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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但他的沉默太久,久到她再也克制不住索求答案的心急,渐渐抬头看向那双令她没来由畏怯的眼。

        直到双眸再度对上。她以为她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痛楚……是错觉吧?一定是的!

        “没。你不认识我。”他缓缓回道,眼神更加难测的深沉暗涌,无人解读得出。

        理应是这样的,他与她,从未相识。如果她见过他,即使只有一眼,她定不会忘记的。他是个精采的男人,并且——危险。

        连忙收拾失态,极力忽视他抓握她伤手的不合宜,但他似乎无意放开,她只得当成他天生没有男女之防……。

        “你的儿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可以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吗?”裴红叶努力找回冷静的自己。

        但他的回答再度瓦解了她的世界,让她再也站不稳,一片的天旋地转“敝姓卫,卫极。”他道。

        卫、极!

        拼图又浮现了一片,但她没有喜悦,只有更多更多的不安。他会是——那个“卫极”吗?

        多庆幸他一直抓握着她,否则此刻她的晕眩将会使她出了个大丑。

        速水咏子的丈夫:卫极……速水咏子的丈夫……

        她不知道错杂的心思为何抽搐着一阵阵的剧疼。

        是因为他有一双梦魇她多日的眼?还是他是别人丈夫的事实令她有狂笑狂叫的冲动?

        突然地,她不再那么想解开梦里的迷雾了,她甚至希望她从来没深入的追求她所不知道的真相。

        因为她不曾预期过也许她会面对着绝对的不堪!

        心大乱太乱,让她挥开他手,踉跄的逃开,遁逃入一辆计程车中,不敢回首……。

        “爸爸,阿姨在生气吗?”卫朗好担心的仰首问。

        卫极搂抱起儿子,直到望不见计程车的踪影后,才深深的看向儿子。

        “你喜欢裴阿姨?”

        “她是裴阿姨?爸爸认识她吗?”他明明记得阿姨没有自我介绍就跑掉了。

        “嗯。”他点头。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一心要认的乾妈居然是裴红叶。是怎么样的机缘让一切巧合连接成现今这般?“想要她当你的妈咪吗?”他问。敛起了刚才猛烈如枭的眸光,慈爱无比的面对儿子的纯真双眼。

        “嗯,我好喜欢好喜欢她喔!”

        “好,那以后你就叫她妈咪。”唇角逐渐扬起了深沉莫测的笑。

        命运终于决定善待他了吗?将操控权推到他面前。他以为他还得等上更久,但老天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在儿子的欢呼声中,他将儿子抱入车内,随着车行渐远,他再也无心办公,应和着儿子的童真稚语,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含笑的眼定在儿子脸上。

        情思波涌,再也无法由理智掩住。紧紧抱住儿子,觉得一切终将圆满。

        而他的忍耐力,也只有这么多了。

        ※※※

        卫极,威骏贸易公司的负责人。美籍华人,以及,速水咏子的丈夫。两份资料合成进一步的解答。

        “威骏”尚不是个大公司,但潜力无穷。也难怪她从没注意过,毕竟在台湾商界生态来说,他没有壮大到足以令人感到威胁。这很奇怪,因为他的年营收已凌驾中型百人企业的公司。以一个小公司而言,这是不容易的,更别说他才进来台湾一年多。每个人都应会注意到才是。

        别人甫成立公司,必有亏损数年以站稳脚步的觉悟,但他甚至跳过了这一段,轻易在台湾立定了一席之地。

        不必由蝶起那边送来照片,裴红叶已然肯定这个卫极必然是速水咏子的丈夫卫极无误。

        只是……不想进一步去查!

        一个像她五分的速水咏子,一个速水咏子的丈夫,若当真与她有过纠葛,几乎可以预料是不堪的。裴红叶退缩了。在现实中见到了那双夜夜困扰她的眼后,她后悔了!

        她对他的触碰并不陌生,他看她的眼神辗转数变,其中却不含着生疏。直觉告诉她:他们似乎认识,在被她遗忘的那段岁月中。

        但他说:不曾。

        这答案衍生了太多臆测。心慌的感受纷至沓来。为什么他用着不属于生疏的口吻回应着生疏的字眼?!

        当时她不该逃开的!

        双手盖上疲惫的面孔。梦中的她逃避着那双眼,现实中的她也做了懦夫。

        可见女强人也是有罩门的,她曾以为全天下再也不可能有令她心慌意乱的事了。

        但单单“卫极”两字,便轻易教她崩溃。

        关键人物一一浮现,谜底锁在不远的前方。

        要解开或任其沉潜,只关乎于一念。

        勇气在这时全派不上用场。她没有下决心的力气。

        门外突然扬起的争执中止了她的思绪。是她的秘书在阻止有人硬闯。她小心收拾脸上的迷惘与心底的千般滋味,戴起了属于她的面具不轻易让人卸下的冷淡。

        门板倏地被打开,闯进来的人是林明修,一个教她拒见了一星期的男人。他被父亲派去香港四天,三天来三次遭她拒见,可见这次他不再接受这种待遇了。

        “总经理,林经理他……”女秘书追了进来叫着。

        “我明白了,你先出去没关系。”她对秘书微微一笑,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捧花束的林明修。

        “我听说你受伤了。”修长的身形迫近她,眼中是掩不住的感情与担心,以及更多的霸气。似乎认定了自表白后,她便得是他的人。

        “我说过我不会再见你。”她没有退怯。在商场上征战数年,见识过雄心勃勃的菁英不知凡几,也见过更多对她闪动狩猎光芒的男人一如眼前的林明修。但没有人能今她畏怯除了卫极。

        “没有人能阻止我爱你,就连你也不能。”他豁出去了。两年来的斯文守礼、情意暗传,犹如雨丝投入江泽掀不起半点波涛。如今他再也不肯做痴傻的沉默傻子。他不年轻了,对倾慕的女子也爱得急切了起来。他认清了不求回报的爱终究只会落得似大姊那般,一辈子只能是裴智宏的情妇,甚至被送至异乡,久久才受宠幸一次。他要她的回报,要她的身心全属于他。两年的思慕狂卷成势在必得的情焰,不住的向她燃去。

        “我不会爱你。你最好别逼得我请你出国主持分公司。”她不惧于他的逼近,反而以冷凝含威的眼光钉住他的脚步,令他不敢再缩减距离。

        “无所谓。我还是会追求你,不管天涯海角。”他贪婪地看她的美丽容颜。整整七天的隔离,将思念磨得更加剧烈。从强吻她那天起,他再也不顾一切了。

        任何人都会颤动于他的狂肆吧?即使不肯动心。

        但裴红叶明白自己再也动不了心了。夜夜在那一双眼的凝视下,其他次等的震撼都微不足道了起来。

        林明修爱起来是不顾一切没错,但他无法拨动她死水般的心湖,便是败笔。

        “我不会爱你,别浪费时间。我仍是只有这句话。”冷漠的眼无法由他的热烈中感染分毫。一贯的无动于衷。

        “你们裴家人专门生出铁石心肠吗?”林明修本就不敢想今日的硬闯会得到善待,但他不会放弃的。滴水终能穿石。他是势在必得。

        “随你怎么说。不过如果你下次再不经我同意硬闯进来,不管你曾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我都会请你走人。”

        “你真是铁石心肠。但我会软化它的,只要你有一颗心。”他也知道凡事不可过三。若不是知道裴红叶的忍耐限度,并计算得宜,就不可能在今日硬闯。

        她有心吗?

        冷淡的看林明修转身退场。昂扬的壮志写在笔挺的肩头,那是一个欲夺她心的男人。

        但,她有心吗?

        低头望着受伤的手掌,心头那团乱绪逐渐浮上一个解答。

        她不愿再追查的理由在于:卫极是她梦中的男人,而那男人在资料上显示他为另一个女人所有。

        她有心吗?有的……有的……。

        只是,沉重的抽搐告诉她:事实的到来,也许将会使她重重的伤心。

        因为那卫极,是速水咏子的丈夫啊……

        第四章

        那张面孔明确了起来,不再只是一双眼的蛊惑。

        坐在光可监人的长廊上,她在想他。抚着唇的手像在擦拭,又像在回味。

        直到一束罂栗花抛掷在她裙兜上,才惊回了她漫游的神魂,几乎吓得她往后倒去。

        是他!那个在背光下依然笑出一脸灿烂的人。

        她立即要逃,但他双手牢牢抓住她肩,让她动也动不得。

        “有这么骄傲的下巴,不该是懦弱的个性。”他将花束强塞在她手上,不变煦和的笑意。

        “我讨厌花,更讨厌你。”她叫。气势上是极冷,但游移的眸光泄露了她的面具有多么易碎,更将她的戒惧表露无遗。

        他沉沉笑了出来,坐在她身边,伸展着双手往后倒去,而她以为她可以趁机溜开,在他全无防范的此刻。

        但,这是妄想。左踝倏地一紧,她往前扑倒,正好跌入他好整以暇的怀抱中。

        “不许你轻薄我!”她顾不得撞疼的下巴,双手直觉的住唇,不愿他再度在她唇上印烙下痕迹。

        “我怎么会轻薄你呢。”他捧住她双颊,笑得愉悦且温柔。但那双晶亮的眼有着比温柔更张扬百倍的掠夺之意,并且十足的认真,认真到让她心口无法不颤抖。

        “昨天的巴掌换一个吻并不吃亏,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小美女,虽然先吻了你之后再彬彬有礼的要求你同意我的追求有些儿本末倒置,但我今天捧来这束花,正是要为昨天道歉,以及请求你同意我的追求。”

        “我不要!”她直觉的拒绝,心口怦怦的失序狂跳。

        “说谎不好喔,小美女。何况,你既然看出了我有野人的潜质,就不该期望我会接受你的‘不要’。”

        直到他温柔的吻住她唇并吸吮至深吻,晕眩中,她才蓦然发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被他抓开了,而没有双手护卫的唇,只得再度沦陷于掠夺中……。

        怦怦!怦怦!怦怦……气息同样的急促,心跳等量的失控,她的惊惧渐消,服贴在他狂跳的胸口……。

        ※※※

        如果,只是如果,她持续的梦境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实,而不属于她的记忆,可以说得通吗?

        她有理由往这方面推论。因为梦中的男子已确定是卫极。如果当真是卫极,那他呵护的人就不该是裴红叶,而是速水咏子。

        自己从来就不是浪漫过度的人种,因此她怀疑梦中的“她”并不指自己,而是速水咏子。但属于别人的记忆为何会来她梦中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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