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机关
听到云珠的声音时,顾乔与连斐皆是一愣,在得知她愿意以血为顾乔解毒时,连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乔乔,这是她主动的。”
他很快开门让云珠进来,又多点了两盏灯。
灯烛下,云珠见到顾乔姐姐的脸色发白,鬓边满是汗珠儿,似是极为难受的样子。
她咬了咬唇:“姐姐你们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对不对?为什么没有拆穿我?”
亏她还一直在他们面前扯谎,说什么天生怪疾之类的鬼话……
顾乔靠在床头微微一笑:“其实在你跟我们回来那天,你偷偷吃东西的样子都被阿斐在屋顶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为何不揭穿你,则是因为,你既然选择隐瞒,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们也没必要惹你不快。”
云珠眼眶微红:“除了我家人,没人像你们这样对我这么好了。”
不是垂涎她的美色,便是对她别有居心。
她唇角翘起:“姐姐你不要有什么负罪感,是我心甘情愿救你的,就像连斐哥哥说的,只是流一点血罢了。”
说罢,一道幽蓝光芒从她眉心钻出,继而盘旋围绕着周身,云珠右手食指与中指拢起,在左手手腕上划了一下。
碧青色血液一滴滴落下,不偏不倚地坠入连斐提前备好的青瓷杯中。
不多时,瓷杯八分满。
继而云珠周身的幽蓝光芒渐渐淡去,见她神采奕奕,似乎方才流了那么多血对她毫无影响,顾乔这才放了心。
连斐将瓷杯端至顾乔唇边:“乔乔将它饮下,身体里的余毒便可全解了。”
顾乔看着碧绿色的液体有些犹豫,抬眼看了看云珠,只见对方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姐姐快喝,很好喝的。”
顾乔:“……”
没听说过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血的。
她闭上眼饮下,咦?甜丝丝的,丝毫没有腥气,反而有股醇香,当真称得上好喝。
放下杯子,顾乔顿时便觉得腹痛缓解许多,又过了几息,不适的感觉已然消失殆尽。
她满怀感激地笑道:“多谢你了云珠,我现在已经不难受了,倒是你,快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手腕。”
云珠笑嘻嘻地朝她晃了晃手腕:“不用啦,伤口已经愈合了。姐姐你们早点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连斐送她出了门,回来后换上寝衣上了床,将顾乔拥在怀里。
他仔细凝视着她的脸,见她不再蹙着眉,眉眼都舒展开来,小脸虽还有些发白,但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
不放心地又给她把了把脉,见脉相恢复康健正常,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低声呢喃:“乔乔,你终于没事了。”
顾乔摩挲着他的下巴,近几日夜里她总会腹痛,阿斐担心照顾她几乎没怎么睡觉,仪容更是疏于打理,此时下巴上长出一层胡渣,很短摸着还有些刺手。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近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她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唇角,本来没想做什么,但在察觉到他瞬间紧绷的身体时,顾乔便起了戏弄他的心思。
朱唇轻启,舌尖舔了舔薄唇,吐气如兰:“阿斐,想要我如何报答呢?”
纤指若有似无地在少年精瘦的胸膛上轻画着圈,顾乔秋波流转,媚眼如丝,如吸人精血的女妖一般乜眼看着连斐。
“怎样都可以哦。”
寂静暖室中,连斐眼眸幽暗,喉骨上下滚了滚。
“此言当真?”
顾乔吻着他高挺的鼻尖:“当然。”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蔷薇香,她唇角的笑意更浓,手臂软软地圈住他的脖颈,“阿斐想如何?”
连斐直勾勾地凝视着她,黑眸幽黑,瞳孔中跳动着灼人的暗光,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启的唇瓣上,眼神不言自明。
顾乔佯装不知,凑近了咬他的耳朵:“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如何想的呢?”
几乎是瞬间,她听到少年的呼吸急促起来,粗声在她耳边低语,滚烫的薄唇贴在耳骨上,灼得她不禁身子一颤。
“这样才乖,乖孩子才会有糖吃。”
红烛高照,床帷微动,而窗外的月色才正是浓时。
翌日大年初一,顾乔是被连绵不绝的鞭炮声吵醒的。一睁开眼便看到连斐那张俊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一大早的,你盯着我看干嘛?”难不成脸上有什么东西?顾乔摸了摸,没什么呀。
连斐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什么,就是觉得高兴。”
顾乔:“……”
她没睡饱,便想赖着不起,但外面已经传来连老太与小鹤的交谈声,又是新年第一日,总不好起得太晚。
磨磨蹭蹭许久,待顾乔梳洗完换好衣裳出去时,满院子的人都在等她用早饭了。
看着连老太打趣的眼神,顾乔不禁有些脸热。
早上是煮的是昨夜守夜时包好的荤素角儿,众人正吃得热闹,忽听得有人在敲院门,徐容放下碗筷走出去瞧,一开门便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扑了进来。
他猛地一惊将人扶住,“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似是受了极重的伤,断断续续道:“小的是钟府的随从,来找、顾大寨主,求、求寨主救救我们老爷与少爷。”
徐容尚未听明白,那人就脑袋一歪昏厥了过去。
其他人闻声赶来,见状都有些怔住,“这是怎么了?是钟家的人?”
“莫非是他们去金山寻宝出了事?”
顾乔倒是丝毫不意外,神色淡淡:“不出事才奇怪。”
她悠闲地喝了口汤,“毕竟那里埋着富可敌国的黄金,若是没什么机关防护,岂不早就被人偷光了。”
徐容略带犹豫:“那……就这样不管不问?”
顾乔看着他:“容大哥以为如何是好?”
徐容顿了顿,却没再言语,只是将那个昏迷的随从抱起,放在马车上送去医馆找大夫去了。
待他的身形消失不见后,连斐低声道:“似乎容大哥对钟家的某人,还有些念念不忘?”
顾乔道:“念念不忘才正常,他那个人万年不动心,一动心,便没那么容易放下的。”
“哦……”连斐眼泛水光地盯着她,“那他对乔乔也是这样吗?”
他的浮夸演技使得顾乔笑出了声,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都是陈年往事了,不许算旧账。”
连斐连忙给她夹了只鸡蛋虾仁馅儿的素角儿,“没算,就是想逗逗你。”
一旁的音音听到了,两腮撑得鼓鼓的,含混不清道:“爹爹羞羞碾,这么大了还逗凉。”
童言童语将顾乔连斐两人闹了个大红脸,满屋笑语不断。
金山毕竟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尽管顾乔可能动用不到,但她也要好好地守护好它。
依照那个随从的情形,再加上之前过了那么久,他们都没有消息传来,想必钟府派去的人伤亡不少。
钟祺与钟贤,甚至是钟意儿,可能都受了伤困在了机关里。
其他人她倒是无所谓,毕竟想要得到什么,定然就要付出对应的代价,钟家在很早之前便计划着从她这里骗取金山的藏宝图位置,有如此妄念,得到如此下场也无可厚非。
只是顾乔对钟意儿却有些犹豫——她并非圣母,而是更多的考虑了徐容的想法。
尽管钟意儿也欺骗伤害了徐容,尽管他也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但他的神情举止并非如此。
若是真的死心,便不会对她家的一个随从如此上心,更不会试探她对他们的想法。
顾乔微微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
“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出发去金山,之后便不回来了。”
翌日一早,车马载着众人与诸多箱笼行李出发了。
事关钟家数人的性命,路上便没再耽搁,一路疾驰,抵达金山所在的位置时,已经是七天之后。
金山其实名为碧泉山,森林茂密,湖泊清澈,更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泉眼,每到秋冬,便很适宜泡泉。
尤其是冬日落雪时,山头白雪皑皑,浸在温泉水中眺望雪景,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许多年前,顾乔跟随母亲来过几次,后来母亲去世后,她便再没来过。
此时故地重游,难免有几分伤怀。
连斐见她有些低落,低声关切,顾乔将之前的事说了,道:“只是一时有些感触罢了。”
“以后都有我陪着你。”连斐握住她的手,冷不防音音也从旁边挤了过来,奶声奶气道:“还有音音,音音以后也陪着娘娘。”
心头酸软一片,顾乔眼眶微红,却忍不住笑道:“好呀,你们两个一起陪着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伸出小指与拇指,与连斐的抵在一起,音音也有样学样,短小可爱的手指歪七扭八,胡乱地比了个姿势。
在金山脚下,有几间房舍,是顾羽之前建的,以备偶尔过来住上两日。
房里应有尽有,只需略做打扫,便可入住。
在场的人都已知晓他们的身份,连斐与桑尘夫妇便也不再遮掩什么。
三人在虚空中点来点去,一眨眼的功夫,房内便无比干净整洁,炭火烧得暖烘烘的,茶壶里的茶水热汽腾腾。
看得小鹤目瞪口呆。
若是她也能有这本事,那该多好啊……
虽然天色暗了下来,但顾乔见徐容一脸紧绷,一看便知是在记挂着钟意儿,于是便让小鹤等人留下准备晚饭,她与连斐带上徐容一道去了密道。
所谓的密道,便是从前顾羽发现金矿后找人修建的通道,一人高,不可并肩而行。
只是这通道曲折绵延数里,并非一路畅通,而是在中途设置了数道机关,像是王公贵族为了对付摸金校尉那般。
这些机关顾羽都是寻些精通奇门遁甲的人来设的,难度非常,寻常人基本很难走到里面去。
顾乔除外。
自小母亲便要求她熟练记住每一道机关的位置与解法,虽然复杂多样,但好在顾乔记性好,没多久便将所有机关烂熟于心。
后来去金山泡温泉时,顾羽还带着她走过两次密道,果然一路畅通,半分没受到机关的干扰。
此时有她带路,三人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来到了一堵石门外,里面传来低低的呼救声。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有气无力,正是钟贤的声音。
顾乔与连斐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徐容,朗声道:“里面的人听着,我是顾乔,你们有多少人被困?钟意儿可还安好?”
里面静默一瞬,倏地响起多道声音,杂乱无章,“救救我!我是钟祺!”
“我是钟贤,七妹她脚受了伤,别的无碍,顾寨主,快救我们出来吧!”
一听说钟意儿受了伤,徐容的脸色微微一变。
顾乔看了看他,道:“你们往后退一步,我要打开石门了。”
只见她先是用手敲了敲右侧左数第三列第七块石砖,又敲了敲第五列第四块石砖,紧接着又敲了敲左侧右数第一列第三块石砖,之后便见石门发出一声闷响,缓缓地从下而上升了起来。
三人手上所擎的火把照亮了门后被困的众人,个个面如土色身形狼狈,钟祺变化最为明显,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儿。
徐容的目光在人群中匆匆掠过,最后定格在那双风流妩媚的凤眼上。
她直直地盯着他,眼眶通红,眸光满是歉意与留恋。
心头突突急跳了两下,徐容握了握拳,避开了她的视线。
顾乔扫过众人,淡声道:“今日我救了你们,猛虎寨与钟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若是你们今后还来打金山的主意,也不是不行,我勉为其难地提醒你们一句,密道里的机关还有很多,走到这儿还不到三分之一。”
“若是你们觉得钱比命重要,那就一次次地来试吧。”顾乔脸色微冷,“我已经提醒过各位,不怕死的大可拿命来闯关。”
钟祺饥寒交迫过了几日,早就被折磨得头晕眼花,此时哪还有心思计较财宝的事,连忙应道:“顾寨主放心,钟某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觊觎您的东西,经此一遭,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折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长时间才走到这一关,连个金子的影儿都没见着,这还不如他与北齐的人做几笔买卖赚钱来得容易呢!
“有钟老爷这话,我自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顾乔丢给他们一只火把,“天色不早了,出去吃点东西吧。”
钟家一群人如何安置,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该救的已经救了出来,至于之后他们会如何,上天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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