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时此刻，蒋云夕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难堪。
在她得意洋洋，自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将顾桑桑狠狠踩到脚底下的时候，她没有听到任何对顾桑桑不利的评论，那些鄙薄和不屑，全部都是针对蒋兰心的，也就是她的母亲。他们的不屑和鄙夷，都是冲着她来的。
甚至，蒋云夕发现，不少人都朝着她看来，眼里流露出来的轻视和鄙夷，刺得她浑身都像被人用刀锋剜开一样，最肮脏最阴暗的地方，血淋淋地曝光在所有人面前，无比的难堪，无比的心虚……
那些一直对她和颜悦色，有求必应的男生们，此时更用一种“你会不会跟你母亲一样粗鄙”的眼神打量她，似乎在衡量她到底到底继承了蒋兰心多少自私自利、粗鄙不堪的缺点。而之前不少跟她玩得很好的女同学，这时一个个都不敢再靠近她，私底下窃窃私语，对她的家庭和背景议论纷纷。
其中，她听到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就算她打扮的再怎么漂亮，遗传到这种母亲，底子里肯定也是鄙薄愚蠢的，根本就无法和顾桑桑相提并论。”
无法和顾桑桑相提并论？
是说她比不上顾桑桑马上？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头顶。蒋云夕浑身如遭电击，整个人都被这句话击溃得身体摇摇晃晃，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她比不上顾桑桑？
她哪里比不上顾桑桑？
蒋云夕嘴唇发白，脸色铁青，双腿好像扎根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那些刺骨的评价，如狂风浪潮般涌来。人群里，她看向了圆圈里的蒋兰心，看到她的母亲双手叉腰，指着顾桑桑破口大骂的时候，竟然觉得无比的……厌恶……
厌恶，厌恶她为什么要出现在学院里，为什么要给她带来这么多难堪？
明明她们是冲着顾桑桑来的，想让她在学校里名誉扫地，可是为什么最终，得到谴责和谩骂的却是自己？蒋云夕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蒋兰心的粗鄙和愚蠢。
如果不是她采用这种方法，蒋云夕根本就不用承受这样的打量。
如果不是蒋兰心太过愚蠢，她根本就不会被同学们议论她有那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母亲。
如果……太多的如果，她无处发泄，只能越看越觉得嫌恶，觉得恶心，心里那原有的一丝丝得意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怨恨……
怨恨顾桑桑，也怨恨自己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一个母亲？她根本就不配当自己的母亲！
这时，骚动终于也惊动了学校的领导，一位副校长和两名老师穿过人群走过来，为首的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校长姓张，是艾洛格的副校长之一，另外两位老师，一位是教导处主任，另外一位则是在顾桑桑的班导靳显风。
无论发生什么事，靳显风永远都是第一位出现在学生面前，是一位真正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哪怕开学以来，顾桑桑因为各种意外总是给这位班导添麻烦，可靳显风却从来没有露出一丝不耐，更没有对学生产生什么厌恶的情绪。依旧是听闻出事，立即就赶过来。
没有得到同学们的回应，蒋兰心在心里暗暗将那些小鬼们唾弃成愚蠢小辈，此时见到几位老师过来，顿时来了精神，竟然招呼蒋通拽着顾桑桑迎上去，那无耻荒唐的模样看得同学们啧啧感慨不已，蒋云夕更是恨不得在地面上挖个洞钻进去。
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过来凑这个热闹了，早知道就不来，可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出现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让她无比难堪纠结。
都怪这个该死的顾桑桑。
然而此时，最郁闷的还是顾桑桑，她甚至连演戏都懒得继续装了，就蒋兰心这德行，根本就不用她怎么花费心思，现在的她就像一条疯狗，看到哪里有人就往哪里吠。
原谅她用疯狗来形容自己的养母，对于顾桑桑来说，她觉得这个形容真是贴切极了。
靳显风之前已经听了几个通报学生的描述，大概知道了什么，此时人还没走近，就看见那个自称顾桑桑养母的中年女人气势汹汹走过来，人未到，粗鄙的话语已经破口大骂，而他的学生，正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瘦巴老人用力拖动，动作粗暴而无礼。
看到这一幕，他只感到一阵阵的心寒。
“老师，你就是这个贱丫头的指导员吧？今天我特地到学校来，就是要学校给我一个交代，这个死丫头忘恩负义，道德败坏，你们到底怎么处置她？”
拽着顾桑桑的蒋通也点点头，忙不迭地说：“而且不尊重长辈，你们学校不是教学生什么尊老爱幼吗？这死丫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老人，逢年过节连一点钱都不往家里带，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这时，张副校长和教导主任也赶到，听了两人的话后，登时脸色一沉。
靳显风的脸色苍白更是难看，顾桑桑是他的学生，之前不是没有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但顾桑桑从来都没有站在正面承认过，靳显风也不好去打探人家的私事。可是今天这一幕，他才真正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作为设计班的班导，是他失职了。
他走过去从蒋通手里把顾桑桑接过来，“这位家长，请你先放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还能有什么好好说的，这贱蹄子性格顽劣，你们就应该马上把她开除了。这种不正经的女孩儿放你们学校就是一种侮辱，一个孤儿上什么学，就该回家孝顺侍候养母和爷爷。”蒋通推了靳显风一把，怒气冲冲地说。
靳显风身长玉立，当然不会被他这一推就推倒了，但蒋通的动作，却无疑激起了靳显风的怒火。
“请你马上放开我的学生，不然，我就要报警了。”他沉下脸，目光森然，常年的教书生涯让他多了一份温文尔雅的气质，但并不代表，靳显风就是没有脾气的。
他不但有，而且还是那种绝对不能得寸进尺去招惹的存在。
蒋通被他陡然严厉的气势所震慑，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拽着顾桑桑衣服的手，靳显风立即将顾桑桑拉到身边，目光充满了抱歉，尤其在看到学生脸上露出来的惭愧之后，靳显风更觉得今天这件事，有必要好好处理一下了。
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又不怎么显露内心的人，平日里在同学们眼里就是一位温和宽容好说话的老师，但少有人知道，靳显风年轻的时候，脾气狂暴，性格乖戾，比起那些问题少年还要令人操心。
蒋兰心却不干了，骂骂咧咧跑过来，“死丫头谁让你跑的？你到底是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你的学生败坏学校名誉，她忘恩负义，又整天干些败坏门风的龌蹉事，难道你们就打算这么放过她？”
顾桑桑目光迟疑地看向了靳显风和张校长，她想知道，学校领导到底会怎么处置她？
张校长年纪已过六十，两鬓花白，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他是艾洛格学院的副校长，同时更是一位优秀的书法家和国画家，是国家一级艺术家。顾桑桑曾上过他开办的书法班，对这位张校长十分尊重。
“你们还知道这里是学校，就该知道不能在这里大吵大闹。学校是给你们这些长辈来闹事挑衅的吗？”
张校长咳了几声，锐利的目光在蒋兰心面前扫过，又看向了蒋通，气势不怒自威：“你们先说，跟这位顾同学是什么关系？”
蒋兰心抢着回答：“我是她养母，这死丫头当年就是我从孤儿院捡回来的。”
蒋通也跟着回答：“我是她爷爷。”
张校长的严厉目光又扫向那两个獐头鼠目的男人，眼睛微微一眯。
“我、我们俩是她叔……”
张校长看向顾桑桑，目光顿时和蔼了许多：“是吗？”
顾桑桑先是点头，后来又摇摇头：“兰姨和蒋爷爷我认识，可是那二位，我不认识他们……”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张校长声若洪钟，目光直逼那两个男人。
蒋兰心目光闪烁了下，抢在他们两人开口：“他们两个是我兄弟，以前都在外地打工，这丫头不认识也正常。”
顾桑桑在心里冷笑，蒋兰心还真是大方，自己年年让这些兄弟轮流上床。
此时正是放学时间，周围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而张校长也没有下令让他们散开的意思，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你们大张旗鼓到学校来闹事，到底是什么事？”
蒋兰心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将刚才已经骂了无数遍的话又再一次捡起来骂一遍，碍于张校长的威严，她硬生生将许多粗口都噎在嗓子眼了，但就是这些在蒋兰心听来已经十分得体的话，在这些知识分子面前，依旧充满了侮辱和暴力气息。
他们几个，越听下去，脸色愈发深沉。
结果还没有等到几位老师发表看法，围观的同学们纷纷不干了。他们有些人是看不起顾桑桑的嚣张，有的人则是嫉妒她的才华，但毫无疑问，这一刻的他们，都很鄙视这个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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