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个月转瞬即逝，阿浊毫无意外的被留了下来，也是这批新奴里最出类拔萃的。前几天大公子的侍墨婢女爬了床，打了十几板子被发买到窑子里了，书房里就缺了一个人。阿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负责来挑人的胡管事抿了一口茶，也不抬头，慢悠悠地问：“有识的字的吗？”

        这批新奴不是家生子，而是从外面买来的。且不说只了三个月，就连家底干不干净都不知道。他不觉得沦落到卖儿鬻女的人家会教女儿家识字，也只是例行询问，不报太大的期望。

        身材高挑，面目清秀的杏儿上前一步，她下颌微杨，眼底有几分不易觉察的傲气，但言语间又很恭敬：“奴婢的父亲是秀才，奴婢认得几个字。”

        阿浊跟着站了出来，只不过微微低着头。

        胡管事神色微动，问：“你们俩个都认识字”

        阿浊和杏儿都应是。

        胡管事吩咐小厮把带来的笔墨纸砚铺好，道：“写来看看。”

        杏儿默写一小部分的女德，簪花小楷写的很工整，就是字迹有点涩意，笔力不足，应该是有段时间没有拿笔了。

        胡管事看了心里说好，仔细打量杏儿，她绾着个髻，气质温婉，，相貌不出挑也不磕碜，瞧着是这个安分的。

        阿浊把纸拿给小厮，眼角弯弯的，身量未足，脸上肉嘟嘟的，一团稚气。

        胡管事暗觉不行，这不还是个奶娃娃，如何能够待在书房侍墨。

        他接过纸，潦草的撇了一眼，正准备宣布备选婢女。

        但是目光却被纸上未干的字迹勾住了，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他然后把阿浊上下看了一遍，才发现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尚小，但是眉眼间透着沉稳，爱笑，很讨喜。

        胡管事把阿浊的手稿卷了起来，拍了拍衣角，径直走了。

        屋子里的小婢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杏儿捏紧了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不甘中带了一丝怨恨。

        溯兰轩

        烛光摇曳，大公子捻着写满了歪歪曲曲梵文的白纸，细细的看着。他满头氤氲着水汽的墨发披散在腰间，昏暗的光线把他笼住了，增添了几分柔和。

        离母亲谢氏的生辰还有三个月，若是可以完成一篇用梵文写的《金刚经》作为生辰贺礼，母亲大概会高兴吧。

        “明天就让她来。”

        胡管事退避在屋外等着问话，听到后松了一口气，笑着应到：“明天一大早就送过来。”

        阿浊先是被安排去沐浴，拿了新发的衣衫，从新梳洗了一番。她被安顿在溯兰轩一间狭小背阳的屋子里，但是已经比之前十几个人挤一间房好太多了，她已然十分的知足。

        微生葭兰的书房很大，足足有三间，隐隐弥漫着浅浅的檀香，很好闻，也确实符合大公子如芝如兰的不俗气质。

        大公子着一身白色的直缀正在执笔书写，细碎的光漏过窗外的树枝点点皴染在他的衣服上，像极了画中人的模样。

        微生葭兰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呆在原地的小婢女，她好似受了不小的惊吓。

        “你唤作阿浊？”大公子轻咳了一声。

        阿浊才如梦初醒，讷讷的应着“是。”

        微生家的大公子好看的仿佛不是尘世中人，在梅林中就像梅妖艳鬼，在书房里又像书中的精怪，她确实看呆了。

        大公子放下了手中的笔，说：“从今日起，你就专心抄习《金刚经》，梵文倒是认得不少，但是字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书房的一角有一张小几，平日里阿浊就窝在大公子私人领域的一隅用梵文抄写经书。

        那天她正在专心的抄写，长时间的伏案使她觉得腰颈酸痛，正准备休息一会，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抬头蓦然发现了不知道何时站在这里的大公子。

        她与他双目相对，眼中还残余着没有反应过来的怔愣。

        大公子没有说半句话，但是第二天她的小几上就多了一瓶药膏。

        阿浊按了按手腕上的旧伤，哑然。

        她其实很用心思在遮掩这处伤了，没想到他心细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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