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蔓延
谁?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自眼前,自周身的四面八方传来。林崇只是在一片空旷中向不知道是前还是后的方向奔跑着,却是始终确定不了那声音的来源究竟是身处何方。
当你选择逃避,世界会把你抛弃。
原本连脚踝都没不过去的枯草,此刻却是犹如大地回春般的肆意疯长了起来。他的脚步和视线都受到了阻碍,试图拨开它们低头去寻找通往安全方向的路,草丛里却满是因疾病而死于窒息的干瘪的人类尸首。下一秒他便被狠狠的绊倒在地上,微微挪动的小拇指触碰到了某个硬邦邦的东西,又按到了什么不知名的滑腻腻。
难以言说的气味直窜入大脑,他只是没由来的知道在这里停下就会死于非命,所以即使被那些裸露断裂的骨骼划破了大腿或是肚腹,也是拼尽全力的趴在那些尸骨上向前爬去,尽管体内异常奔涌不止,尽管世界上沉寂的似乎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破风之声,随即便感到自己的紧绷着腿上传来了一阵剧痛。他再也没有力气的脸朝下跌倒在地,眼看着那只利箭刹然穿过自己的脚踝卡在那里。周遭那些比他还要高上几寸的杂草像是终于抓住了时机,霎时间的便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像是要将他吞噬。
你要逃什么?末日将临,你能跑到哪里去?
……。
“我觉得在我们出发之前,出于人道主义,还是要先去看望一下他究竟是什么情况。”
许祈看着一反昨日态度,貌似是一脸担心的安瑟,不过是心知肚明。
“你是怕他出什么意外,到时候解释不清楚吧。”
“知道就……。”
“那个声音就是你,我不会听错的!”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便瞬间听到了林崇哑着嗓子的咆哮。许祈面露好奇的抬手推门而入,只见站在床边一脸无奈的青正说着什么,还有一旁坐在床上愤愤的锤着自己的林崇,面色像是中毒了一般的碳黑似锅底。
“这是病情严重了?进化成自残了?”
安瑟瞥了他一眼,“是脑残了吧。”
眼看着在场的三人没有一个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林崇明显急了眼,却又因为身体原因说不了太多的话,只是狠狠的咳嗽了几声,便挣扎着抬起了几分身子来憋着一口气的大喊道:“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记错的!我敢拿我半个脑子来赌,我梦里那个追杀我的声音绝对就是你们这个不怀好意的医生!”
许祈和安瑟闻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默契的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果然病的不轻,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歇斯底里的来证明一件事情的。
青却也是真的把他这些话当了真,沉思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因为这只是一个梦啊!梦!”他彻底放弃了辩解,扑通一声倒回床里,像是一条在命运的变态折磨面前屈服了的咸鱼。
“一大早听一个明显已经影响到了精神层面的患者说梦,你倒也是真的闲的没事干。”
青忽视了安瑟的吐槽,转头看向许祈,抬手递给她了一张纸。
“昨天晚上紧急派出去的调查队速度还算不错,天亮之前就已经找出了这次暴疫病毒首先出现的地方是在资本商聚集地的那里。属于陈奎恩的管辖区域,看来他这次有了大麻烦了。”
看来这就是他当时为什么忽然离开那里的原因了。许祈低头把那张纸的内容大体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我昨天听赵启凌说,第一批感染者已经有因此不治身亡的病例了。”
青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些只是普通居民,并非资本商中的谁。在这种时候,即使是已经被感染到了暴疫,他们也大约已经被陈奎恩安排妥当或是自己找好了救命的方法,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自己这条宝贵的金命会在一夜之间魂归西天。”
她闻言皱了皱眉,“普通人几乎是在染病的3~4天就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们是怎么做到可以延迟这么长时间的?”
“钞能力。”
“……。”她无语凝噎,随即便转而问道:“那既然说第一时间出现的地方是在资本商区域之中,那为什么跟我们一起的他会被染病?”
青转头看向躺在床上一脸死灰的林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算了,”她摇了摇头,“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立刻赶往海底。希望在我们回来之前,你能好好照顾好他。”
“这个我还是没问题的。”
安瑟走到门口,回头看着用眼神目送两人离开的林崇,却是一丝坏笑。
“给他吊好一口气就行。”
“滚!”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抄起一旁的枕头扔了过去,随着枕头委屈的被迅速闭上的门板挡到地上又再柔软的弹起,却还是白净的躯体。青走上前去无奈的拾起枕头,却是放到了另一张床上。
“你把它拿那么远干什么?”
他回头淡淡的说道:“防止你在趁我不在的时候,神经不正常的选择用枕头闷死自己。”
“刚刚在梦里一箭射穿我的腿,然后夹着那种怪声絮絮叨叨的要杀我的人可是你!”
“那只是个梦。病毒的入侵会导致人的神经系统出现不同程度的萦乱,把自己做过的噩梦当成现实来讲,这也是很正常的病症。”
像是一个机械医师般的说完这些话,青便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这里。
空荡荡的房间又一次只剩下了自己,林崇盯着他离开方向的敞开着的门口看去,只觉得心底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好困……。
真奇怪,为什么大白天自己也会犯困。
林崇只觉得一时间眼皮有些打架,还没等再多做什么思考之时,身体上的生理反应便优先于大脑思考的控制着身体沉睡了过去。
————
他躺在角落,感到身上一片瘙痒。
就在几天前,他还悠哉的在海边拾贝壳。上天赋予的优美嗓音使他每每乘兴开口,便引得其他路过的年轻女孩驻足旁观,最后脸红着被他回以带有笑意的目光最后娇羞的拉着同伴离开这里。
而这两个时间线分明相隔不远,他却总是感觉这中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的那么长。
他从回忆里抽身,低头看着那双形容枯槁的手臂,还有几滴从房檐上掉下来的水珠构成的水滩反光中,映出来的那张犹如恶鬼般的瘦削夹黄的面容,通红的眼球瞪着里面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只觉得这一切的发生似乎是那么的魔幻。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染了一种奇怪的病毒。
这也是他从路过那些像是医生的人口中问出来的。他不懂那些复杂的事情,只知道这里还有很多人都像自己一样,昨天还是人模人样的走在大街上,今天就成了行尸走肉。
只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心存感恩的苟活着,庆幸身体的耐性让他们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角落里幸存着,而不是因此当场丧命。
如果自己能够撑住活到痊愈的那一天,那么这一段时间绝对是可以被提前预定为他人生中最噩梦的一段记忆。或许他当时在路边听到那里有什么动静的时候,就应该立刻离开而不是凑上前去看热闹。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一回想,自己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染到了这种该死的东西。
他们为什么会被抬走?
一个个的白大褂忙不迭地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的询问,只是擦肩而过。
那是一种病毒,是致命的。
有人拍了拍他,随口回应便也迅速的转身离开了。他转过头去看着街边的人群仍是一如往常的来来往往,自己站的地方仿佛就像是两个世界的分割线般割裂了开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就像是一个瞬间被抽取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般沿着街边一直走了下去,直到看到了不远处的一片连绵不绝的建筑,路旁沙砾上的铁轨延绵不绝的伸向远方,接连的工厂就像是监督员般的林立在道路的两旁。每一个铁皮建筑头顶标配的烟囱直入云间,吞噬了一切昂贵或珍稀的材料后又吐出了那些稀稀拉拉的灰色轻颗粒物体。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是得以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也是终于发现,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这一片天空的颜色,早已从天蓝化作了灰蓝,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面纱。
这些变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他有些发愣的盯着天空出神,即使是偶尔路过的行人,也不会对他这有些怪异的行为投以什么奇怪的目光。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都一样,都是低头忙碌,自顾不暇。偶尔获得个空闲时间,除了他还有那么一点的闲情雅致的特地走到离这里并不算近的海边去拾贝壳唱歌,但现在这副模样似乎也做不到了。
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不会去喜欢一个骷髅架子一样的男人的。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只觉得双腿一阵无力,要不是反应迅速的第一时间抬手扶住了墙壁,或许就要顺着地心引力直直的跪了下去。
他踉踉跄跄的走出阴影的几步之后,便是忽然瞧见了眼前出现的几个行人。只是还没等他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之时,却是忽然愣在了原地。
我的嗓子……。
眼看着行人已然离去,他靠在墙上再次艰难试探的发出了几声音节,那却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嘶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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