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云谏偏头,眸中的锐光未褪,清隽姣好的容貌溅了鲜血与伤。
他俯身而落,轻握起盛怀昭的手臂,逐渐抓紧,盛怀昭者才意识到云谏也受了重伤。
云谏似是极力不想依赖他,又已经失了站起身的力气,“走。”
现下情况紧急,盛怀昭来不及顾忌冰山的自尊心,抬手紧紧地扶住他的腰趁乱逃开。
可步伐刚动,一道紫光霹雳而来,盛怀昭护住云谏往前一扑,束发的玉冠便被剑尖击碎,墨发凌空翻飞。
云谏尚未反应过来,便擦着柔软的发丝被摁入了盛怀昭的怀里。
紫曜剑铮然落在身后的玉柱之上!
系统:这就是身怀灵剑的好处啊,哪怕本人伤得都不能动了,还能御剑袭敌!要是咱也有一把与之相衬的灵剑就好了……
盛怀昭: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暗示我去开金手指啊?
系统简直跟那个卖灯的大娘一样无孔不入。
他护住云谏,低声问道:“你还好吗,能站起来?”
话音落定,盛怀昭才发现刚才满眼戾气,寒冷如冰的云谏紧抿着嘴唇。
被剑意吹乱的发丝有一绺拂到了云谏的眼尾,似是掠过了他眼下的细红胎记,那块皮肤慢慢地又落出了三分红意。
……好像很不甘心。
盛怀昭突然有些摸不准云谏这是什么情绪,因为打不过而不甘心,还是觉得被自己保护很羞耻?
巨响从身后传来,竟然是刚刚被紫曜剑击碎的灵柱又要坍塌!盛怀昭只能紧搂云谏与他向眼前的空地一扑。
草,这谢缙奕到底是来抓人的还是来拆家的!
危难之际,纷飞的落石似击中了某处隐秘的开关,两人身下竟然倾出了一道斜坡!
两人沿着斜坡滚落,强烈的疼痛与眩晕感让盛怀昭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他回神时,迟来的痛感侵蚀着盛怀昭的四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关节都被一个尖锐的长钉嵌入,然后无数把锤子在骨头上敲打。
盛怀昭忍不住痛。
他这伤口看怕是好不了了。
盛怀昭的情况云谏最清楚,他缓过来之后便迅速撑起,咬牙想从地上站起来。
可云谏只是半蹲着,双眼骤然眩晕,像是五感逐一闭塞失灵,有什么东西强行将他的魂识剥离躯壳……
盛怀昭没发现云谏的异常,只以为他也是滚下楼梯摔疼了,挣扎着起身想看他的情况,但真正起身时,盛怀昭却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从斜坡楼梯滚落,来到了一个类似暗室的地方。此地只有乐雅宫四分之一大,悬着夜明珠,亮如白昼。
而暗室最中间的地方伫立着一块寒冰,寒冰里冻着一颗手心大的黑色珠子,而四周立着七个翡玉桩子。
翡玉桩子像现代服装店里的那种无面人偶,人形半身,萃冷的色泽与那块冷冰有种呼应的冷感。
盛怀昭凝神靠近,更觉得头皮发麻。
七个翡玉桩子上都贴着一层薄薄的人皮,纹理与血丝清晰可见,与真人无异,而且每个头上都描眉画眼,勾勒出极为相似的女子轮廓!
盛怀昭下意识就想起在梅衔域时那两个过路女修说的话——“公子出行最好还是带两个仆从,最近有个剥皮魔修在这南边这几个州域作祟,专挑貌美的青年下手。”
江尘纤就是那个剥皮魔修?
系统:宿主,冰里封存的居然是魔域的镇明珠!只要以至阴之体的血唤醒镇明珠我们就能去魔域了!
镇明珠本生于魔域兽巢,被别有用心的魔修分成六颗连至人间,成了除无主深渊外,第二种进入魔域的手段。
系统的语气兴奋起来,他正愁着如何劝盛怀昭去魔域把收服上古魔兽,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盛怀昭微微闭眼,自动屏蔽了脑海里只顾着兴奋完全失了理智的系统。
剥皮魔修,镇明珠,魔域,江尘纤一个正派角色怎么会与这些有关联?
这是原书就有的剧情?还是剧情出了差错?
“……谁准你进来的?”愤怒而颤抖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一只手以极强的力道掐上盛怀昭的侧颈,将他压在寒冰上。
盛怀昭瞬间就感觉到自己颈椎的骨头被掐得发痛,他白皙清瘦的脸庞因呼吸不畅而泛红,只是须臾他便连挣扎的力道都受限。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终年不灭的夜明珠下,江尘纤一双黑瞳因愤怒而扭曲。
这是他费尽心思遮拦隐藏的暗室,这一切都是不能见光的秘密,就因为这个人……就因为这两个人!
地狱无门偏自闯,那他只能……让这两个人死得痛快!
江尘纤杀意已决,却见跟前犹如蝼蚁被他捏在掌心的少年讽刺挽唇:“怎么……我把你那腐烂的内在从温文尔雅的公子皮里剖了出来,你……气急败坏了?”
江尘纤暴怒不已,逼近他的脸:“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你不过一个废人,怎么敢的啊?”
盛怀昭看着他猩红的眼球,缓缓地扯起唇角:“既然都是废人……还有……什么不敢?”
江尘纤没有想过有人临死都那么嚣张,他扯起唇角渗出冷笑:“破罐子破摔不知死活?很好,很好。”
他再度用力,将盛怀昭撞在寒冰上,蛛网般的裂缝迅速地从他后脑勺铺开,鲜血顺着他的后颈落下。
“既然你皮相不错,等你死了我就将你冻在这块冰里,囚禁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与我的一切阴暗为伴!”
盛怀昭最后一口气已经被掐断了,他只能虚弱地掀动嘴皮子。
但江尘纤还是读懂了,他说的是:“去你妈的。”
一声虎啸从两人之间传来,江尘纤瞳孔骤缩,恶虎横空出现,利齿瞬间刺入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甩到身后!
未等他反应过来,凛冽的杀意骤现,他应接不暇的视线里又闪出一袭白衣。
云谏双眸紧闭,剑意却丝毫不减。
眼看着江尘纤的胸口就要被断剑刺穿,紫曜剑及时横挡在他的胸前,拦下了致命一击!
但白衣少年却并没有因他止步,而是飞身落到了盛怀昭身边。
盛怀昭艰难地抱着飞落到跟前的人,这才发现云谏意识尽失,是昏迷状态。
……都这样了,还下意识要保护他么?
“云谏,云谏。”他嘶哑的嗓音带着歉意,像是不得不扰他清梦,“先别睡了,借你的血一用。”
眼下要逃出冕安仙岛的唯一办法,只能是以血唤醒镇明珠,从眼下这个龙潭跃入另一个虎穴了。
虽然这不是个好选择,但总比在一个剥皮魔修跟前躺平等死要好。
昏迷的云谏似乎听到了他罕见的低哄,鲜血淋漓的指节轻颤。
随后,他便感觉被另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扣上手背,与他一同贴合在一块冰冷的墙上。
云谏飘散的意识回笼了一瞬,细长浓郁的眼睫极为困难地颤动一瞬,从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的是盛怀昭贴握在自己手背的右手。
两只手结是伤痕累累,血迹遍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靠近。
云谏垂下眼,往盛怀昭的颈肩轻靠,闻到了衣襟间潜藏在血腥味之后的淡香。
……这好像是盛怀昭第一次,在没有针锋相对的时候,对他温柔。
在他的意识散去前的最后一刻,寒冰消融,紧紧地握住了那颗珠子。
一股暗流涌动的旋涡骤然扩开,呼啸的风吞没两人。
赶来的谢缙奕御回紫曜剑,刚要动手才发现白虎骤然虚化,像是幻觉般从两人跟前消失,唯独江尘纤腹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他迅速接住江尘纤,随后支开一道光障抵御追来的砂石。
“尘纤,没事吧?”谢缙奕哑声询问,“这守山恶虎蓄谋已久,似是刻意让我们放松警惕,再打一个措手不及。”
他先前不在此处,只能凭神识感应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等妖物。
“……守山恶虎?”江尘纤攀着谢缙奕的肩膀站定,难以置信,“他们没有杀掉恶虎,而是把它收服了?”
谢缙奕也难下决断。
这恶虎当年为祸四方,不少晰明境的修士在他的利爪尖牙下都丢了性命,能将它收服全因延风派的前任掌门自我牺牲,以命结契,耗尽所有修为去削弱它的戾气才将其镇压。
可见要彻底除掉这恶虎是有多难。
而现在,它非但被放出来了,甚至隐约有煞气回拢的趋势!
谢缙奕重伤在身,本以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下一瞬滔天的邪气如爆开的暗雾,瞬间将此地笼于一片黑暗之中。
“他们开启了魔域?怎么可能!”谢缙奕愕然回头,“镇明珠在此处?”
江尘纤魂识皆颤,眼底漾开了一重不知是惊愕还是惊喜的情绪。
“你到底在想什么!”谢缙奕从来没有对江尘纤用过这么重的语气,“这种东西是你能拿的?你到底在……”
但话音未落,跟前的人却回推一掌击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我惹出来的祸事,我解决。”江尘纤纵身一跃,“缙奕,你留在这里养伤,不要跟来!”
谢缙奕捂住胸口,看着室内一片狼藉,咬牙唤归紫曜剑。
江尘纤跃入魔域的前一刻,一道紫光随来。
他愕然回头,谢缙奕眸色笃定:“要去一起去!”
冷雨落在脸上,云谏从混沌中睁开眼时,血腥味将他呛得眉头紧蹙。
他晃神一瞬,上抬的视线扫见一片染了血的皮肤,随后是盛怀昭惨白的睡颜。
云谏感应了下四肢,确信盛怀昭此时是护着他的后颈抱着他的腰,眼尾一涩。
娘子……怀昭在抱他!
可刚兴奋没多久,他又被疼痛唤回神志。
手臂有伤,胸腹有伤,佩剑已断……而盛怀昭细白的脖颈上更是一道骇人的掐痕!
云谏薄唇微抿,他此前就有过怀疑,自为何自己醒来时的记忆总对不上眼前发生的情况,似有另一道魂魄分去一半的意识,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占据了身躯。
可若真是如此,为什么盛怀昭从不与他提及此事?
云谏断了思路,将自己血迹干涸,沾满污脏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才轻轻地触及盛怀昭脖子的掐痕。
本来滑腻白皙的皮肤上,血红青紫的掐痕肆意凌虐,想来都知道他此前吃了什么苦。
若盛怀昭现在醒来,定会发现一向只会抽泣的小哭包凝出了另一种情绪。
是与平日的软弱黏人截然不同的阴沉,饱含占有欲。
这样的表情,是云谏在盛怀昭醒时绝不会露出来的。
云谏将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将盛怀昭的脑袋挪到自己的腿上,半晌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发现自己这里并不如他有肉。
云谏更难过了。
控制不了自己,保护不好爱人,自己连膝枕都比不上怀昭,他到底有什么用?
盛怀昭转醒时,看到的就是一双泫然欲泣的红眼,他轻轻将手撑在身后,喉结滑动时才发现自己的脖子疼得厉害。
云谏见他抬手抚颈,知道他为什么难受,眼眶发红:“很疼吗?”
盛怀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云谏明白,无措地摆摆手:“没,没关系,即便你不能说话,但我与你心有灵犀,你想要什么我一定能明白的。”
盛怀昭:……你是打算读心么?
盛怀昭坐直了身子,垂眸时在大脑里搜寻了一下系统,却发现识海悄然无声。
不出意外,他又与系统断开连接了。
云谏在帮他处理伤口,盛怀昭沉默着整理自己脑海里纷乱的信息。
在原书里,江尘纤非但是风光月霁的富家公子,也是未来唯一把云谏当潜力股投资的大金主,是点流大男主的传统金手指之一。
按照原剧情,云谏把魔尊盛怀昭一剑刺死之后,江氏直接将这位名震天下的剑修天才招安,要钱给钱,要武器给武器。
而江氏笼络男主的原因,是谢缙奕走火入魔,叛变冕安,为了防止曾经的天下第一背刺自家,江氏不得不与云谏建立联系。
可刚刚入魔域之前,他分明清楚地看到谢缙奕不惧恶虎,飞身救江尘纤。
怎么看也不像会决裂的。
系统总在这种关头掉链子,盛怀昭一阵头疼。
等自己手上的伤口包扎好,盛怀昭在地面上慢吞吞地写下“魔域”两个字,抬头看向云谏。
小哭包看明白了:“我们在魔域里。”
盛怀昭颔首,又写下“追杀”。
云谏思绪活络,下意识道:“延风派的人?”
话音刚落,一阵响彻山巅的嘶吼声传来,旋即地动山摇,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附近奔行!
盛怀昭警惕抬眸,小哭包已经迅速地护在他的跟前严阵以待。
既然是魔域,那么出现的……唯独只能是魔兽了。
果不其然,一只如山半巨大的古猿从远处出现,嘶吼着朝两人藏身的洞窟袭来!
云谏握上剑柄,灵气灌注时才想起剑断了一半。
少年眸色一凛,即便赤手空拳也要保护身后的人。
但未等来古猿的全貌,云谏先看到的是两道飞奔逃命的人影!
江尘纤紧紧搀扶着负伤的谢缙奕,但两人具是筋疲力尽。
谢缙奕甚至已经分不出灵力去握紫曜剑,只能将它作为保护身后的结界,抵挡着古猿的攻击。
紫曜剑悲鸣不断,每一次抵御攻击时,剑身都颤抖得像要断裂。
谢缙奕当了那么多年天之骄子,从未在任何人跟前低头,更别提像如今这般抱头鼠窜,他多想执剑与那只古猿拼死一搏,却又怕自己就这么死了,没人能保护江尘纤。
这里是魔域的兽巢中心,即便他一命相抵,杀了古猿,也有数之不尽的魔兽……
谢缙奕含恨咬牙。
他一介剑修,居然懦弱到生出了求救的想法。
洞窟中,云谏眉间紧蹙。
古猿再靠近就会发现此处,盛怀昭太过虚弱不能再劳累奔波,他必须解决这只魔兽。
他需要武器。
“怀昭,等我一下。”他回头轻握了一下盛怀昭的手,仅在须臾间便破风而至。
谢缙奕昏沉的视野间突入了一道人影,他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紫曜剑被握在他人手心。
随后,干净利落地挥剑一横,古猿一击毙命,如山般坍塌落地!
江尘纤狼狈跪地,虽谢缙奕一同抬头。
只见云谏轻巧地挽了个剑花,轻盈落地:“总觉得,我好像在哪见过这把剑……”
而在扫见谢缙奕的脸时,散碎的记忆涌入脑海,云谏黑瞳变沉:“……和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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