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探班（中）
一连串的突发状况令所有人都手足无措，梁梦儿不好惹，顾宇承也是出了名的难对付，谁都不敢轻易蹚这趟浑水。
“我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顾宇承字字咬牙切齿，仿佛我是来索命的老妖婆，最好马上有一道雷能从天而降劈死我。
阮湘湘焦急地拽了拽他的衣角：“顾宇承你松手！”
“我好像也警告过你离我远一点。”我斜眼看着他的手，他用了很大力气，手背上青筋凸显，恨不得把我的手腕捏碎。我忍着痛讥诮道：“这是在干什么？性骚扰？”
顾宇承表情一滞，赶忙松开手。我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正要走开，又听见他开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欲擒故纵是吧？我劝你省省力气。”
我本该对他的这番羞辱感到生气，却没忍住笑了一声。
欲擒故纵，我在现实世界这么多年都没机会听到的词，轻而易举就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你笑什么？”他一脸迷惑，对我极为反常的举动心生警觉。
他越是这样问我越是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表情，声音里还透着笑意：“我建议你去脑科医院挂个专家号，早发现早治疗，医保不能报销的话我帮你报。”
“你……”
看见他吃瘪的样子我心情愉快了不少，一挑眉转身往回走。
“你有本事再——”
“你闹够了没有？！”
一向温声软语的阮湘湘忽地呵斥一声，顾宇承登时没了动静。
我边走边脱下外套，衣服背面印上了一大块水渍，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咖啡味。
“梁总！”阮湘湘小跑追来，刘海被吹得翻到了两侧，淡淡的腮红衬得她格外水灵。她紧张地站在我面前，两只手在身前摩挲着指节：“刚才……谢谢您……”
我把衣服搭在手臂上，随口说道：“小事。”
我回头望着斜后方的顾宇承，他气鼓鼓地瞪着我，如同在商场里撒泼哭闹被家长教训了的小孩子，明明心里不服，却不敢再造次。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笑着摇摇头，突然感觉顾宇承也没那么可恨了。
“您的衣服……”阮湘湘歉疚地抿了抿唇。
“这个啊。”我瞥了眼衣服上深色的水渍，“没关系。”正巧小周和楚耀白走了过来，我一抬手把衣服丢给了小周。“别担心了，你去准备拍摄吧。”
她的不安消散了些，听话地点点头，往导演那边去了。顾宇承连忙追了过去，在她旁边叽叽喳喳不晓得说着些什么，还配上了丰富的肢体语言，看起来就很像在告我的状。
“你还好吧？”楚耀白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嗯，没事。”
他朝阮湘湘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刚才跑那么急就是为了帮她挡那一下？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撞到她？”
呵，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直觉。”我已经数不清这是撒的第几个谎了。
没了外套的遮蔽，身体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凉意，偏巧里面穿的是短袖，风穿过小树林吹在身上，陡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我用手掌轻轻摩擦手臂，寻思上哪儿去暖和暖和。
楚耀白看见我的动作，立即反应过来：“我让助理去把我的外套拿给你。”
“不麻烦了。”
话音未落，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到了我肩上，宽大的外套裹住我的上半身，暖意顺着脖子灌入。
我仰起头，霍醒言正站在我身侧不露声色地盯着楚耀白。
“霍总？”楚耀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小周见状，自觉地捧着衣服调转方向退开了。
“楚哥！准备了！”副导演扯着嗓子在另一头喊道。
“来了！”楚耀白扭过头大声回应。他回转过来，柔声对我说道：“那我先过去了。”又朝霍醒言微微点头，往场中央去了。
我望着楚耀白的背影，想到他日后会成长为无怨无悔的备胎，为了保护阮湘湘，一度遭到粉丝大规模脱粉回踩，陷入人生的低谷期，我不禁一声叹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能专心搞事业呢？！
我回过神，看向霍醒言，他上身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黑色格纹领带上别着一枚精致的银色领带夹。
“你不冷吗？”
他收回聚焦在楚耀白身上的视线，转到我面前，慢条斯理地答道：“不冷。”他抬起我的一只手塞入外套袖子里穿好。
我任由他摆弄着，目光落在他琥珀色的瞳孔上，那里面也映着一个我。
他抬起我另一只手，缓缓悬在半空，眉头紧蹙。我低头看去，手腕上几道红印清晰可见。
“疼吗？”
“不疼。”我傻兮兮地笑着摇头。
他欲言又止，对我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束手无策，继续帮我把衣服穿好：“以后离他远一点，不然受伤的是你。”
“我也想啊！是他总来触我霉头……”
“哦？”他替我拢了拢领口，放下手，“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你别造谣啊！”我大惊失色，有如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脏水。
霍醒言不置可否，就这么直勾勾看着我，好像在等着我自己招供。
……哦对，我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顿时没了气势，还额外多了点莫须有的心虚。
“那是……年轻不懂事嘛……”我忍不住挠头来缓解内心的，岂料袖子太长，手伸不出来，只有袖口在头上摩挲，显得我像个笨拙的冬瓜。
嗐，谁年少无知的时期没喜欢过几个自以为是的无知痞男和霸道总裁呢，而现在的我只想一拳一个送他们上西天。
“我这不是改邪归正了吗！你放心，你比他好多了！”我隔着袖子拍了拍他。
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重新拧起，慢悠悠说道：“比他？”
……
我说错话了？他这个语气是什么意思？不想被拿来比较？还是不稀罕跟顾宇承比较？
他和阮湘湘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对情敌有这么大敌意了，看不出来还是个醋缸。
“不是‘比他’！你就是最好的！”我坚定地点头。
不管了，先哄了再说。
大约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他转身走了。为了避免误入镜头，我也仓促跟上霍醒言一起往休息区走去。
我低头看着身上的外套，心中萌生一个想法：他把衣服给了我，那不就没机会去温暖阮湘湘了？毕竟总不可能把衬衫也脱了吧！
我的危机就此消除了一项。
我全神贯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坑着头往前走，冷不丁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我的脸几乎是贴着霍醒言的背。
我慌忙向后退了一步。
他回过身，垂眸看着我：“你打算几点回去？”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催我走？然后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勾搭阮湘湘了？
好你个霍醒言，花花心思还不少。
“来都来了，夜戏当然也得盯一下。”我把手背到身后，像领导视察一般，“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走，不用留下来。”
和我的预期不同，他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失望，反而无缘无故轻笑一声。
“……干嘛？”我警惕地向后仰。
他收敛了笑容，嘴角却还微微上扬：“衣服……很合身。”
“……？”
我低下头看了看比自己大了足足一圈有余的外套，一时听不出他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干坐着太无聊，我独自绕到片场后面逛了会儿，甩着宽宽松松的袖子游荡在剧中女主角的家里，有堪比皇宫般富丽的大殿，有雅致清新的卧房，有花红草绿的庭院，似乎给人一种既远离尘嚣又充满世俗之气的矛盾感。
虽说是临时搭建的场地，建造质量却并不敷衍，一砖一瓦都精雕细琢，也不知道就凭那么点预算是怎么做到的，怕不是天上会掉钱。
前几场都是临山的外景，因而这里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在休息的工作人员，我不想打扰他们，就悄悄从他们后面走了过去。
“哎你们看到群里发的了吗？”
“什么啊？”
“梁梦儿刚刚骂人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八卦之魂使我不由自主地停在了他们不远处的一堵矮墙后。
“真的假的？！我看看。”
“有人还拍了视频呢，我发你们。”
“快点快点！”
“等一下，网速有点慢……好了！”
接着空旷的院子里便响起嘈杂的声音：“对不起梁总！对不起！”“梁总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梁总你没事吧……！”“大家都几十岁的人了，别再搞这种拉帮结派的小把戏了。你们现在这么欺负她，等她以后红了，你们还想在圈子里混吗？”“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行了都走吧。”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这什么情况？”
“她不是喜欢顾少吗，怎么会帮阮湘湘？”
“肯定是死缠烂打没用，想换个办法讨好顾少。”
“那两个人要倒霉了，后面戏份估计要被砍了。”
“她疯了吧，顾少喜欢阮湘湘都那么明显了她还要插一脚。”
“她本来就挺疯的。”
顷刻间欢声笑语一片。
八卦果然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捷径。
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自己的花边新闻感觉很奇妙，有些事明明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也只能照单全收，甚至还想再多听点。
“哎哎哎！又有个视频了！”
“快发我！”
“靠，今天太刺激了吧！”
“带我也看一个！”
下一秒他们开始播放新视频：“你又想干什么？！我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顾宇承你松手！”“我好像也警告过你离我远一点。这是在干什么？性骚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欲擒故纵是吧？我劝你省省力气。”“你笑什么？”“我建议你去脑科医院挂个专家号，早发现早治疗，医保不能报销的话我帮你报。”“你……”“你有本事再——”“你闹够了没有？！”
没想到再次听见“欲擒故纵”四个字我又笑了出来。顾宇承自带的玛丽苏属性太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喜剧效果。
“天哪……”
“这是梁梦儿吗？？”
“笑死了，我朋友昨天还跟我说梁梦儿在公司开会的时候给了顾少一个下马威，后来还当面把顾少删了，我以为是假的呢。”
“快快快，视频发我，我要去投稿，绝了！”
“你不怕被查出来啊？”
“我又不傻，肯定用小号发啊。”
“小心等会儿号没了。”
我倚墙而站，听得津津有味，透过墙壁上镂空的菱形小孔往里看，四五个原本各自分开坐着的人都聚到了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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