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听说大哥哥要回来，月仪高兴的不得了。姜氏就笑他："你大哥哥回来，说不定你认不得了。"洛昱走的时候，月仪还不满一岁，一般小孩的确还没甚么记忆。

        但月仪从出生就记得的，自然不会忘掉她的大哥哥。

        她窜到苏氏身边，促狭的笑着："大嫂嫂，大哥哥回来，你高不高兴啊"

        苏氏好笑的轻轻拍了她一下："这孩子，说甚么呢？你大哥哥回来，我怎么不高兴"但话是这样说，成亲不过几天，郎君就去赴任了，她长久地和婆母小姑在一块儿，确是有些忐忑。既是怕洛昱回来她不知如何相处，又怕洛昱带了妾回来。但这些话都不是能跟婆母小姑说的。

        洛昱要回来，大家都高兴。月珂是真的小孩子，她不记得这位大哥哥了，但她知道洛昱是太太的嫡长子，是凉州主将。上过战场的武将，多少都带些煞气，小姑娘在爹爹面前都不敢多话，更别说从没见过的哥哥了。她不大能理解月仪为甚么这样高兴，但妹妹高兴，太太高兴，她也就跟着高兴。

        朱姨娘倒是嘀咕了几句，但也不敢多说，她还是怕太太的，不敢去撸虎须。

        张姨娘喜不自胜，月琪再有几个月就要出嫁了，虽然不是亲兄长，但是娘家哥哥越是出息，她的琪姐儿嫁了之后就过得越好。女婿又授了正六品翰林院编修。官儿不大，但是，没有做官一来就是做大官儿的。非进士不如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是老规矩，进了翰林总比外放做官的好，但凡女婿清楚，就苛待不了她的琪姐儿。女婿的娘虽然市井出身，怕女儿吃苦，但他们府上可是正一品侯府，想也知道，不敢过分的。

        她把菩萨拜了又拜，她这辈子没怎么受宠，年轻时争不过李萍儿，到老了更争不过朱梅儿，止有这么一个骨血，琪姐儿过得好，她也就没有旁的指望了。

        李姨娘也高兴，她拉着月瑶道："我的儿，你大哥哥有了出息，这回回京都，怕是要再往上爬一爬。娘家争气，日后你嫁了，料想姚家也轻易不敢为难你。咱们瑶姐儿，可算是熬出头了。"

        月瑶也笑道："是了，大哥哥这样出息，三弟弟也能干，姚家不过四品官家，就是不说大哥哥，但看爹爹，姚家也不敢为难我。姨娘安心罢。"

        李姨娘笑嘻嘻的开了箱子："前儿太太赏了我几块好皮子，虽不是甚么红的紫的这样的好颜色，但成色也不错，我老了，也不爱穿这些个，都给你加到嫁妆里，你年轻，穿着好看，做斗篷也好，做大衣裳也好，就是做手笼子，也是好的很的。”

        月瑶哪里会要，她拦住李姨娘："姨娘给我这个做甚么!三姐姐还没嫁呢，我少说还要等上三四年，三姐姐出阁太太都没少赏了好东西，到了我也不会少的。您年纪一年一年的上来了，又怕冷，留着些好的自己穿不好太太最是一碗水端平的。”

        李姨娘哪里肯听："你三姐姐嫁的毕竟是个寒门，太太指头缝里稍微露一点子，那头也觉得好的很的，她怕甚么嫁妆不够!你嫁的可是官宦家，姚大人官儿是不高，可姚家到底是起来几十年了，也是辉煌过得，虽然如今是不起眼了，但家底还在的。他家嫡长媳虽然出身不高，但陪嫁也并不算少，虽然不要你越过她吧，但她要拿的出，你拿不出，尤其是过年时，京都断不了的宴席，她日日不重样的大衣裳穿着，你却没有，岂不是丢人!太太向来不苛待我们这些老实守规矩的姨娘，我又不能出门去，还能少了我的穿!"

        不由分说就拿出来，添进月瑶的嫁妆箱子里。

        月瑶拗不过姨娘，只得就由她，心里想着，入冬太太赐了皮子下来，她就拿去给姨娘裁两件衣裳，否则姨娘又舍不得穿，全给了她。

        月珂还小呢，她可不像姐姐们担心这些那些的，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的功课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朱姨娘影响的，还是甚么原因。

        夫子教她音律乐器，她闻一知十，学的很快，月仪都赶不上她，但一说到诗书礼仪，那可真是愁坏了朱姨娘。一篇《急就篇》，月仪一天就能学完，还背的滚瓜烂熟，到了月珂这里，五天都不一定能拿下来。

        朱梅儿自己就是教坊司的，迎来送往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世家贵女们会不会音律，擅不擅长音律不要紧，这只是一个上的了台面的爱好罢了，最要紧的是读书知理，能够掌家理事，做好一个当家主母是正经，勋贵世家里没有谁家的当家主母是没读过书的。

        她又向来是个要强的性子，可月珂是一点也没随她，照样整天乐呵呵的。她满心里觉得，她是压过了张春芳和李萍儿的，女儿上头也得要月珂强过月琪月瑶。但她不用问也知道，月琪月瑶在诗书上没有月仪强，但也是两三天能背熟《急就篇》的，偏偏她的女儿就这样起来!

        气的朱姨娘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时又想，月珂这样，怕是将来的婚事连月琪都不如，她压了张春芳这许多年，结果女儿上头还是退了一步，一时又想，都是珂姐儿自己不用功才这样。发狠要逼月珂努力。

        月珂苦不堪言，她本来就对这些个书本没甚么兴趣，夫子讲的她又听不懂，她就是喜欢音律。她当然知道要读书，可是她就是笨，听不懂夫子的课，那就更是背不熟。姨娘还这样子逼她。

        她寻着空就往月仪哪里跑，跟她吐苦水"也不知道我姨娘发那门子的疯，我寻常认识写字，知道礼节也就够了又不去考女状元，非要逼着我秉烛夜读。我瞧着太太都没这样整天盯着三哥哥。可累死我了。"

        这话月仪不知道怎样去接，毕竟是朱姨娘母女的事情。朱姨娘要压着五姐姐学习，是为她好，哪怕她并没有跟五姐一块儿上过课，她也知道五姐的文化水平堪忧，到现在也不过人了将将五十个字，但确是没有朱姨娘这样子的。五姐姐还小，只有七岁，天天这样熬着，身体也会熬坏。但她要是把这件事捅给娘亲知道，娘亲为了五姐的身子，自然会责骂朱姨娘。再怎样逼她努力，到底是五姐亲姨娘，要是因为她受责罚，五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月珂当然不是为了跟月仪讨主意来的，她也不知道怎样办，只不过她和月仪最好，只能过来找月仪诉诉苦罢了。

        两个小姑娘吃完了一碟子点心，又说了一会子话，就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月仪中午去姜氏哪里用，早晚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吃。姜氏告诉她，等到她八岁，就把她分出去，就住在旁边的沅芷洲。那是一个半临湖的小院子，景色非常的不错自来就是洛家长房嫡女住的。这一代就月仪一个人当然就是她一个人的院子。

        姜氏是这样说的，在家就要先学会如何管好自己的小院子，日后出了阁才能更好的管家。因此，洛家的嫡女都是到了八岁就自己开院子住。

        她就留了月珂一起用饭。教木樨去抓一百钱，去添一个月珂爱吃的洗手蟹，她自己爱吃的八宝鸭，旁的让司厨房看着做。

        洗手蟹贵重，月珂这样的庶女份例里面是没有的，但到了吃蟹的季节，姜氏会往各院里赏蟹下去。若是太太赏的吃尽了，还想吃了，掏一百个钱都不定能点到这样菜

        当然了，若是不讲究蟹的质量，只要能吃着就好，那也是容易得的。当然了，月仪是嫡女，还是太太唯一的嫡女，她想吃甚么，司厨房从不敢怠慢。

        小姐两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又去园子里逛了逛，消消食，月珂这才回去。

        果不其然，回去又被朱姨娘数落："眼见着都八岁了，认识的字还不足一百个，竟也不知道着急，一休沐就去胡玩一日!我看你竟也不必学了，早早让太太随便给你定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走卒武夫是正经!"

        月珂犟嘴道："姨娘光说我的不是，嫌弃我认得字少，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呢，好赖还来说我!我自己是知道的，我读书怕是就随了您。"

        把朱姨娘气了个仰倒："我是为了谁来的你看看你这些姐姐妹妹，哪一个不是出口成章!就是最小的六姑娘，那也是聪慧得很了，你多读些书，将来议亲也光彩些，你怎么就不知道我为你的心!"

        一面说，一面眼泪就滚下来。见朱姨娘哭了，月珂也不敢再犟嘴，怕把姨娘气出个好歹来。回来时高高兴兴的，这会子也只能焉头耷脑的去书桌上写字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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