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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点餐


问不出想要的结果,我坐在车里如同坐牢,便又借机拿他寻开心。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默不作声,握紧方向盘直视正前方,拘谨得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依旧没吭声,像是打定主意装聋作哑。

        我正要继续捉弄他,偶然瞥到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那枚戒指早已重新戴回了食指上。

        一想到之前种种都是他在逢场作戏,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见我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霍醒言倒是先憋不住了:“怎么不问了?”

        “不想问了,反正问了你也不说。”连我自己都听出了一股浓浓的幽怨。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话找话似的主动开口:“来的时候你好像一直闷闷不乐,是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了。

        “没有,就是想我的猫了。”

        “你养了猫?”他颇为诧异。

        “以前养过,后来……”我眼睛一酸,哽咽了一下,“后来被我弄丢了。”我对着窗外睁大眼睛,努力把眼泪往回收。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坍塌。

        不单单是猫,还有我的家人、我原本的生活,都被我弄丢了。

        初来时的震撼和新鲜感被一天天磨灭,取而代之的是与日俱增的落寞,一周的时间我仿佛过了几辈子那么久。

        我承认这里的日子很有趣,有花不完的钱,有替我做事的人,有为所欲为的权力,有开挂的上帝视角,在游戏里充再多钱都未必会有这么优质的体验,但我心里始终不踏实:既然这一切究竟因何而起都不知道,那又怎么能确定将来不会再发生其他变故?何况我连结局都没看到……我可以说服自己乐观面对接下去的人生,但当下的感伤还难以完全克服。

        也许是从未见过我这个反应,霍醒言立刻察觉出了我的异样,慌了神的他不敢再多问,唯恐触及到我的伤口。

        不过我可能天生没有演苦情戏的命,在这种本该煽情的环节中我的肚子居然“咕”地叫了起来,犹如电钻在施工,我使劲吸气收腹也于事无补,眼眶里打转了半天的一滴泪珠被我大力震落,滴在了下巴颏上。

        持续了好几秒,令人窘迫的声音终于停止了,车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你没吃饭?”霍醒言问道。

        “嗯……”我装作不经意地抬手,蹭掉脸上碍事的眼泪,“起迟了,我怕耽误你们时间……”

        他没发表任何感想,我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在他面前丢脸早就是家常便饭,曾经我还幻想在他心中树立我的完美形象,现在我只觉得摆烂也无所谓了。

        我们的对话再次中断。

        车并没有按预期地往片场开,而是在商业区停下了,我在车里东张西望,霍醒言却没主动给出一句解释。

        “下车。”他熄火说道。

        “干嘛……”

        我心一拎:难不成他是要把我扔在这儿??我就难得矫情一下,他也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吧……

        霍醒言解开安全带,见我坐着不动弹,眉毛挑了挑说道:“你打算就这么饿着去片场?”

        “啊?”这个回答让我措手不及。

        “先吃饭。”

        在他的指示下我稀里糊涂地下了车,跟着他进了大厦顶楼的一间餐厅。

        从装修风格和服务质量就不难看出这家店不便宜:餐厅外圈是视野开阔的全透明观光玻璃,整个店里只设置了四张餐桌,无论坐在哪一桌都可以毫不费力地一览城市风光;全覆盖的羊毛地毯让本就幽静的环境连一丁点脚步声都听不见,如果不是放了音乐,这里恐怕比艺术展馆还要清静。

        大概是不在饭点的原因,我们进来时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所有服务员都专注恭迎我们俩,就差八抬大轿扛着我们落座。好不容易坐下,服务员递来了两本堪比珍藏版名著的精美菜单,然后候在一旁静静等待我们点餐。

        我摸了摸菜单封面,黑色磨砂为底,中间印有金色logo,四周的包角也都是金色,总之透着一股低调奢华的暴发户气息。

        “不会是金子做的吧……”我喃喃自语。

        “女士,您真有眼光!我们的菜单上所有金色部分用的都是24k金,能最大程度保证长期使用的色泽和质感。”

        “……”

        我抿着嘴,不知道该尴尬的点是我这么小声的说话都能被服务员听见,还是服务员听见之后如实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抬头看了眼霍醒言,他倒没什么反应,看样子不是头一回来,已然习惯了这里的浮夸。

        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大惊小怪,优雅地翻开菜单,满页花里胡哨的外文菜名我是一个也没看懂,菜名后面的数字却尽收眼底——888,1888,2888……

        我不信邪,接连往后翻了几页,直到一个“18888”映入眼帘,我终究还是没留住嘴里那句铿锵有力的“卧槽”,霍醒言这才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怪不得店里没人,敢情这也没几个人能吃得起,但凡胃口大一点,一顿就能吃掉我一年的工资。

        我支走服务员,特务接头一样压低了声音问霍醒言:“你经常来?”

        “偶尔。”

        “那……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他思考了片刻,说道:“还行吧。”

        “这么贵,就只是‘还行’?”

        “就是因为这么贵,跟价格比起来,味道只能说是还行。”

        “那你干嘛还要来?”我固执地想要听到一个能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之前在这里办了卡,不用也是浪费。”

        “……”

        的确是一个让我无法反驳的理由。

        说他钱多吧,他有“浪费”的概念,说他节俭吧,他又在这种地方充钱。我想不通。

        我把菜单翻转到他面前,指着中间的字问道:“这个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是什么?”

        他顺着我指的位置看去,镇定自若,没有对菜单上这个离奇的数字表现出丝毫震惊。

        “你想试试吗?”他的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菜场买一棵大白菜。

        可能我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他直接叫来服务员,点了这道我不知道是什么的菜,又问我还有什么想吃的。我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没有想吃的,而是我根本看不懂菜单上写的是什么。

        服务员毕恭毕敬地退下,我开始了忐忑的等待:到底是什么样的高贵食物会卖出五位数的天价。

        以前看过几部关于富豪的纪录片,有钱人总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特级鱼子酱、特制食用金箔,总之越古怪他们越有兴趣。今天必须让我这个土鳖开开眼。

        霍醒言抿了口茶:“之后的拍摄你每天都要去吗?”

        “不一定,如果这几天都顺利,后面我派两个人每天去帮我盯着就行了,公司还有其他项目要推进。”我单手托腮望着窗外。

        “我没感觉错的话,你好像对这个项目格外上心。”

        我转过脸看着他,放下托腮的手:“确实有一些我个人的原因……也可以说是私心吧。”我低头抠了抠指甲,“不过我暂时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告诉你,所以……”

        “那就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

        他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抬起头,正对上他郑重的目光。阳光洒在他身上,英挺的轮廓变得柔和,我看得一时失了神。

        记不清有多少次他都是这样温柔地安抚我,假如不是他,我说不定第一天就崩溃了。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霍醒言的人设都比顾宇承和楚耀白更完美,可偏偏阮湘湘不吃这一套,也许正是过于完美才让她觉得有距离感,也或许是在“先来后到”的规则中他就已经失去了决赛资格。

        在我愣神时服务员悄无声息地走来,从托盘中取出一只碗搁在我面前,附上餐具,躬身说道:“请慢用。”

        碗口有一圈描金,碗身是黑色水波纹陶瓷质地,以金色泼墨点缀,色调搭配和菜单如出一辙。

        “等等!”我瞪大眼睛盯着桌上的碗,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服务员,“就这?”

        “是的,这就是您点的&¥~。”她流利地念了一串我听不懂的外国语。

        “说中文。”

        “秘制牛肉饭。”

        我不是很确信地重复了最后三个字:“……牛肉饭?”

        “是的。”

        “一万八?”

        “是的。”

        服务员面带诚恳的微笑,耐心为我解惑,而我除了无尽的沉默就只问出了一句话:“米是现种的还是牛是现生的?”

        “女士,您真的很懂!”她惊喜地看着我,“我们的大米都是自产的天然有机水稻,从收割到筛选再到去壳,第一时间送来,保证绝对的新鲜;牛肉每天从专属牧场空运过来,严选一百天的奶饲小牛,肉质细嫩,是我们的招牌食材。”

        “……”

        继续这么说下去无语的也只会是我而已,我放弃了企图在这件离谱的事上寻找合理性的念头。

        我拿起勺子在碗里拨了拨,几块牛肉平铺在米饭上,淋了一层疑似黑椒汁的酱汁,名副其实的牛肉饭。浅尝了一口,味道也是表里如一的牛肉饭。

        这一万八就当是买了台抽水泵抽干我脑子里进的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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