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没有保护好你

再也不是从前那副顶天立地的样子，他的脸颊开始爬上了皱纹，背脊也不复从前的挺直。她印象中那个坚实地依靠，原来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林之南静静地坐在病床边看着他，直到林晋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爸。”林之南的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扰了谁的梦境，“你醒啦？”

        林晋侧目看着她，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眼泪却先一步流了下来。

        他满眼心疼的上下打量着林之南，仿佛想要看看磨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

        他挣扎坐起身，林之南急忙过来扶起他，细心的在他腰后垫了一个枕头。林晋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下去，他的手颤抖着抚上林之南的头顶，好像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看清自己的孩子……

        林之南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爸，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她努力压抑着声音中带着哭腔的颤抖，但是微微泛红的眼圈却仍旧暴露了她心底的脆弱。

        林晋哽咽着摇了摇头，或许他以前对她是有些责怪的。但是刚刚知道了自己的女儿在外面过得是什么日子，他现在心中满满都是心疼，哪里还会计较这些小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林之南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她独自承受的那些痛苦，光是想想便让他觉得痛彻心扉！

        “是爸爸对不起你……”两行晶莹的泪花从他的脸庞划过，“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林之南急忙摇头，她想笑着对自己的父亲说出一些安慰的话，但是喉咙仿佛被什么哽塞住一般，她越是想要抑制住哭泣的冲动，泪水越是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滴落在被子上，碎成一片晶莹的泪花。

        “南南，你告诉爸爸，那个人，是怎么对你的，我的外孙，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晋问道。

        “爸，这些我会处理，你现在只需要养好你的身体就行了，我……”林之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林之南，我还没有老到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程度，你也不要当我是个废人一样的，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林晋扫了一眼林之南的脸，冷声说道，“先是用花盆砸伤我，在我的家里放几条蛇，现在又有人从楼梯上把我推下来，林之南，你是要看着别人把你的老父亲弄死，你才甘心吗？”

        “爸，您说什么，他们，他们还往家里放蛇？”林之南的脸上惊惧交加，如果，如果爸爸被那些蛇咬了一口，就一口，她简直不敢想像后果！

        林之南痛苦不已。

        “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还承受的起！”林晋脸上，覆着一层寒霜。

        沈家人，未免欺人太甚。

        对他这个无关紧要的老人尚且下这样的毒手，对他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他把我娶回家后就安置在一栋别墅里，他以为是我算计了他才有的孩子，所以对我们厌恶至极，我和乐乐平时都不能踏出那里一步，这七年，他不曾碰过我。直到乐乐到入学年龄，我带他去学校，看到，他和薛若初，看到他们在一起。他说要离婚，给了十万块让我和乐乐即刻搬出去，我去找工作，找不到，最后在快餐店里打工，乐乐，被带去了沈家，他们对乐乐并不太好，几次之后乐乐再也不去了，他很喜欢学校的康老师，那个男人知道后不准他再去那所学校，还说要转学，乐乐不肯，他竟然踢了乐乐一脚，他还那么小，才七岁啊……”

        林之南想起往事，哭的不能自己，“乐乐当时就吐了血……好了之后，我征求了乐乐的意见还是送他去了那个学校，爸，是我的错，我不该送他去那个学校，我不该送他去的，我不该送他去！”

        “南南，你别哭，你说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林晋强忍着心头的不适，问道。

        “乐乐的康老师给我介绍了学校里舞蹈老师的工作，但是没过多久，沈家人知道了，就在我们放学，康老师送睡着的乐乐回家的时候，一辆车突然冲了出来，我被一股力量推开，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辆车就跑了，康老师倒在了血泊之中，他那么年轻就得坐着轮椅……”

        “爸，为什么，该死的是我，为什么我的乐乐要死，为什么……”

        “是我不该爱上那个冷血自私的男人，但是，我真的没有设计他，是薛若初，一定是她做的！”林之南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光，“那天她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照顾沈明颉，说他生病，她又扭伤了脚。我去的时候，她倒了杯水给我喝，然后我就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已经铸成了大错，我承认我那个时候是爱他，可是，我真的没有用计，我真的没有！”

        林之南哭的背过气去，晕倒在床边。

        林晋被吓的不轻，要去把女儿抱起来，却因为全身的伤都在扯着他的神经，而无能为力。

        他恨自己。

        恨自己保护不了女儿，恨自己那个时候不听她的解释，不该把她推出去，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没有给予她一个父亲应该撑起的那片天。

        若不是他太爱面子，何至于让自己的妻子郁郁寡欢，让自己的女儿背负这样的枷锁，让外孙早逝。

        林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陶元纬刚好走到门口，听见那清脆的声音，脸色一变，就推开了那扇门！

        “伯父，你这是做什么？”他看见林晋抬起手，又要扇自己一耳光，赶紧去阻止了。

        他刚刚以为，是父女俩起了冲突，是他在扇林之南的耳光。

        “你先把南南抱起来，放到陪护床上。”林晋说道。

        “伯父，我去找个医生来看下南南。”将她安顿好后，陶元纬准备出去。

        “不用了，她没事。”林晋说道，看了眼自己女儿苍白的脸色，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她刚刚，在跟我说这几年的事，情绪太激动才晕过去的。”

        “伯父，南南的身体极差，连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不如……”陶元纬说完，就出了病房。

        林晋，听完陶元纬的话，完全僵在了那里。

        他的女儿，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林晋的眼眶像渗血般的赤红着，那眼里深沉的仇恨仿佛能把人活吞了。

        ……

        林之南醒过来的时候，陶元纬正在喂林晋吃药。

        “我怎么睡着了？”她掀开被子起来。

        “你不要下来，先躺一会儿，我马上去给你盛饭。”锅里，还热着她之前煮的排骨粥。

        她胃口不怎么好，一碗就顶天了。

        “我去找医生看看，我爸的伤什么时候才可能复原。”林之南其实是怕和林晋相处。

        虽然她过去这几年已经剖析了一遍给林晋看，但她还是怕，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还有嫌恶。

        “南南，听话，你先休息。等我能自己走了，我们就去洛国。”林晋说道。

        “爸，您说什么？”林之南呆呆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睡着的时候，陶律师已经跟我分析了现在的情况，我老了，随时可能死，可是，你不行，作为一个母亲，你必须把那个人找出来，给我的外孙陪葬！”林晋说道。

        林之南看了一眼陶元纬，有些责怪的意思，“爸，我们不去洛国，我们去乡下，去爷爷奶奶的家乡，我们再也不来这里了。”

        她只有爸爸一个亲人了，再也不能去冒险。

        “林之南，我过去对你的教育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林晋推开陶元纬，怒视着林之南，“我说过，给乐乐申冤，找到凶手，是你这个当母亲的责任，就如同，我宁愿一肩承担你所受的苦一样，林之南，若是你敢说半个不字，你也不用让医生替我治病了，我现在就可以从这里跳下去，省得别人来害我！”

        林之南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样的话会出自他的口！

        “爸，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去受苦，我们就回乡下躲起来，我们离开榕城，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林之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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