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入狱（下）
周洛城思道：“我记得，应该写的是黄茋。我看着他写的，不会写错。厉王当时也在。”
“厉王也在的话，他也看见了？十几日之前的事，他多半也是记得你提醒过太子。若是他愿意为你作证……”高想止住话，自己也觉得好笑，“我在想什么呢？厉王与皇后同气连枝，是太子党的人，他怕是不会轻易为你说话。
而且反过来想想，太子一死，你入狱，这些事最大的受益人，便是厉王。厉王这个人，顶着一身军功，却不骄不躁，先前未露出对那个位置有半点非分之想，难道是深藏不露？”
“不管怎么说，明日先差人去厉王府上问问，看他愿不愿意来见我一面。”
“嗯，能当面探一探虚实，最好不过。”高想又道，“就算是杨梅酿真被人动了手脚，太子又怎会去占星阁呢？皇上要十日之内结案，大理寺有你的人吗？”
“没有。”周洛城眉间微动，“我记得这大理寺卿，好像是萧彦的门徒，一手提拔上来的。”
听了这话，高想翻身，从周洛城怀中撑起来，“萧彦？当朝宰相？皇后的亲爹？”
“嗯。”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了。”高想苦笑了一声，“你这是破罐破摔了。萧相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太子一命呜呼，怕是怎么样都不会放过你。于私，那是他的亲外孙，骨肉血亲；于公，储君都没了，太子党名存实亡，他要防着任何人此时上位。”
周洛城颔首，“不错。”
高想托腮望向他，上下打量一番他好整以暇的模样，晶亮的狐狸眼转了转，在头顶的一线天光照射下，仿佛带上了微湿的水汽，“不过，绝处往往才能逢生。萧相苦心孤诣，如今的突变，让他好梦到头，定不会甘心。
皇上登基之后，倒是没少流连后宫，可是那些娘娘的肚子没半点动静，萧相怕是很难再等一个外孙，厉王，明面上看，他很有可能会转头扶持厉王，但……”
周洛城盯着怀中之人良久，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你穿这破破烂烂的囚衣，都这样好看？”
高想抿了抿唇，“你别胡来，这是在牢里，要是弄出什么动静，把我们一人拉到一间，想分析下案情都困难。”
周洛城理直气壮，“我怎么胡来了？”
“所以不是你的手指，一直在我腰上画圈圈？”高想眨了眨眼，“当然，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搂着这样的绝世美人，要你坐怀不乱，实在也有点强人所难。”
周洛城被她逗笑，拿手指挑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倒是一点不谦虚，极有自知之明。”
高想也跟着笑了，躺回周洛城的怀中，枕在他胸口。
周洛城将她往怀中拢了拢，“冷不冷？”
“还行。”
“那睡吧。”
“嗯。”
两人都闭上了眼，周洛城的手在高想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日，高想和周洛城被困在牢中，每日只能传消息等消息，十分被动。
期间，大理寺卿提审了几次周洛城，来来回回就问那几个问题，也不敢用刑施压，如此看来，背后的萧相可能是还没想好怎么出手。
厉王一直躲在王府，称病不出。
就连许文心也没出现，探子传进来的消息，只说许文心一直窝在驿站中，许是前些日子见了些南晏的大臣，又是应酬喝酒，又是水土不服，没怎么出过门。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事情却丝毫没有进展，高想干着急，还无聊，闲得没事只能数手指玩，周洛城闲得没事，则掰着高想的手指数着玩。
这日，周洛城正与高想，席地而坐，画着棋子对弈。
牢门被打开了，一袭鲜艳绸衫的男子迈步走进来，盼了这多天的人，终于出现了。
许文心上前拉起高想，上下打量一番，“你怎么样了？”
高想答道：“挺好的。”
“我看都瘦了。”许文心瞥了周洛城一眼，“跟着这个人，吃了这些苦。”
高想问道：“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听说皇后每日去皇上跟前哭一回，要早点定案，将凶手绳之以法，好让太子入土为安。大理寺每日被催着结案，查来查去，只说酒中有致毒的黄芪和杏仁，事发当晚，太子放的风筝不甚落到了占星阁房顶上，太子上去捡，正好腹痛，就倒下来，一下子摔死了。酒中的毒就算不是致命伤，也直接导致了太子死亡，宸王爷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高想思道：“占星阁顶呢？好端端的，说摔倒就摔倒了。房顶可有古怪？”
“我上去看了，一切正常，没有年久失修，也没人做手脚。没几天了，我看大理寺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跟我走吧。”
许文心执起高想的手，“他们不让，我就硬闯，越个狱而已。从此天高任鸟飞，什么和亲公主，什么北晟南晏，搞不好小命都要交代了，还管什么两国盟约。”
高想不置可否，“你疯了？”
“你走吧。有句话，我一直没能和你说。”一旁的周洛城听他们说了许久话，神色黯然地立在墙角，“此生能娶到你我已知足，还有些遗憾，也许就是没能和你有个孩子，有个像样的家。”
什么鬼？这两人又拿错什么剧本了？高想倒是想天高任鸟飞，然后男主流放或者幽禁，从此与皇位无缘，gameover，哈哈哈，皆大欢喜？
高想皱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许文心，只见他左眼一眨，眼角含春地冲她放了个电。
她顿时觉得腹中的青菜豆腐都泛起了油，转向周洛城道：“什么孩子，什么家，我看你就是馋我身子。既然还有遗憾那就别这么丧。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皇后之位呢。”
周洛城抬眸对上高想的眼，那双上扬的狐狸眼中有光射出来。
“什么皇后啊？”一身黄袍的周洛坤，悠着脚步踱进来。
三人福身行了礼。
高想解释道：“刚说到皇后为太子的事，日夜忧伤，以泪洗面。皇上，臣妇想调查太子的案子，早日找到真凶，为皇上和皇后分忧。”
“只是为朕分忧？”
“当然，也是要为王爷洗清冤屈。”
“王妃还未查案，就断定宸王有冤屈？”
“臣妇一定秉公无私，只求一个真相。”
周洛坤皱了皱眉，“太子的案子，是大理寺在调查。朕刚去了解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宸王是唯一的嫌疑人，不出三日就能结案了。”
高想忙接道：“够了，三日足够，请皇上允许臣妇参与调查。”
许文心厉声相助，拿出些来使的气势，“难道我北晟的人，在陛下的大牢，不明不白关了这么久，连求一个真相的权力都没有吗？”
“你们想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案子大理寺查得好好的，你们突然想插手，今日朕若是准了你们，开了这先河。往后，谁觉得大理寺断案不公，都要来掺和一脚，朕当如何？”
高想的眼中闪着坚定，“臣妇愿立军令状，三日之后，无法破案，臣妇与王爷同罪。”
“好，宸王若是被定罪，自然会影响我们与北晟的联姻，此事既然涉及两国邦交，朕便卖北晟一个面子。你们想查，就让你们查吧。三日之后，朕要结果。”
周洛坤言毕，悠哉悠哉地踱步离开了大牢。
大牢内的人一散，高想与许文心对视一眼。
两人避开看守躲到角落里，开始上下其手。
许文心先解了自己腰间的系带，高想一把将他的外衫扒了下来，又伸手去解他腰间的佩玉。
周洛城在一旁看傻了，目瞪口呆。
高想见周洛城还愣着不动，走上去就要扯他的衣襟。
周洛城忙止住她的手，“别别，我没这个癖好。”
“那你自己脱吧，你这囚衣单薄，反正脱起来方便。”高想没理他，继续去帮许文心。
周洛城方才捂住自己衣襟的手，此时已顺势捂到胸口，“你让我缓缓。”
“什么？”高想瞥了他一眼，“你还没看出来？这是我二舅爹，南晏王宫，你比他熟，赶紧换了衣服，随我出去查案。”
“这是盗鬼前辈？”周洛城瞳孔放大，“那真正的许文心呢？”
高想这才想起来，问道：“哦，二舅爹，许憨憨呢？”
上揽月答道：“这小子在晏京城倒结交了不少朝中大臣，不知是不是前段时间与狐朋狗友应酬，吃多了酒，整天浑浑噩噩的。我让他来救小想，死活不愿意，懒得跟他废话，喂了一把你大舅爹给的迷药，捆在驿站了。”
高想又问道：“对了，二舅爹，你怎么来了？”
“一到冬天，神都城冷死了，我来南边过个冬。可怜我这劳碌命，过冬也过不安生，听到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说南晏太子死了，你也受牵连下了狱，我放心不下。想起来许家那个小子在晏京城，本想找他出面，谁知他又闹什么别扭，便捏了张脸，自己来了。”
谈话间，周洛城已经和上揽月交换了衣服，上揽月将许文心的皮面仔细贴到周洛城脸上，叮嘱道：“这张皮是我随手找材料捏的，维持不了几日，记住别碰水，会起皮。”
周洛城福了福手，“那就辛苦前辈在此忍耐几日。”
“小事”，上揽月拍了拍周洛城的肩，“照顾好我大外甥女。”
高想和披着‘许文心’皮的周洛城离开了，披着‘周洛城’皮的上揽月静静坐到牢房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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