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针对
楼下的褚誉正在与属下说话，随意扬起头，便见二楼雅间的窗边，褚琰正端着茶盏朝他示意。
他站的地方只能看到窗前，褚誉便料想于卿应该坐在对面。
可事实上，于卿从他离开之后，便再也没动过位置。
女子娇柔纤细的身姿若浮柳，婷婷玉立，却有些僵硬，她不停的眨着羽睫，嘴里的话亦是几乎要听不清。
“于卿不明白褚公子是什么意思。”
褚琰扯开嘴角，重新看向于卿，有种恶劣的情绪在发酵，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干预，都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一样。
他放下茶杯，稍稍离了窗边，冷漠的视线带着戏虐，眼角已再寻不到半分笑意，“不明白？”
“或者我换句话来说，你觉得褚誉会娶你么？”
“于卿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想与没想，只有你自己清楚。”
于卿脸上再也挂不住，她不明白为什么褚琰非要把话说的这样难听，她没有得罪过他，连认识都谈不上，难道就因为她的家世地位，他便能如此看轻自己？
于卿咬住嘴唇，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她接受褚誉的善意，放任自己与他相处，也许就如褚琰所说的，她心里是怀着期待的。
然而这种事情却被人轻易察觉，还如此不留情面的直言出来，这很难不让她感到难堪。
于卿垂下眼，低头凝着自己的指尖，葱青玉指用力到微微泛白，门边站着的芾儿，却是忍耐不住了。
方才褚琰的话她也听了个大概，可他凭什么就把话说得好像，一切皆是小姐一厢情愿了？
芾儿忽的走过去，张口便说道，“这位褚公子……”
“芾儿，别说了。”于卿打断了芾儿，看着她摇了摇头，芙蓉面上的苕红淡了些，看起来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可她脸上的笑却没了，褚琰凝着她暗暗施力的一双手，后面的话便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室内重归于安静，褚誉仅仅走了几分钟，等他再回到二楼，褚琰正坐在案前看着窗外。
气氛有些尴尬，可他大约能猜到会是这种情况，褚琰性子疏冷，对待女子更谈不上迁就照顾。
于卿尚还未落座，他自己却饮起茶来了。
褚誉两步走到于卿面前，小姑娘才后知后觉的扬起头来，她眼睛弯的柔顺，眸底像带着春辰，只是面对着自己，礼貌的说道，“褚大人，于卿要回去了。”
褚誉直觉有些不对，可他惯少与女子打交道，很难探查到女子藏下的心绪，便只是点头应和，背手道，“我送于小姐。”
于卿没有拒绝，临走前还是对着褚琰施了一礼，“褚公子，于卿告辞了。”
褚琰垂首，算是回应了，褚誉便陪着于卿一道下了楼。
晌午的日光刺眼，褚琰坐在窗案边上，他看着两人在马车前道了别，忽的一下，便扬手撂了手中的瓷杯。
……
金秋九月，会试终于有了结果，主城的皇榜换做了黄绸杏榜，一早便有考生候在了榜前。
高中的贡士通常会在当日入宫进行殿试，礼部中侍站在杏榜前理单，名次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读上去，念到末位，即是会试第一名，“会员，陆知谦。”
于卿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看向陆知谦，今日是会试放榜的日子，她一早便央了陈氏出来。
陆知谦早前便是乡试解元，他会高中算在于卿意料之中，只是她却没想到陆知谦会是高中会员。
“表哥，恭喜你。”
陆知谦点了点头，心中澎湃自是不用言表，意气风发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他看着于卿温柔的弯起唇角，默默说了句，“卿儿，等我回来。”
于卿嗯了一声，便目送陆知谦往榜前去了，殿试会持续一整天，她心里亦是有些紧张，只是等她瞧见贡士列队入了宫门，却远远瞧见了当值的褚誉。
后者亦是看见了于卿，贡士已陆续进入宫门，他骑在马上扬首望过来，未几，便已驱马往这边行来了。
于卿避了眼，拉了一把芾儿，她还在眺望宫门那边的陆知谦，就听见车上的于卿搁下了车帘，轻声说，“芾儿，回去吧。”
芾儿应了一声，转头吩咐了马夫，只是她还是瞧见了驶来的褚誉，便跟着车前提醒道，“小姐，褚大人往这边来了。”
“走吧。”
于卿坐在马车上，双手扶着座沿，她甚至没有掀开车帘，等到马车驶出了街角，芾儿才又凑到窗前低声道，“小姐，你是不是还在在意褚家二公子的话。”
“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小姐，我总觉得褚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你难道就不想问问么？。”
于卿垂着首，伴着车身轻晃，虽然已过去数日了，可她还是清楚的记得褚琰冷漠的眉眼。
手上的绢帕抽了丝，她细细的用指腹捋顺了，沉默了良久，才与芾儿说道，“我与褚大人，不合适。”
“小姐是因为褚二公子的话么？”
于卿偏过头，觉得也不仅是如此。
“不谈身份地位，芾儿，你觉得若是未来的夫家有人不喜欢你，你会过的好么？”
更何况，那人还是他的亲弟弟。
芾儿没再说话，于卿已有了判断，好在一切尚未开始。
……
酉时刚过，捷报官已是出了宫门，金锣伴着长队浩浩荡荡，簇着殿试三甲从高深的红门尽头驶来，一时间风光无限。
人群接踵摩肩，皆站在主道上遥看，魏红吉服艳过晚霞，为首的状元郎眉目俊朗，姿态端方，盎然立于马上，那意气风发的模样霁月风光，竟是比身后的任何一位，都要显得儒雅清贵。
圣上于殿前便亲封了陆知谦为光禄寺署正，知晓陆知谦乃寿州人士，还格外恩典了一座府院。
捷报队伍一路将人送至状元府邸，还不待近前，府门前已是放起了鞭炮。
陆知谦没有料到于付林夫妇竟是早早的候在了御赐的府里，不但将他旧院中的家仆都遣了过来，更是连晚上的庆功宴都一并准备好了。
炮声阵阵，路边围的尽是看热闹的百姓，不停有京官前来道贺，陆知谦却一眼就瞧见了院门边上的于卿。
她笑得妥帖，真心诚意的在与他恭贺，陆知谦翻身下马，刚要走过去，却叫陈氏一把拉住了。
“我就说贤侄才学八斗，定不是池中物。”陈氏笑得眉眼都掬在了一处，顺势拉过陆知谦便朝来人说道，“这位是齐御史，江夫人，这位是陆主事，快，知谦，快来见过诸位大人。”
她俨然一副长辈的姿态，全然忘了就在早间，她还拦了于瑶不让她出门看榜，只不过短短一日的光景，陈氏就已经全然转变了态度。
这可是钦点的状元，更何况陆知谦的父母皆在寿州，他们作为远亲，自是应该如此。
面对陈氏这样的反差，陆知谦也只是垂眸笑了笑，任由陈氏与他引荐，朝着众位官员拱手道，“各位大人有礼。”
“客气，陆大人年轻有为，深的圣上赏识，我等自是要来与一声道贺的。”齐御史捋着寸长的短须，颇为亲厚的拍了拍陆知谦。
陈氏喜上眉梢，连忙招呼道，“诸位大人里面请吧，如何也得喝我侄儿一杯庆功酒不是？”
“那是自然。”
几人陆续由陈氏引进了府门，于付林尚在门前同陆知谦接受道贺，喧闹中夹着的言笑，一时间热闹非凡。
不得不说陈氏场面上做的极好，连捷报官的喜钱都提前准备妥当，府外围着的百姓一并得了些喜点，正在这喜悦的当口，长街的另一头，又缓缓驶近一人。
御赐的状元府邸临近西城河畔，离西城门不近，却在主道之上，于付林一眼便认出了来人，立时便拱手迎了上去。
“褚大人！”
他见褚誉沿路而来，还以为他也是来道贺的，脸上的惊喜几乎藏不住，感觉到身边那些官员的注目，连语调都上扬了几分，“褚大人百忙之中能抽空前来，实是知谦的福气，快快入府吧。”
陆知谦也没想到褚誉会来，他回身走过来，仰头却见褚誉的目光从府苑内一扫而过。
他转过头，那处早已不见于卿的身影，陆知谦暗道自己想的太多了，便拱手朝褚誉道，“褚大人要入府喝一杯么？”
褚誉低眸，状元郎温雅无双，一身魏红吉服衬的人清俊如朗月，不由得就让他想起了褚琰的话。
书生？
倒是一个好模样。
长腿掀起，褚誉翻身下马，垂首将官帽卸下交于侍卫，对着陆知谦拱了拱手，便开口说道，“如此，便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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