纪小不知道，她们做婢子的也不知规劝!

        她一叠声吩咐："画朱!去箱子里拿玉容膏来，好歹给姑娘遮一遮!"又吩咐成碧拿温牛乳来给月仪敷脸净面。

        好在月仪到底有分寸，年纪小底子好，到底是遮住了。

        因着她年纪小，田妈妈向来是不允许婢子们给她梳妆时上脂粉的，玉容膏也少用，怕伤了底子。但今日姜老夫人做寿，达官贵人怕是都得去，若是姑娘盯着个憔悴的面容，怕是有失礼数，只能事权从急了。

        田妈妈仍旧给她梳的双丫髻，带了枚金扭丝嵌宝玉环，一对蝴蝶花钗，落苏和木樨服侍月仪穿上一件正红色滚金绣百蝶的衣裳，看着便可爱伶俐。

        收拾妥当，就带着丫鬟们去姜氏上房。田妈妈是不去的，这样的宴席向来都是小姐们带着丫鬟们去。能出去做客的大家小姐大都是五岁打底，五岁了赴宴还带奶妈子，好教人耻笑，是还在吃奶的小娃娃。

        月仪进去时，母亲和大嫂也都是盛装打扮了，看着就是一副世家贵妇的端庄优雅模样。几个庶姐穿的都是一身正红色衣裳，但绣的图案各自不同。

        一般来说，没有出阁的家子姐妹，出门作客穿的衣服都大同小异，让人一看就能看出是一家子姐妹。但月仪的衣裳滚了金边，这就体现出嫡女的特殊——即使她是小妹妹，但她就是可以越过姐姐们。

        五姐姐月珂是个活泼直率的小姑娘。她与月仪岁数相近，关系也最好。

        当然，她们的待遇是有差别，但月珂知道，她是个庶女，还是个姨娘不怎么讨喜的庶女，太太并没有克扣她，至少她和月琪月瑶小时候待遇一样，甚至要更好些——因为她跟月仪关系好，常常会得到月仪送她的东西。她已经很满足了。本来就是庶女，做甚么想不开要去个嫡女比个高低

        因此，她对于自己姨娘絮絮叨叨的说要比过六妹妹，要比六妹妹出挑，她并不在意。

        出发时，月仪自然而然的跟着月珂挨着坐，月琪和月瑶都是定了亲的人，和小妹妹们就没什么可聊到一起的。她们两个就坐了一个马车。姜氏与苏氏坐一辆马车。

        月仪和月珂坐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说甚么昨日的甚么点心好吃啦，司衣房裁的衣裳好看啦，昨日上课被夫子责备啦。

        她们有说不完的话，嫡庶之分没有带给她们感情上的分别，她们就是最好的姐妹。

        到了姜府，姜老太太的陪房孙嬷嬷立在门口，笑道："姑太太可算是来了，老太太从早晨就开始念叨您了。"

        姜氏下了车，看着女儿和庶女们也下了车，一面走一面笑道："孙妈妈久等了，原是说早些来的，丫头们年纪小，我想着就让她们多歇一会子。"

        "姑太太说的很是，小人家家的，就是要睡足了才好呢!"孙嬷嬷选择性的无视了月琪和月瑶已经定亲的事实，顺着姜氏的话说。

        到了姜老太太的福寿堂前，姜氏的嫂嫂刘氏身边笑着就迎上来："妹妹来了，快进来，娘都等急了!"

        一壁厢又拉着月仪的手,"咱们仪姐儿是越长越好了，还是妹妹会养人!"

        月仪腼腆的行礼，叫了一声"大舅母。"

        刘氏虽然是月仪舅母，但是，姜氏生月仪时就已经年龄不小了，刘氏比姜氏还要大上五岁，今年已经是四十几的人了，孙儿都比月仪小不了几岁。刘氏也不好跟月仪说，跟舅母家的姐姐们去顽——她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选做礼郡王妃姜晴婳。姜晴婳已经二十岁，生了一个三岁的儿子，哪里能跟这样六七岁的小孩子顽到一起去。

        几人一进去，就要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坐在软榻上。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有些浑浊了，半眯着眼睛，但一看到自己的女儿，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一叠声叫着："阿婉，阿婉，到娘这里来!"

        姜氏疾步走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叫了一声娘。

        老太太皱眉道："怎么瘦了？你要好好吃饭才是!"又从人群当中一眼就认出了月仪,"仪姐儿，来让外祖母瞧瞧，唉哟，咱们仪姐儿越长越俏了!"

        月仪走过去礼，还没有行完，就被老太太拉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我的心肝儿，吃点心么？外祖母院里做的点心好，你娘小时候可最爱吃的了。"又对女儿讲；"阿婉也吃，别说娘就疼仪姐儿不疼你!"

        大家都笑起来。

        月仪也拿了一块点心吃，老太太院里的厨子手艺确是好，她吃了一块，还想吃一块。又想，不能自己一个人吃。她看老太太和娘并没有注意她，就拿帕子包了几块点心，悄悄地走过去，对月珂摊开手心："五姐，吃点心，这可好吃了!"

        月珂刚想说不妥，但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要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三姐姐四姐姐吃不吃"

        月仪询问的眼神看向月琪和月瑶，那两个向来谨小慎微，哪里敢说要吃。

        于是月珂和月仪两个分吃了帕子上的点心。

        姜氏看着女儿的动作，忍不住就想笑，但到底没说甚么。刘氏见了，忙吩咐婢子再端两盘子点心上来。一壁厢又道："我们大人说话，她们小孩子许是不乐意听，仪姐儿和你姐姐们去逛花园罢。"

        月仪在舅舅家没那么拘束，自小儿就来的，就问道："大舅母，您派个姐姐跟着我们罢。"姜家花园比较大，她来姜家顽惯了倒不怕迷路，但月琪月瑶跟她们小孩子顽不到一起，怕她们迷路了，那就不好了。

        刘氏点点头，吩咐了一个叫碧汶的丫鬟跟着去，嘱咐道："好好伺候小姐们，有甚么不是，就来寻我。"

        碧汶行礼称是。

        几个小姑娘说说笑笑的往花园里去。姜家老太太爱花，故此姜家花园里名花最多，好些家里都没有。小姑娘们爱美，看的入迷。

        "啊呀!"月仪忽的感觉有人拿弹弓打她，她怒目回视："是谁!："

        石头后面露出一片月白色的衣角，一个大约是八九岁左右的小男孩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很快就跑不见了。

        "这是哪家的!这般没礼数!"月珂气的很。但人早就跑没影了，大家小姐又让她做不出骂人的举动，气的两颊鼓鼓的。

        月琪到底还是长姐，忙过来道："六妹妹可伤着了？打着哪里了？"

        月仪挽起袖子，露出青了一块的手腕子："看着吓人罢了，我不疼的，三姐姐。”"

        她皮肤白，那一块淤青看着就触目惊心，月瑶看了也心疼，忙请碧汶去要一块冰来给妹妹敷手。

        月琪用帕子轻轻的揉了揉月仪手腕子，蹙眉道："这可不好，还是得抹点药才是。咱们回去禀告太太罢。"

        月珂气鼓鼓的道："三姐姐说的是!咱们去告诉太太，让太太替六妹妹出气!"

        月琪叹了口气，人都不知道是谁，出甚么气那小孩跑的那么快，她们连他是谁家的都不知道。

        月琪温声道："六妹妹忍一忍，咱们回去找太太，要些药膏来你搽。"

        月仪点点头，几个姐姐似乎很不放心，怕那小孩又来，直接抄的近路回去。

        看她们走到福寿堂，姜氏很吃惊："不是去园子里耍么？怎么不过一刻钟就回来了"

        月珂忍了一路，早是忍不住了，噼里啪啦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一干二净："回太太的话，我们本是在园子里顽的好好的，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小子，拿弹弓打了六妹妹，六妹妹手腕子都青了，还没等我们问他，他就没影儿了，三姐姐说，六妹妹这手是要搽药的，我们就带六妹妹回来了。太太，您一定要替六妹妹出气!"

        姜氏一听，忙拉着女儿的手一看，果然是一片淤青。她心里气的不行，面上却端住了。

        老太太忙一叠声教拿药膏来，一面心疼极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在我老婆子这里打我的孙女儿!"

        又问月琪："琪姐儿可看清了是谁家的"

        这回月珂闭嘴了，她当时光顾着生气，的确没看见那小子长甚么样子。三姐姐向来稳重，怕是知道。

        月琪道："回老太太，那小子跑的快，只记得他是穿着月白衣裳，大约八九岁，长得倒是俊。"

        姜氏在思索，那几家有八九岁还很淘气的小子，正想着呢，一个穿着秋香色绣孔雀穿云衣裳，梳着随云髻，带着一只流苏金累丝凤的妇人进来了

        "这是怎的了？怎么老太太生辰，你们姑嫂婆媳还耷拉着脸呢？"来人笑嘻嘻的道。

        姜氏刘氏忙起身道："给长公主请安。"

        来人正是与洛淮齐名的卫大将军卫殊的妻子，当今圣上唯一的姐姐，淑阳长公主。

        她嫁了卫殊，自然就和卫殊洛淮他们这个武将圈子走得近，再加上姜家也算是皇亲，故此，姜家和洛家的夫人与她关系还不错。

        "哎呀，快起来罢，你们总是这样多礼数。"淑阳长公主一手一个将她们扶起来。

        "唉，我这小孙女在园子里玩耍，不知道是被哪家的小子用弹弓给打手腕子，给老婆子我心疼坏了。"老姜太太是超一品夫人，自然不用起来给淑阳长公主行礼。

        几个小的也忙给长公主行礼。长公主看向姜氏笑道："我一看就知道，长得最好的那个，一定就是阿婉你生的仪姐儿。"她一眼就看见月仪挽起来还没有放下去的带着淤青的手腕子。

        又道："这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咱们仪姐儿这样可人疼的也下得去手!"

        姜氏接话道："唉，琪姐儿她们几个光顾着妹妹去了，人也没看清楚，只说是一个八九岁穿月白衣衫的小子。这可哪里找人去!"

        淑阳越听心里越打鼓，八九岁，穿月白衣裳这该不会是她家那个小混蛋吧？她不过一刻没看住，他又捅了篓子出来!应当不是罢简哥儿不是如厕去了么？应当不会这是他。

        "淑阳!淑阳!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姜氏见她一副迷糊的样子，推了推她。

        "啊，没事。我就是在想，到底能是谁家的小子。"淑阳长公主笑了笑，心里期盼可千万别是简哥儿，好容易出来顽一天，她可不想在给他擦屁股了。

        "娘!"一个月白色的小炮弹一下子冲将进来,"儿子到处找你，你怎么也不跟儿子说一声!"


　　https://www.biqivge.com/book/12908739/2409392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