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个喜爱的女孩

　　当苏灿跟着夜琛来到熟悉的复兴医院时，她那张小圆脸蒙上了一层哀伤。

　　医院，一个苏灿非常不喜欢的地方。可能是医疗器械太冰冷，可能是消毒水太刺鼻，可能是生死离别太频繁。

　　复兴医院，则是一个众多医院里最讨厌的。因为它没有拯救一个爱笑女生的生命。

　　初遇女孩时，苏灿记得是在一个阳光明媚午后。

　　癌症患者的病房总是很寂静，很压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躺在2号床位的大爷，已是奄奄一息。他的家人像是知道老人的生命只有最后几分钟了一样，都泪眼婆娑地围在病床旁，不停地呼唤。可老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努力地睁着眼，想再多喘几口气。

　　当时的苏灿才刚刚开始做鬼差。不能适应这样阴阳相隔的感觉，于是就丢下夜琛，独自走出病房，想调节一下心中的悲伤。

　　隔壁病房传来的欢声笑语引起了苏灿的注意。

　　靠窗的3号病床来了新病人。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铺床，一个中年女子正坐在一旁，还有一个年轻的波波头女生，正站在窗前，谈笑风生。

　　阳光透过玻璃照入，像是在女孩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暖洋洋的。

　　她的一颦一笑落入了苏灿的眼中。浅浅的酒窝，可爱的虎牙，甜甜的微笑，美好的就像一幅画。

　　苏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阳光，动人的笑容，感觉就像有束光照进了心里。

　　“你站着干嘛？”夜琛来到苏灿身旁，好奇地问道。

　　苏灿仿佛一见钟情，痴痴地指着阳光下的女孩夸赞：“师傅，她好漂亮啊。”

　　夜琛有些愣神，这女孩的确长得不错，但并没好看到令人痴迷的程度。

　　夜琛叫苏灿回家，可却被拒绝了。苏灿像是中毒了一样，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孩的身上。

　　原本以为新病人，是那个坐在一旁，死气沉沉的中年女子。可出乎意料的是，躺上病床的却是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

　　笑得如此阳光的女孩，为什么会是病人呢？

　　正当苏灿困惑时，2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病房，来到了3号病床前。他们礼貌地慰问了女孩一家，然后对女孩的病情做了简单的分析。

　　女孩叫左雅晴，20岁，因癌细胞转移，由骨科转至肿瘤内科。已做过2次手术及多次化疗。

　　苏灿认真地听着医生讲述病情，虽然有很多地方听不懂，但她知道左雅晴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毕竟到了这个病房，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那天，苏灿在病房待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是被夜琛硬拽着，才肯离开的。

　　左雅晴像是对苏灿有致命的吸引力。苏灿是百看不厌，越看越欢喜。

　　夜琛曾怀疑苏灿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苏灿则是认真地回答：“我未曾想与她长相厮守，我只是觉得她太美好了，想多看一会。我应该是喜欢她的，非常纯粹的那种。”

　　夜琛虽心生嫉妒，但也犯不着跟一个病入膏肓的女生计较。所以他并不阻拦，放任苏灿经常溜去病房看左雅晴。

　　日复一日，苏灿慢慢了解了左雅晴，也知道了她不少的秘密。

　　左雅晴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她那可爱的波波头，其实是一个假发套。每天睡觉前，她会依依不舍把头套拿下。在第二天起床时，笑脸盈盈地问妈妈，今天戴长发还是短发。

　　左雅晴的鞋子和别人的很不一样，她一只鞋的鞋跟比另一只高出10厘米。因为她的左腿动过手术，被截去了一段骨头。

　　左雅晴的病床和别人的很不一样，那是看上去非常高级的水床。因为她的骨癌疼痛难忍，水床或许能减轻一些痛苦。

　　左雅晴有一个暗恋的男生。她经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翻看男生的朋友圈，照片，还有两人的聊天记录。然后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有一天，左雅晴的大学同学们来看望她，那个她喜欢的人也在其中。左雅晴很高兴，那是她住院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她违心地说着自己最近身体状况很好。说等放假了，找大家一起出去玩，说最喜欢的歌手出了新歌，真是太好听了。

　　在和同学谈笑风生中，左雅晴总是不自觉地偷瞄暗恋的男生。敏感的她发现男生一直在和身边的女孩窃窃私语，举止暧昧。聪慧的她旁敲侧击，终于知道原来男生已经有女朋友了。坚强的她笑着祝福，将一份暗恋埋藏心底。

　　同学们离去后，左雅晴独自躲进了洗手间，捂着嘴小声地哭泣。

　　宣泄过情绪后，她用冷水敷着自己哭红的双眼，直到没那么明显。她对着镜子，轻轻拍打下自己的脸颊，然后扬起一个苦苦的笑容。最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病床上。

　　左雅晴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病情，但她从没有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对疼痛的惧怕。每次都是她去安慰家人，希望家人别伤心难过。

　　她就是那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苏灿总是静静地站在左雅晴的病床旁，默默地守护着心中的美好。

　　但时间久了，苏灿觉得这个世间依旧残忍。她只能看着左雅晴一天比一天的虚弱，却什么也做不了。她还是逃脱不了，等待他人死亡的命运。

　　左雅晴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最后连止痛药都没用了。

　　病床上的她，疼得直冒冷汗，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像一只受伤的猫。

　　她的父母心疼女儿，就去找医生。可原本热情相待的医生却忽然变得冷漠了。在三请四邀下，才勉为其难地来看她一眼，在打完没什么效果的止疼针后，就无情地离开了。



　　夜里，左雅晴在病床上，蜷缩着身子，忍受着疼痛，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苏灿站在她身后，心疼不已，只能找师傅帮忙。

　　夜琛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左雅晴的眉心。

　　瞬间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感消失了。她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蜷缩的身子也舒展了。

　　“我只能让她失去痛感，其他的帮不了。”夜琛安抚着苏灿，温柔地摸着她的头，“你知道的，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苏灿虽然不想接受现实，但也只能委屈地点头。

　　没有疼痛折磨的左雅晴，似乎在生命的尽头过得很舒心。她笑着安慰妈妈：“居然不疼了，你说我会不会创造医学的奇迹呢？”

　　她的妈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终于在一天夜里，左雅晴悄悄地离开了。

　　当第二日，苏灿与往常一样来看望时，才发现3号病床换人了。

　　苏灿在病床前哭了很久。竟然那么巧合，她与左雅晴就这样错过了。

　　没有见最后一面，没有送最后一程，没有机会说那句一直想说的话。

　　“我叫苏灿，我很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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