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交集
月末初暑,午后已多是热燥。
于卿取着了信,心情愉悦,便领着芾儿去了先前那家茶楼。
她本来只想着喝两杯茶水坐会儿便走,茶楼的小厮却好像是认识她,迎面便招呼了于卿上了二楼。
这一日天气晴好,一楼大堂里已坐了许多人,于卿没有多想,拎着裙角走上了楼梯,只是还没等她上到二楼,便见着几个侍卫穿着熟悉的官服正候在转角。
二楼安静的很,与楼下像是隔绝了一般,少女柔蓝的绡雾裙上绣着竹月清荷,刚迈上雅间前的楼廊,便停住了。
“于小姐,又见面了。”
雅间的门未关,于卿抬头便瞧见了那人正站在日光充盈的窗前。
许是今天的光线柔和,他虽然依旧穿着萧肃的官服,身后却拥着半面暖光,看起来是与往常不同的温煦疏朗。
于卿有片刻的愣怔,待反应过来,便连忙福了一礼,轻声回道,“褚大人有礼。”
“于小姐今日取着信了么?”
于卿握着指尖,微微颔首嗯了一声,随即便又向褚誉道谢,“多谢褚大人的帮忙。”
“于小姐要进来喝杯茶么?”
他的嗓音低沉,若有似无的含着温绻的意味,言行举止却未有不妥,于卿没理由拒绝,便拾步走了进去。
室内设有冰鉴,比外面更为清凉舒适,褚誉站在窗前,一阵清风拂过,便送来一丝浅淡的楠木香。
可算起来她与褚誉也才见过几次,他到底是个身居高位的武官,静静的站在那,还是有一股子凌厉的气势。
于卿不免又有些紧张,只故作镇定的弯了眉眼,露出了个礼貌的笑容,便听见褚誉轻声说道,“于小姐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
“嗯,我外祖说要来江陵。”
于卿生的娇弱,一双柳叶眉弯弯细细,这会微扬着舒展开,带着女儿家灵动俏丽的韵味。
可她偏就是半点也不自知,晶莹的眼仁迎着光的时候像剔透的琉璃珠,褚誉不由得便想到方才在窗前看到的那一幕,背在身后的食指轻捻,他微微侧身,伸手倒了杯热茶放在案前。
“徐大人常在寿州,这次来可以多留些时日。”
“褚大人认识我外祖么?”
“早年我曾赴寿州公干,见过一次,不知徐大人还能不能记得我。”
于卿行至案前,没想到褚誉竟然还见过外祖父,她心头的紧张渐渐就消散了些,没察觉自己的声音都上扬了几分。
“若是褚大人的话,外祖定是记得的。”
于卿说的只是大实话,褚誉家世显赫,身为江陵武官,即使早几年还不是门领少卿,外祖也不可能不记得。
只是这话说得却极是妥帖,褚誉唇角微扬,顷身坐在窗边的坐榻上,笑意温煦的看着于卿。
“如此,到时我还需去拜访一下徐大人。”
于卿有些疑惑,脑子一时没理清楚,只想褚誉不过是随口客气两句,便垂了眸子坐了下去。
窗棂外热燥的微风夹杂着街道上行人的喧闹,她心思莫名飘远了些,却沿着主街瞧见了不远处的知州府衙。
“于小姐今日怎么从城西过来?”
于卿回过神,料想到褚誉许是方才看见了她,便解释道,“我是从梁府来的。”
“梁府?那位是梁参议?”
“嗯,梁大哥正巧要回知州府衙,顺道与我一起。”
于卿说完,便见褚誉默默端了茶盏,他半压着眼睫隐在茶雾后头,未几,却浅浅抬起望了过来。
那眼神意味不明,于卿突然就有些踌躇,摆了摆手便道,“褚大人不要误会,我是去梁府见梁小姐,梁大哥只是顺道送我。”
“嗯,梁参议恭良温厚,惯是有礼的。”
于卿尴尬的笑了笑,总觉着他那话里有话,抬手想喝口茶,却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有水了。
她放下茶盏,想想还是要解释一下,“梁大哥年长于卿五岁,年前已是议过亲了。”
褚誉没应,于卿说完便是后悔了,热气上脸,她心虚的避开眼睛,也堪堪避开了褚誉眼底的笑意。
“五岁,大了么?”
于卿脑子有点蒙,两靥上的红晕衬得桃杏一般娇艳,她好半晌才意识到褚誉在说什么,只眨巴着眼睛喃喃道,“也不是……”
“那便好。”
好什么?
于卿简直就要坐不住,她脑子晕晕乎乎不知该作何反应,竟然是生出了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他是褚誉,单单想清楚他的身份,便已是叫于卿寻回了一丝清明。
脸上的红绡渐渐散去,窗外的日光依旧耀眼,她握着手指站起身,想想还是就此告退比较好。
只是才行至门前,身后的人却又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无奈,娓娓拂过耳畔,“那我还能去拜访徐大人么?”
于卿眼睫颤了颤,终是回过头望向褚誉,可他的眼神坦荡,好似润玉岚山,于卿心头错了一瞬,竟是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
最后她连怎么坐上马车的都不知道了,芾儿兴奋的声音隔着窗帷传进来,只道,“小姐,褚大人是不是对你有意啊?”
“不许胡说!”
于卿可不敢多想,那是褚誉,整个江陵城都数不出几个的簪缨贵胄,莫不说她高不高攀得上,如今自己尚与那汤家都还未理清楚,又怎么可能去想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她着实不该被人一两句话就弄乱了心思,于卿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才在回到家前压下了满腹的心绪。
这会刚过申时,天色还早,于卿下了马车入了院子,却发现叔父已是回来了。
好在她今日出去是提前与陈氏报备过,于付林见着她也没多问,见人去了后院,才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两口。
而陈氏亦是揣着心思,经过之前那回,她已经料定了于卿是妥协了,想着这几日要与汤家定下婚书来,便朝于付林道,“老爷,卿儿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下了?”
“不急。”
陈氏皱起眉头,甚是不解,扬声又问道,“怎么?老爷你还能真为了卿儿两句话,便要拂了这门亲事不成?”
于付林本来就烦得很,内选一事在即,汤家却偏偏出了那事,如今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说亲。
他心里盛不住事儿,又听陈氏这么说,自是没什么好气的,“说什么呢?!卿儿是我兄长的长女,亦是我于府嫡女,她的亲事自是要慎重。”
“汤家是江陵知州,怎么就不慎重了?老爷你先头不是还同意了么?”
陈氏莫名其妙,不依不饶的问,于付林也是被她烦的紧了,压着火气踱了两步,才终是回首道,“你懂什么?如今汤家出事了,都巴不得避的远远的,这亲事没定下才是万幸!”
陈氏一愣,前几天还见过汤夫人,可见于付林那样子又不似作假,便蔫了几分,低声询问道,“怎么会?”
“我哪里知道?!官盐也敢贪,如今陵南那边漏了底,今早他汤远坤已是被参了!”
“汤知州为人谨慎,怎么会突然事发?他好歹也做江陵知州这么多年了,总不会说倒就倒吧?”
于付林顿了片刻,这些事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风雨欲来,要不是他汤家有些人脉,今早便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想来他汤远坤也是焦头烂额,而且这事儿如今还不算完,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明哲保身,断是不会让自己参合进去的。
“你一个妇人,莫操心这些,我只与你说,最近不要与汤家多来往,之前亲事的事情,更不能随意往外说!”
陈氏心里惶然,半晌才点了点头。
于付林晚上有饭局,又嘱咐了两句,正踩了门槛要出去,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回首朝陈氏道,“对了,午后寿州来了封信,卿儿的外祖要来一趟江陵,你准备准备,看是不是邀到家中来住。”
“北边的院子正在修葺,家中那空的小院怕是住不下,不行就要他们住福源楼吧,我们出钱不就行了。”
于付林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听陈氏这般安排,下意识皱了皱眉,只是料想他们也不会久住,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背手便出了院子。
……
七月中,武试在即。
原是因由江陵知州承办的初试,却零时都交给了务政司。
不仅是朝中大臣,就是与知州府衙有些交际的官吏也都觉出了风声,往日里门庭若市的汤家一夕之间便没了从前的光景。
虽说还是差点将人钉死的证据,但圣上已经动了怒,若是属实,败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陈氏那日之后便也私下里打听过,得到的反馈也皆是不好,就连与汤夫人交好的几位世家夫人也都说汤家要凉,陈氏便更不敢将之前议亲的事情泄漏出去了。
好在还没有真的定下,她们也不至于受到牵连,陈氏只当从没发生过,再也没与于卿说过汤家亲事的事情。
转眼又过了几日,于卿早起在院子里剪了些花枝,还不到晌午,便听前头陈氏传话来,说她的外祖父已经到江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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