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老实说，卫行简在杀了赫赫可汗之前都很慌，他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偷袭成功。赫赫处于西北苦寒之地，将士们虽然是选定的精锐，但还是牺牲了一大半。赫赫应该是晓得他们埋伏在里头，所以他们的难度更大了。

        但他真的斩杀赫赫可汗，俘虏赫赫王室时，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内心里的没底。

        他把赫赫王室押解到驻地，召来副将说话。这才知道副将在十日之前，深觉主帅失踪瞒不住，上奏了此事。

        卫行简立刻就教人再写一封军报，快马送上京都。

        他心里想着，宋副将那封军报上去，怕是让家里人着急了，娘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可别急出个好歹来!

        立时就吩咐大军休整一日，明日拔营回京。

        月仪在家宴的第二日就带着曹皇后赏的一些内造的衣料子回了洛府。她照常把这些衣料挑选了一些她喜欢的留下，给姐妹们分一分。

        月琪和月瑶当日下午就来了。

        "我的天爷呀，这回可算是有惊无险!"月琪进门就先念了一声佛，"先前说六妹夫失踪，我和四妹妹急得不行，又怕我们着急你更着急，现如今可好了。人好好的回来，还立了功。这就是大好事!"

        贺之文这五年升了两级，现在已经是礼部五品侍郎了。月琪当然能知道一些消息。

        月瑶也道："可见到底是咱们六妹妹有福气——你这些日子也清减了好些!"

        月仪对着姐姐们也说实话："前些日子简哥哥生死不知，殿下又病着，吃不下东西，我哪里能不清减!"

        月琪也叹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必我们这个六妹夫是个有后福的，你日后只管享福就是啦。"

        不像她了，成亲五年未曾怀孕，即使是婆婆再满意她这个媳妇，如今也是颇有微词，明里暗里提了几次说要给郎君纳妾，她都是装不知道，可能躲几回啊？

        她羡慕的看了一眼月瑶的肚子，月瑶上回回娘家时就诊出怀孕三个月了，她的怀相倒是比苏氏怀郴哥儿时怀的好，既不吐，也不疲倦，跟无事人似的，否则姚二郎也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娘家。

        月仪也抿嘴笑："三姐姐急甚么啦，依着我看，咱们姐妹都是有福气的，或许你的福气就在后头呢!"

        月瑶就笑道："依着我说，这也算件好事，我是与我家郎君说了，要晚间再回去的，不如咱们就在六妹妹这里治一桌子宴，我带了庄子上新进的稚鸡，野兔还有半头鹿来，咱们姊妹几个好好的耍一耍，岂不是好"

        月琪笑着指了指月瑶："我就知道四妹妹是个馋嘴的，我也带了我们庄子里进的好果子来，教司厨房做了饮子来，配着烤肉吃，岂不是更好"

        月珂就拍手道："好好好!再没有比三姐姐四姐姐这主意更好的了!咱们也请了大嫂嫂二嫂嫂来，这些日子事多，咱们姊妹几个还未曾好好凑在一块儿作耍呢。"

        月仪自然是一百个同意。也就是两个姐姐是低嫁，才能时常回娘家跟姐妹们作耍。她们姐妹们一个月里至少是要聚一回的，这个月又是姚家的事情，又是卫行简的事情，姊妹们都提心吊胆着，哪里有心思顽耍。如今都好了，自然有时间作耍了。

        苏氏柳氏自然很乐意，晚上姊妹几个凑份子，月瑶带了肉来，月琪带来果子来，月珂月仪两个就凑了一贯钱把去给司厨房治席。

        晚上苏氏柳氏来，各都带了些点心酒饮子来。看的月瑶馋巴巴儿的，她怀孕了不能喝，只能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专给她做的乌梅饮子，看着姊妹们喝酒。

        说是酒，也不是甚么烈酒，是春日里拿上好的桃花花瓣儿，合着糯米做的桃花酿，度数比米酒高些，但正经说不上是烈酒。

        都是大家小姐，除了柳氏，谁也喝不了烈酒。

        但柳氏还是更爱这样甜滋滋的女儿酒——烈酒太辣了。

        姊妹们边顽边说话，一直耍到月上三杆，贺之文和姚二郎来接自家娘子了，这才算散。

        月仪有些高兴，吃多了桃花酿，也有些醉意，脸上红团团的，像搽了胭脂。流苏木樨打水来服侍她洗漱更衣。

        听竹将冰块儿又添了一大块，今晚是她值夜，就睡在外面的塌上。

        画朱成碧两个大丫鬟是轻易不值夜的。大丫鬟嘛，比起小丫鬟自然是有些特权。流苏木樨玉茗芙蕖四个十日里排一回，大多数还是六个三等丫鬟们值夜。

        毕竟值夜是件苦差事，不能睡死了，否则主子半夜里要些甚么，你却还睡得跟死猪一样，那是要吃罚的。

        夏日里天气热，值夜的丫鬟也得半夜起来看看，冰盆里的冰，若是化完了，就得去冰鉴里夹一大块补上，不叫主子热的睡不着。

        但月仪睡觉是一般不起夜的，也不会要甚么吃的喝的，所以丫鬟们值夜倒是能安稳睡到半夜再起来添冰。

        一般来说，值夜的丫鬟第二日是下午才当值，也算是给时间补补觉罢，所以倒也不算很难受。

        田妈妈年纪大了，如今月仪的大丫鬟二等丫鬟们成长起来，她等闲也不管事了，也就是在沅芷洲里培养培养小丫鬟们，养老罢了。

        她也生育了儿女，但说实话，她的两个儿女见着的时间甚至没有几个大丫鬟们多，月仪又是她一手奶大的，她更是想着，姑娘嫁了人，那安国公府里水深，她必得陪着姑娘嫁过去，看着姑娘站稳了脚跟，才能放心，等姑娘生了小主子，她就替姑娘带小主子去。横竖她老了，干不动了，姑娘也能替她养老。

        她虽然不管事了，但她是月仪的奶娘，又是一手培养的画朱成碧这一套丫鬟班子，等闲丫鬟们都很尊敬她。就连苏氏身边的大丫鬟也对她客客气气的。

        有些新买的小丫鬟脾气傲，画朱成碧拿不下来的，田妈妈一出马，再没有培养不成的。

        倒底是件喜事，姜氏听说女婿凯旋，连粥都多喝了一碗。

        她这个病就是热不得，一热就头晕想吐起不来床，但她高龄产妇，生了孩子偏是宫寒，又受不得凉气。所以只能养着，洛淮是重臣，自然有面子请太医来给夫人看。太医们也只能说，这病并不伤性命，但只能这样温养着，药性一猛，姜氏这个身子就更受不得。

        姜氏只能把管家权给苏氏。但也没有甚么不放心的，先前一直捏着，就是想着她的仪姐儿还小，总得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捏着管家权能多给女儿存些东西，但苏氏嫁进来时候月仪不过一岁多，苏氏既不能管家，也也没什么要事，一年一年的带着月仪，感情早就很深厚了，她也不会亏待了仪姐儿。

        姜氏猜的果然不错，苏氏接过管家来，月仪非但没有吃一点子苦头，她还偷偷的从公中每年收入库里的好东西里拿出一两件来准备给月仪攒嫁妆。

        姜氏当然不会说她，因为她管家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落韵阁常年锁着，里头全是姜氏苏氏给月仪攒的嫁妆。

        卫行简日夜兼程，本来是半个月的路程，他生生走来十天就到了。

        月仪早早的就带着画朱和玉茗两个在诸暨楼上看他进城。

        卫行简胡子拉碴的，仍然还是一身银白甲胄，五尺重剑，两名副将的马匹拉着赫赫的几位王子和王爷。

        一路上百姓们欢呼雀跃，月仪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噔噔噔的跑下楼去看他。

        卫行简笑嘻嘻的，好像还是那副京都小霸王的模样，但一身的肃杀之气昭示了他并不再是五年前那个胡天胡地的小霸王了。

        他一眼就看见月仪，他笑两声，策马到月仪跟前，在她面前伸手："要与我一起吗？"

        月仪红着眼睛嗔道："谁要与你一起!"但卫行简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抱上马背，笑嘻嘻的道："可我想与你一起。——这可是你家郎君挣来的荣耀啊!"

        月仪嘟囔道："臭不要脸，还没成亲呢。"

        但却是很诚实的拉着马绳子。

        卫行简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回来了，阿仪。你别哭。"

        月仪嘴上说着："谁哭了!"眼眶却不争气的红了。

        卫行简就这样带着她策马入宫，先把她交给在坤德殿坐着的淑阳和曹皇后，温声道："阿仪，你与娘亲和舅妈耍一会儿，我去跟舅舅述职毕就来找你。"

        月仪点头，卫行简再看了她一眼，就大步走去御书房。

        淑阳促狭的笑道："瞧这小子，就一刻也舍不得咱们仪姐儿。"

        曹皇后也笑道："她们小儿女感情好，那才好呢！说明我和陛下这媒没做错!"

        看着月仪脸红，淑阳就招呼她来吃点心。如今月仪和淑阳姑嫂并不算陌生了，也能说笑。

        太子妃孔氏也来了，她笑道："到底是青梅竹马，我听着说，表弟与弟妹共骑一马，绕了半个京都呢!"太子叫她来的。卫行简回来，曹皇后吩咐中午摆宴，太子就本是教太子妃先去接上月仪进宫，谁知道太子妃刚出门就听说卫小将军在人群里一眼认出未婚妻，将她拉上马，说要与她共享荣耀。太子妃酸的牙都要掉了。太子最温情的时候也不过是外出巡检记着给她带了一盆红珊瑚来，怎么会说出我的荣耀与你共享这样的话来。但她是不必再跑一趟了，就直接进宫来了。

        "嫂嫂取笑我，我可是不依的。"月仪红着脸撒娇道

        淑阳看她这爱娇的样子，爱的不得了，把她揽在怀里笑着指着太子妃："你还是个嫂嫂呢，你和阿渊那时候不也称得上一句琴瑟和鸣!怎么就取笑起我们仪姐儿来!"

        太子妃笑着做个讨饶的模样："我是不敢再说弟妹了，姑妈护得甚么似的，母后也不替我分辨分辨!"

        曹皇后也笑："就你是个促狭的。一上来就取笑仪姐儿，她还叫你一声嫂嫂呢!净欺负人"

        "得啦，这下连母后也护着弟妹，我是没人疼的啦。"太子妃故意说笑着。

        她这样一闹，殿里倒的确是热闹起来了。

        太子锤了卫行简一下："好小子!这回可把我们吓得够呛!"

        卫行简笑嘻嘻的："但结果是好的嘛。对付赫赫，就不能正常打，就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行。"

        景和帝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还有道理了？你小子胆子大，一千人就敢突袭赫赫!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叫我们怎么办？你叫你娘，你那还没成亲的小娘子怎么办？"

        卫行简给景和帝捏肩讨饶道："舅舅别生气呀，我晓得是有风险的，可是冒点险就是把赫赫老窝给端了，那不是——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舅舅别瞪我了。我可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呢，您也不说夸夸我。"

        景和帝看他这样，又忍不住笑："下回可不能这样冒冒失失的!家里人都替你担心得很，就是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也担心得很，你娘病了那些日子，全靠她照顾。你得好好对人家，否则洛淮那个老匹夫要是揍你，可别找我说情!"

        "舅舅放心好了，我这辈子一定对阿仪好，绝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那可是我的娘子!"卫行简嘻嘻哈哈的道，"舅舅，我打了胜仗，您奖励我点儿甚么呀？"

        景和帝没好气的说："奖励你一顿打，好不好"

        太子在旁边笑的前俯后仰的。

        看卫行简委屈的耷眉耷眼的样子，又道："我能亏待了你快滚蛋吧，去见见你娘和你舅妈，她们也很担心你。"

        "好嘞，那我可就走了"卫行简一想到阿仪还在坤德殿，噌的一下就站起来。

        "快走快走，我看见你就生气。"景和帝摆手道。

        卫行简可不在乎这个，他笑嘻嘻的顺了他舅舅一个白玉镇纸就跑。他二舅兄是文官，想必喜欢这个，他得送点东西讨好讨好两个舅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带阿仪多出去玩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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