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渡河
“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难，”摆渡人说道，“你们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商量一下。时间还早，不必着急。当然，以你们的阅历和水平，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的。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柯罗大声说。
苏映澄的脚步一顿，眼皮一跳。
我去，怎么忘了这个猪队友了。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语言是阻止不了他的。
这种时候，必须捂嘴！
苏映澄的目光一扫，迅速找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柯罗，准备冲过去。
然而，为时已晚。
那家伙比他想象得还要冲动。
他刚一抬脚，“军队”二字，就从柯罗的口中嚎了出来。
声音洪亮，气势十足！
在吼出这两个字以后，柯罗还斜着眼睛，得意洋洋地看着摆渡人，补充：“石像模拟的就是你信奉的神明生前拥有的军队。祂长眠之后，舍不得他们，于是将整支军队刻成了石像，放在神墓周围，以陪伴祂的左右。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所有人都震惊了。
你就这么……直截了当地、一点都不犹豫地、丝毫不考虑后果地把答案说出来了吗？
要是错了怎么办呢？
勇士！
真正的勇士！
话又说回来，这种程度的勇士到底是怎么当上王宫卫队长的？
靠关系吗？有人心想。
苏映澄停下脚步，轻叹一声。
事已至此，还是放弃治疗吧。
至于哈娅和精灵王，则是双双盯着摆渡人，看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虽然，他们是拥护小苏道长的，但是，在摆渡人公布最终结果之前，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放心。
而且，倘若答案有点问题……好吧，其实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丢丢置疑的。
如果不是柯罗直接喊了出来，他们或许会开个小会，稍稍商量一下，以敲定最终的答案。
……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一想到这里，哈娅瞪了柯罗一眼。
假如不是王宫卫队的绝大部分人都倒在了几天之前的流血事件之中，以及，这个家伙是一个神力高强的王族成员，她怎么会带他过来呢？
从小到大，他的性格都不怎么样啊。
一时之间，现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就连柯罗，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缩了缩脖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大家各有各的心思，以一种等待法官审判结果的忐忑心情，等待着摆渡人的反应。
然而，关键时刻，摆渡人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就像没听见似的。
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作风。
难道，答案不对吗？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或者说，答案是对的，但是他想赖帐，故意判定为错——不不不，不至于，在他信仰的神灵的地盘里，他应该干不出这种事情。
苏映澄也有点奇怪。
他看着摆渡人，居然从他黑洞般的面孔上，愣是看出了一丝惆怅。
就在哈娅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摆渡人终于说话了。
语速很慢，语气比较凝重。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柯罗。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言下之意，答案是对的啰？
苏映澄惊呆了。
不是吧，这也行？
“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摆渡人催促，“这并不是一个神墓的常见设置。哪怕你以前到过其他神墓，也不可能见识到这种情况。”
柯罗很老实地指了指苏映澄。
“小苏道长告诉我的。”
这个……纯血人族？
摆渡人的头转了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映澄。
好吧，他仍然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特别的，除了长得特别英俊。
“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他决定，直接提问。
苏映澄：“猜的。”
“……”
摆渡人：“你觉得，我会不会信？”
苏映澄一脸真诚：“会信的吧。因为确实是猜的。”
摆渡人定定地看着苏映澄。
这个人族很不简单。
显然，他有着一些特殊的信息渠道。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在神墓附近，他也不方便使用一些凶残的方法，去弄清楚他如何不简单。
“我会去找你的。”他说。
苏映澄：“啊？”
找我干啥？
“到时候，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苏映澄：“……”
“所以，我们通过考验了吗？”哈娅忍不住问。
她赶时间。
“差不多吧。”摆渡人道。
“什么叫差不多。”柯罗小声嘟囔了一句。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部分是对的，部分是错的。不过，你提到了‘军队’两个字，算是通过了考验。”
太好了！
哈娅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也一样。
只有柯罗忍不住纠结：“哪一部分是错的？”
他从来没有质疑过小苏道长，总觉得，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连标点符号都是对的。
“问你的同伴吧，”摆渡人道，“如果他愿意说实话的话。”
苏映澄晕。
他说的就是实话啊。
这家伙一张嘴，搞得他像是恶意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一样的，简直就是在帮他拉仇恨。
不过幸好，没有人向他提问，更没有对他不满的意思。
大家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之情。
尤其是精灵王。
精灵一族天生就有遥视能力，作为族长，他的能力尤其出众。
但是，他看到的未来，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框架和不明所以的画面。
而小苏道长，却能够看到片刻之后的未来，而且预见得如此准确，以至于找了一个机会，提前给予他们指点。
这是一种何等高超的能力！
哪怕是真神之中，也不是个个都有的。
恐怕只有生活在帕索大裂缝底部的智者才具有类似的能力。
小苏道长，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精灵王在心里赞叹。
至于摆渡人说的错误的部分，被他自动解读为：这其中必然涉及到一些秘密，是他们这个层次的生灵不应该了解的。所以，小苏道长就没有告诉他们全部的事实。
与精灵王不同的是，柯罗并没有觉得苏映澄具有遥视能力。
他觉得，小苏道长之所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之前来过这儿。否则的话，他为什么处处都表现得很熟悉的样子。
他甚至脑洞大开地推测，小苏道长跟墓里那位神祇是老熟人。他上次来这儿的时候，摆渡人还没在这条河上干活呢，所以他知道一些摆渡人也搞不清楚的东西。
……反正，小苏道长是不可能出错的，那么，错的就只能是摆渡人了。
至于哈娅……哦，她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够把人带到坟墓里去。
除此以外的事情，暂时不予考虑。
“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过河了吗？”哈娅迫不及待地问。
“可以。”摆渡人很干脆地说。
说完，他伸出手指，在空中一划。
一道透明的拱桥出现在了河水的上方，连接起了两岸。
柯罗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以为，我们是坐船过去呢。”
摆渡人白他一眼，“你们这么多人，想累死我？”
“……”
“这座桥只能维持一天时间。一天之后，不管你们有多么留恋吾神的长眠之地，都得回来，否则过不了河。”他提醒。
柯罗想了想，问：“万一回来迟了，我们可以再找您一次么？”
“可以，”摆渡人答，“你们已经通过了一个考验，到时候可以选另一个。”
“哦，那算了。我们还是动作快点吧。”柯罗看着血红色的河水，答道。
大家踏着透明的拱桥前进。
靠近河中心的位置，河水的血色要淡上一点，如同半透明的红色水晶，特别漂亮。
苏映澄突然想起了摆渡人的话，便低头，仔仔细细看了一下。
河水之下，果然有很多人骨。
几乎都是一种支离破碎的状态，看不出原先属于身体的哪一个部分，以一种极为混乱的方式，胡乱堆叠在一起，堆了一层又一层，向河的两头延伸开去，也不知道有多少。
太惨烈了！
苏映澄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只觉背心发凉。
看来，摆渡人没有欺骗他们。
他下手确实不是一般地狠辣无情。
而他说过，会来找他的，说不定还会逼供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
我擦，今后还能不能睡个好觉了。
苏映澄忍不住回头。
摆渡人仍然一袭黑袍，站在岸边，正静静地望着他。
他的身侧有白雾，背后有夕阳，血色的河水在脚下无声地流淌。
看上去是一幅挺美的画面。
谁能想象得到，画中之人，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呢？
就在这时，摆渡人做了一个动作：摘下了兜帽和面罩……
苏映澄一愣，下意识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
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就见他咧了咧嘴，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苏映澄立马一个趔趄，差点从桥上掉下去。
我勒个去，大哥，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摆渡人的嘴巴一张开，恨不得比脸还大，也不知嘴里是舌头还是啥，血红血红的，那叫一个恐怖。
本来是一场正经的考古行动，居然被他整出了一股惊悚片的奇妙感觉。
苏映澄赶紧别过头，不敢再看，心脏一阵猛跳。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摆渡人的声音。
“嘿，年轻人。”
声音非常清晰，仿佛是咬着他的耳朵说出来的一样。
“给你一个忠告。”摆渡人道。
苏映澄看了看队友。
都没反应。
仿佛听到声音的，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因为摸不准对方的目的，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但是摆渡人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一样，自顾自地说道：“倘若你遇到一个和我穿同样衣服的人，记得做一件事情：找个机会，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相信我，你会有惊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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