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声音在江识生脑海中回荡,随后又如同旋涡般在他耳边环绕最终沉了下去。
他脑内疼痛,眼前一切是重影,耳边是江钰恒的叫唤。
“江愿!江愿!”
江识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跪下的,江钰恒扶着他,好歹没让他趴倒在地。
江识生拍了拍江钰恒的手,“没事,你师兄我死不咳咳了。”
“血水呢?”
江识生发觉身上没了禁锢,低头看去,血水已无,放眼望去只有满山赤土。
“沉入地里了。”
“店家呢?”
江钰恒摇摇头,“没注意,不知何时离去的,血水沉入地下后便没看见他,不过,他能在血池中自由行走,血水会与他有关吗?。”
若是这样说,江识生倒是想起自己来时所捧的那堆软泥,沙土中有水迹,莫不是因为血水流淌所致?
“师兄他们呢?还没回来?”
江钰恒摇头,“还未。”
他迈步走到悬崖边上,却突然愣住,江识生见他神情好生奇怪,疑惑之下忽感不对劲。
“怎么了”
江识生拖着身体走到悬崖边,却发现悬崖之下,结界之上,本该在修筑结界的他们三人,不见了。
结界之上一阵灵气异动,气波带起江亦怀的衣袂随风而飘然,他一手挡在脸前,周身的强风吹得他无法睁开眼睛。
“严大哥,单兄,二位如何?”
他出声叫唤,两边有声音传来,严卿光先道:“风力太强,无法施展灵力。”
单知理也道:“我这边也是。”
强风是在三人修补结界时刮起的,眼看结界就要修补完成,狂风突起,打乱了三人的节奏,从始至终让人始料未及。
江亦怀往四周看去,周围的白雾遮住了严卿光与单知理二人的身影,他抬头望去,方才还晴朗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要下雨。
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谁?谁在捣鬼?”
江亦怀将灵力存于指尖,待那人靠近自己时便用灵力将他打退。
“阿枫,我在这。”
幼童的声音传入江亦怀耳中,他猛的转身,周围的浓雾渐渐散去,白雾中,一个男孩走了出来,直径从江亦怀身边走过。
“快一点,要下雨了,淋感冒可不好。”
江亦怀顺着男孩走过的方向看去,视线越过男孩,看见了男孩身后一个比男孩小几岁的孩子。
那个孩子很瘦小,竹竿的双腿支撑着骨瘦如柴的身体,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段距离,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
“阿枫,坚持一会,哥去找吃的。”
小孩很是听话,男孩让他再坚持会,他便咬牙站了起来,小小的双手扶在膝盖上,双腿发颤,似乎已经累到了极限。
“阿枫乖,我们快走。”
男孩说完,便往前跑去,他的情况也不太好,脸色发白发青,说话有气无力,他足下无劲,若非他自己硬撑,只怕早已趴下。
江亦怀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小孩,这一回头,却发现小孩也在看着他。
最初,小孩乱糟糟的头发被汗液黏在脸上,以至于江亦怀没看清他的长相,可此时小孩抬头与他对望,小孩的模样清晰的倒映在江亦怀的瞳孔中——
——一身粗麻布衣脏而带有异味,细瘦的手臂上有一道道指痕,小孩的头发用粗麻绳高高扎起,碎发凌乱垂于耳边还有额前。
小孩的脸并不白净,虽然有着孩子稚嫩的面孔,但一张脸完全被灰尘布满,唯独那双眼睛干净而澄澈,犹如黑曜石般不染一尘。
他看着江亦怀,那双眼睛分明没有恶意,可眼中却好似藏着一把看不见的刀刃刺/进了江亦怀的心脏。
江亦怀双腿不受控制的后退几步,小孩从他身边跑过,独留江亦怀站在原地。
周围的雾气彻底散去,浓雾之后,天空阴气沉沉,四周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四周太黑便将月光衬得越发明亮,眼前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泥土路,而路的两边有几间破旧的屋舍,屋舍已破到无法住人,强风一吹便会到。
江亦怀抬了抬眼,视线看向两个小孩离去的方向。
太真了,这一切都太真实了,他本应该在修补结界,而现在却到了这个地方。
不似幻觉,更无灵气的痕迹,这就是真实的场景,但能让江亦怀察觉不对劲的,是方才那个无法看见他的男孩。
能将场景做得如此逼真,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的肉身拖入场景中,能做到这些的,只有最接近人界的三位魔王。因为最接近人界,所以那三位也最先察觉到异样,想来刚才结界之上的那阵强风便是他们所为。
江亦怀只听说过三位魔王擅长利用人心制造梦魇,可如何打破梦境他却不知,不止他不知,应该说这么多年来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毕竟没有人会闲得没事惊动三位魔王。
江亦怀正想着,便见男孩从黑暗中走出,是方才那个小孩的哥哥。
他怀中抱着个干瘪的芋头,芋头已经坏透了,脏土黏在皮上,实在让人提不起食欲,可他却像抱着宝贝一样将芋头藏在怀中。
江亦怀抬步紧随男孩,他见男孩跑进一间荒废的寺庙中,这间寺庙许久没人来所以早无生机,可与外头那几间破旧的屋舍相比,倒还能住人。
“阿枫,吃的来了。”
男孩跑进屋中,将睡在地上的小孩扶了起来。小孩本已累到不想动弹,可看见男孩怀中的芋头,他却像饿狼般扑了过去,连皮带土一起狼吞虎咽。
吃到一半他顿住了,他将芋头递到男孩面前,稚嫩的声音说道:“你吃。”
四周的画面突然扭曲,阴郁的天空一瞬间就亮起了光。
江亦怀没注意到黑夜是何时被光亮撕出了洞,他刚一抬头,便见黑云散去,蓝天白云渐渐浮现,四下都被阳光照得明亮起来。
“咚咚咚——”
庙外传来敲门声,敲门的声音极重,随敲门声一同传来的,是有人用脚在门上踢踹的声音。
江亦怀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小孩,他尤其看了眼最小的那个孩子,小孩眼里满是肉眼可见的恐惧,那只紧攥着哥哥衣摆的小手止不住的发着抖。
男孩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他自己也害怕,可却逞强说道:“别怕,哥去引开他们,你躲起来别出声。”
男孩说完站了起来,他脚步艰难的挪向门边,似是害怕,似是担忧。
就在男孩准备开门时,躲在角落的小孩和站在屋内的江亦怀同时喊道:“顾荆,别去。”
说时迟那时快,顾荆已经拉开了门,门外等着的是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只不过他们的衣裳相比于两个小孩却要干净许多。
他们之中有高有瘦,有胖有矮,但无一例外的是在看见顾荆时,他们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小畜生,你挺能耐啊,那个臭小子呢?死了吗?”
为首的麻子脸男人朝庙中看去,他的视线还未往深处瞧,顾荆却已经跑了出去。
“抓住他,别给他跑了。”
几个男人迈开腿追了出去,而顾荆生得瘦小年龄又尙小,无论他如何奋力的跑,他的命运仍旧是被几个男人逮住,然后暴揍。
对,就是暴揍,江亦怀随着几人的步伐追出来时,看见小小的顾荆被几个成年男子一脚又一脚的踢踹着。
人的脾气并不是越发泄就越解气,相反,越发泄只会越挑起心中不悦,脾气上头时,便无法控制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其中一个踢踹着顾荆的男人退出了欺负人的队伍,他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脚下的人连连惨叫,声音痛苦直钻人心,瘦小的身躯抱着被打断的右腿缩成了一个人团。
江亦怀的灵气在指尖打转,他刚才注意到粗木棍朝顾荆打去,他想用灵力制止,可放出去灵力却消失在了空气中。
痛苦的哭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顾荆疼的发抖,身子无骨般软绵绵的任由男人一把拽起。
“我警告你,你爹娘欠的钱你得一分不少的还上来,当奴隶也得还清,听见没?”
男人一松手,顾荆便从他手中滑到地面上继续蜷成一团。
他们走了,顾荆仍在地上抱着腿,江亦怀不见动静,心里不安上前查看。
顾荆眼皮疲惫的垂着,模样奄奄一息,他额上一层冷汗,眉头紧拧的痛苦模样叫人看了心疼不已。
江亦怀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他蹲在地上尝试着触碰顾荆,手却从顾荆身体穿过。
周围的场景又扭曲变化,地上的人化为烟消失,江亦怀抬头,面前是一尊慈悲笑意的佛像,供台上积了厚厚的灰,虫蚁爬到供台上偷吃着腐烂的供果。
时间又来到了晚上,江亦怀所站立的这片地方黑暗无光,可角落中却有微亮的火光闪起。
两个小小的身影被映在墙上,影子一会靠近一会远离,好似窃窃私语,又好似互相玩闹。
江亦怀走进烛火才看清,小孩因为顾荆的断腿而哭泣着,顾荆却故作无事,拍拍他的脑袋,眼里满是疲惫的笑意。
哭够了,小孩在脖子上摸索着什么,没一会,他取下一枚吊坠,是一枚枫叶吊坠。
红色的枫叶小而精致,在烛光的照耀下越发好看,它是小孩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是黑暗的夜中唯一不同于夜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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