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传信
“二少爷!小的回来了!”
寅兆大呼小叫的跑进来,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澎湃。
可这哪能怪他?二少爷如今已有十八,寅兆从来就没听他念叨过什么女人,可今个儿这一早,却是叫自己去打听一位于小姐。
寅兆来回问了三四遍,差点惹毛了褚琰,这不人一回来,便邀功似的跑了进来。
如今已是初夏,寅兆忙活一上午,进来的时候额头已溢出了汗,褚琰坐在案前正喝着茶,一抬眼,便见着他风风火火的窜了进来。
“二少爷,小的打听清楚了。”
“你不如敲锣打鼓说出去好了。”
寅兆尴尬的笑了笑,忙顺了几口气,稍稍压低了声音向褚琰说道,“二少爷,于府里确是有一位小姐单名为‘卿’,她是于府里的嫡三小姐,如今年芳十五,正是议亲的好年纪!”
褚琰垂下眼帘,凝着缥缈的茶雾,想起汤家那位长子,便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只是于府的掌家如今是翰林院的于令史,于小姐的双亲,已在四年前相继病故了。”寅兆说着,便觉着门第是低了些,可到底是书香世家,只要少爷喜欢,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小的可听说,于家最近在与汤府议亲,二少爷,你可得紧着些……”
寅兆自以为溃破了天机,猫着打量褚琰的脸色,却不料二少爷反应这么大,忽的一下便站了起来。
“二少爷别急别急,还没定下就是有机会,你还是要先与老爷知会一声,不行告诉大少爷也行。”
褚琰刚要迈出去,脚步却停下了,面无表情的回头觑了一眼寅兆,倒还是不忘告诫他一句,“这件事不能告诉旁人,谁也不行。”
啧,这二少爷还羞上了。
寅兆忙点了点头,再一抬头,已是不见褚琰的踪影。
事实上褚琰哪是因为寅兆的话着急,就在他提及于家家事的那会儿,他脑中又飞快的闪过了一些画面。
知州府前,官衙马车,他需得再去确认一下。
……
其实于卿昨日便想出来的,可是没有寻着机会,她传信去寿州这件事,断不能被叔父叔母知道。
她思来想去还是要自己递出去才妥当,可等她到了知州府衙旁的驿局,却是半晌都没有进去。
于卿原本是准备邮急件,可她到了此处,才突然想起城中所有的急信,都是先得经过知州印戳才能通行,那么她的信,便必然会被汤知州看见。
若是走步邮,递到寿州至少也要□□日,等到祖父派人来接她的时候,保不齐婚书都已定下了。
如此想着便像是陷入了死局,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断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旁的途径,于卿坐在马车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就有些泄气。
只是正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之中却出现了一个人。
缙云长衫,黄玉绶带,他未着官服身形却依旧挺阔修长,于卿眼看着他策马行至一架官衙马车前,一跃而下,垂首便进了车内。
边上似有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他们的位置在西侧街角,路过的人也很少,于卿默默攥着手里的信,还是与车外的芾儿唤道,“去那边。”
……
褚琰坐在马车里,默默环视了一圈,便确认了方才那短暂闪过的画面,就是这里。
虽然不知道门领官衙的马车为何在此,但侍卫认识他,他随便扯了个借口,便钻了进来。
褚琰在等,按照浮曷寺那日的情形,他觉得应该会有事发生。
事件在重演,他觉得有必要把一切都搞清楚。
褚琰垂首静静坐着,果然还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有人靠近的声音。
“什么人?!”
外头的门领侍卫拦住了来人,褚琰的脑中便如期出现了一个声音,与现实重叠。
她说,“官爷,小女子于卿,有事求见褚大人。”
侍卫蹙眉,正欲开口,马车内的人却打断了他。
“叫她过来。”
于卿有些紧张,可那侍卫还是放她走了过去。
官衙马车双辕四架,横木铜边的侧窗垂着一帘窗帷,依稀可以瞧见里面的人。
“褚大人。”于卿有些踌躇,她不确定褚誉还记不记得自己,虽说实在唐突,但若是由借褚誉的手将信寄出去,约莫是可以直接越过知州的亲省,这也是于卿如今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于卿冒昧,可否求大人一事?”
褚琰没有说话,隔着窗帷能看见少女就站在窗前,他觉得脑子很乱,耳边只有她的声音。
“可否……请大人帮于卿传一封急信,不要……经过知州府衙。”
“大人放心,只是一封家信,是给我寿州外祖的。”
于卿急着解释,不想褚誉误会,只是他依旧没有回应,她便连气息都紧了些。
少女身上的温香带着栀子的余味,悄无声息的探进窗帷,勾扯着褚琰的神经。
他知道自己不该进来,也不该与她回应,可身体不受控制,他明明很清醒,眼睛却盯着窗外的人,半点也不想移开。
属于她的气息和声音一样熟悉,褚琰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是识得于卿的。
思想会出现偏差,可感觉不会,他记得于卿,那语调和气味叫他眷恋,他竟然发现自己在思念她,还是有点深刻的那种。
可车外的于卿却似乎越发不安了,垂首又靠近了些,她唤道,“大人?”
褚琰回过神,不自然的抬手抵住人中,压抑的吸了一口气,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于卿松了口气,她连忙隔着车窗给他行了一礼,口中道着谢,将信从袖间取了出来。
苎麻窗帷缓缓掀起一角,接着便有一封黄纸书信递了进来,褚琰垂首凝着那一处,便见着随着书信探进来的,还有一只纤细小巧的手。
像是淬了光的玉缎,她的指尖还染着粉色的凤仙,明明是轻轻捏着那封信,却像是捏在了褚琰心头上。
褚琰惶然间又想起一个画面,就是这只手,曾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腕。
时间变得缓慢,他久久不能动,木然接着那封信的时候,喉间才艰难的吞咽了一瞬。
可紧接着于卿便抽回了手,瞅着车内模糊的人影,又福了福,便转身离开了。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却不包括褚琰。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这种陌生的感情,搅得他完全无法自持。
如果没有真切的体会过,决然不会如此,可若一切真的发生过,他为何又会重新经历一次?
重生?
褚琰脑中崩出这个词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是傻了,可是梦里他确实是死了,一箭穿心,死的干干脆脆。
卸了力气靠在车身上,褚琰翻手看了眼那封书信,都不需要打开确认,就已经猜到了内容是什么。
他大约知道于卿要做什么,因为按照梦里的轨迹,她最后,是嫁入褚家的。
那么这封信,他是不是要帮她寄出去?
褚琰突然意识到,他竟然在顺应事情的发展。
即使结局那样惨烈,他也没有多少敬畏,比起去忧虑那些莫须有的未来,着眼当下显然才是更重要的。
而今他既然窥破了梦境的隐秘,便是有了扭转一切的机会,事在人为,就算事情还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至少在褚家发生变故之前,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可的。
若是他不记得也就算了,可他记得于卿是他的女人,那么重来一次,她又怎么能嫁给别人?
褚琰渐渐沉下心思,却突然听见车外有些动静,紧闭的车门下一刻便被打开了。
“阿琰?”
褚琰看见褚誉,思绪便戛然而止,他下意识的把信藏在袖笼里,起身便下了马车。
“你怎么在这?”
“无事,歇会。”
褚誉挑起眉梢,一脸不大相信的样子,褚琰却在此时顿了顿,凝了褚誉片刻,才翻身跃上了马。
脑中的画面出现了分叉,这一回,他没有将信直接扔给褚誉。
只是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谁寄不都一样么,反正她总不会,就这么嫁去汤家便是了。
褚琰勒马调头,街道上早已没了于卿的影子,他随意摆了摆手,拢着袖口攥着缰绳,锦缎袍衫下的长腿微动,不一会儿便促马离开了街角。
身后的褚誉望了眼他的背影,弯了腰便准备钻进马车,只他的手刚扶上门框,却是转向了马车旁边候着的侍卫,问道,“方才褚琰见过什么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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