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千两同门情谊
魏道先背着剑来到山门口，身后是林书。
他向前跨出两大步，昂首挺胸，握紧拳头，吸足了气。大声喊道：“师兄们，我回来啦！”
山中回荡着魏道先的声音，却没有人回应。
魏道先皱着眉头，心中疑惑。自己平安回来，难道他们就没什么表示表示，接风洗尘什么的。难道说都藏了起来，打算给我一个惊喜？
“直接上山吧。”林书等了许久，见没有动静，说道。
“也行。”魏道先也不好让林书继续等着，在前带路往山上去。
山上也是一片冷清。魏道先去过了几个师兄的屋子，除了没有人在，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厨房里没有一点能吃的东西，过完瓢盆比魏道先的脸都干净。
人呢？
魏道先呆住了。自己也不过出去一旬时光，怎么就人去山空了？
林书坐在大师兄平时下棋坐的石凳上，看了眼魏道先，欲言又止。
“不对呀。我也没出去多久啊。我们师兄弟几个平时看起来也是相亲相爱，怎么十来天不见，就各自散伙啦？”魏道先垂着头，像是自言自语道。
林书也不好说什么，想了许久，安慰道：“可能他们有什么急事呢？这山上你都找遍了？”
魏道先抬起头，脸色失落，道：“还有我三师姐的房间没去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不好就这么擅闯进去吧。”
“这有什么，都是同门，说不定给你留的什么信息就在你师姐屋里呢？”林书道。
对呀！魏道先猛然想到，平时就属师姐最宠着自己。真要有书信什么的，也该是放在了师姐的屋里。
他起身向着后山跑去。不一会儿来到师姐屋前。
他刚要推门而入，又缩回手。轻声喊了一声三师姐，没人答应后，他才轻轻推门进去。
屋内依旧无人。他来到桌前，桌上果然放着一封信，旁边竟然是厚厚一沓人间所用的银票和一个精致的小箱子。
林书正在看着大师兄刻在石桌上的棋盘。只是一块小小的棋盘，几十条纵横的短线。林书却在其中感受到了浓重的道意，不禁感叹道下棋之人的道法之高。
一抬头，看见了失落的魏道先。
他拖拉着来到石桌前，坐了下来，把那只箱子一并放在桌上。
“怎么了？”林书看着他的样子，问道。
魏道先想要说话，又像没有力气一般咽了回去。他把信丢给林书道：“你也看看。”
林书疑惑着拿起信。
‘我亲爱的七师弟，大道万千，各自求解其一。虽为同门，然终有聚散。望你遵循本心，大道登高，而今以后，有缘自当重逢。 '
“这是你师姐留给你的信？”林书问道。
“肯定是我那个四师兄。”魏道先摇摇头，叹气道。“大道就这么重要吗？连一句话都不留，一点念想都没有吗？”他越想越忧愁，禁不住地唉声叹气。
“各有所求，无法强留。”林书淡然道。
魏道先白了他一眼，说起话来跟几个师兄一样语气。
“十几年同门情谊，如今就剩下了八千两银子？”魏道先喃喃道。
“箱子里是什么？”林书好奇问道。
魏道先打起精神来，仔细端详着箱子。
嗯，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
他直接打开箱子，里面是堆叠整齐的数千枚雪白色钱币，无字无刻，就是光滑的白玉钱。
“七千枚白玉飞钱？”林书看着也不禁感叹道。
“什么东西？”魏道先从没见过这东西，但听林书这么说，肯定就是值钱货了。
“对九境以下的修道之人来说都很稀有难得，虽然不是法器灵物，但自身产于北境大山中，数量及其稀少，每一枚都是由至少六境的修士花费极长时间亲手打磨。听说甚至能够补全部分大道，所以对八境的修士来说最为可贵。”林书给魏道先普及道。
“哦，那就是说现在对我一点用也没有。还不能换成银子用。”魏道先又是叹气道。
“以后用处极大。”
魏道先好奇问道：“雷泽山有多少白玉飞钱？”
林书想了想，道：“大概不到十枚。”
“可是这东西现在对我也没用啊。”魏道先叹气道。
“既然你师傅把它留给了你，想必日后会有用处。”
魏道先摇摇头，摆摆手道：“师傅可没什么家底。肯定是三师姐，谁叫我和她关系最好呢。”
林书没有管这些，看着魏道先，认真问道：“既然山中已经无人，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嘛……”魏道先坐下来，手指规律的敲着石桌。“以前和师兄师姐们一起修行的时候，都是有饭就吃，有觉就睡，得过且过。如今他们离去，我想，应该也是要我离开山中，去看看山外面的世界了。”
“你打算去哪儿？”魏道先问道。
“我？”林书站起身，仰头看着天空，道：“听师傅说，南境仙宫，仙家福地，是无数修士心中圣地，我想去那里看看。”
“那以后呢？就一直呆在南境仙宫了？”魏道先又问道。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和林书一路了，岁月无数，他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
“当然不。”林书摇摇头，接着说道：“这里距离南境仙宫还有数千万里，一路上还有山上宗门无数，我会游历而走。毕竟大道不只在南境仙宫才有。”
魏道先听着，低头思索后与林书商量道：“那不如这样，你我暂时一路同行，也不影响以后分道而走。”
林书想了想，点头算是答应。
亿万里辽阔天下，师兄师姐会在何处，大道又在何处呢？
魏道先只觉得往后光阴像是一条看不清前路的小路。
道阻且长呐。
雷泽山还在重新修补中。
数日前对掌门邱志新围杀一战，戒律长老刘宇身死，山中四境修士只剩下不到一手之数，一山近万弟子更是被抹杀近六成之多！大殿周围数里被尽数夷为平地，此时正由剩余的弟子重新修建大殿与厅堂楼阁。
魏道先看着满街的各色吃食，口水都快流出嘴角。
“才不过近千里地，你就嚷嚷着要吃饭，如此下去，什么时候走得到南境仙宫？”林书语气抱怨道。
“吃个饭而已，咱们自从雷泽山出来，可是十多天滴米未进了，人是铁饭是钢！”魏道先说道。“我这不也只是随便吃点，你就不饿？再说了，游历天下，怎么能少了人间，整天和山上道士打交道，那多无趣啊。”
林书斜瞥他一眼，道：“二重天的修士就可以灵气滋补自身，免去这些烟火俗事，所以你应该把心思放在修行上。”
又拿境界说事！魏道先觉得嘴里的东西都不香了。“别垮着个脸，你看这大街上谁不是笑嘻嘻的。多笑笑，开心一点，跟个苦瓜一样，不讨喜的。哪个姑娘喜欢一整天扳着个脸的男子，跟谁欠你钱似的。”魏道先嘴里塞了几块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他嚼了几口，使劲吞下嘴里的糕点。一手挽住林书的肩膀，一脸笑意道：“走走走，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这不得好好逛逛！你修了十几年的道，还没到过人间吧，我告诉你，人间可不比山上，有趣多了。”
林书刚要打开他的手，就被魏道先强行推着向前走。他只能无奈的陪着东张西望的魏道先走着。
两个大男人挽着肩，也有不少路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会心一笑。只是林书不明白其中意思，而魏道先则是注意力都在路边摊上和店里，完全不知道。
“修行不在乎境界，人论道，仙修心，世间万物皆是道，所思所想都是大道在上。这就是悟性啊！我这就算是一只脚已经踩在了一条通天大道了呀。”魏道先表情严肃认真说道。
林书只是冷哼一声。
“道不可道，讲缘分呐！你看天色已晚，咱们刚好就走到了这家客栈，这不就是缘分吗？”魏道先嘻笑道。
他说着就拉着林书往客栈里走。
一个一脸谄笑的店家伙计在门口点头哈腰欢迎，见着了魏道先却收起了满脸的笑意，嘴角微扬问道：“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魏道先眉头一皱，收回那只跨过门槛的脚，转头皱眉盯住那伙计。
呵！见着了有钱的就叫爷，看起来没钱的就叫客官？
瞧不起谁呢！
他重重的哼一声，一手伸入袖中，心意一动，取出一锭大银，在那伙计面前随手晃一晃。
那伙计的眼睛就好似放出了光，赶紧弯下腰笑道：“哎呦，两位大爷，里边请！”
林书只是白了他一眼，魏道先却仰头大笑着就跨入店中。
“晚一点儿给我送一条乌石鱼，要蒸的，半只烧鸡，一斤酱牛肉和两斤好酒来，要醇厚一点的，不要太烈。”魏道先说完，转身上楼直往屋里去。
他推开门，放下背上长剑，一个向前冲刺转身躺在大床上。
两个字，舒服。不愧是上等房的床，就是软和。真不是山上那几块木板能比的。 林书那个呆子，修了十几年的道，真就成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山上仙人。
天色渐晚，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散不见。
魏道先正坐在床上回忆着那时为了破境在山上藏书室中翻看的数万卷书籍。他的记忆力尤其好，一目千行也不是夸张，三个月闭关就背下了近四万卷典籍。只是背得归背得，几乎没有什么所思所悟。
“爷，您要的吃食我给您送过来了。还请爷移步开门。”店中伙计的声音打断了魏道先的思绪。
他坐下来，看着桌上的酒肉，鼻子深吸一口气，肺腑中就尽是酒肉香气。
斟满一杯酒，就要举杯痛饮一番。一抬头却看着了店家伙计的满面愁容。魏道先一眼看穿了他心中忧愁，却还是问道：“怎么，有烦心事？”
“打扰了爷的兴致，我这就出去。”伙计皱着眉头说着就要走。
“家里有事？”魏道先夹起一片牛肉放入嘴中嚼着，问道。
那伙计走出两步，听着魏道先的话，赶忙转过身来，弯着腰，眉头紧皱，眼中却期待着说道：“不瞒爷说，确实是家中有事，我又帮不上忙，实在是又焦又躁。”
魏道先喝了口酒，轻笑一声道：“说说看。”
“唉，说来无奈。我在这店里帮活也有几年了，始终找不到时间回家看看。半月前家里突然托人带了信来，说我那远嫁的姐姐如今有难。她嫁在了一百里外的一户人家，家底也算是丰厚，原以为她以后就算是圆满幸福了。只是那里数月前突然不降滴雨，到现在快半年了，河流湖泊全部干涸，家家户户都把水看的比金子还贵重。后来，城中郡守不知从何处请了个术士，自称是天上星宿老爷的传承，为此次大旱卜了一卦，却说是因为我那姐姐身怀灾运，故而招此大旱。如今那郡守要将我的姐姐在祭祀时一并祭去，说是为一城百姓免去灾祸，求得雨水。”他说着两眼微红，声音也有些颤抖。“可是怎么就能凭一个术士的几句话，就要献出我姐姐的一条命呢？！”
魏道先听着自言自语一声道原来如此。
星宿传承？江湖骗子的把戏罢了。
二十八位星宿仙官都在那场上古大战中全部陨落，哪里还有什么传承至今。
“你姐姐的夫家就不管不顾？”魏道先又问道。
那伙计又气又无奈，跺脚怒道：“他们也想救我姐姐性命，可那是官家，又有所谓的星宿传承的术士卜卦昭告百姓，如今一城的百姓都认为是我那姐姐是灾星乱世，要等着将她献祭出去！”
“你姐姐不会有事的。”魏道先看着伙计淡然道。
“您这话说的，难道您是那山上神仙不成？”伙计语气悲凉道。
魏道先嘴角忍不住上扬笑起。咳嗽两声道：“神仙嘛，我暂时算不上，但是山上仙法呢，也会不少。今天和我一起住店的那位就是货真价实的神仙了。境界可高着呢，有他出手，就算你姐姐真是祸运附身，趋吉避凶，攘除祸患对他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说着又喝了口酒，显得神气洋洋。
扑通一声，就见伙计已经跪在了地上，泪水盈眶，哽咽道：“若是如此，小人感谢神仙老爷救我姐姐性命。”说着就要磕下头去。
魏道先见状有些惭愧，自己只是路见不平，江湖侠义之举而已。你这样真搞的我像个大英雄似的。
他摆摆手，示意伙计赶紧起来。“你要是非得感谢，就去谢谢那位林仙师，他可是轻易不显露无上道法的！”
见着伙计站起身就往外走去，显然是要找林书声泪俱下的感谢一番。魏道先轻笑一声，夹起桌上的鱼肉吃了起来。
不多时，果然就见着了推门而入，皱着眉头的林书。
“你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怪我没给你点晚饭？”魏道先看着林书故作疑惑地问道。
林书没有回答，坐下来，问道：“你确定要管这事？”
“为什么不管？”魏道先放下筷子，反问道。
“路见不平不义之事，都管不了，不去管，要这身法术何用？”
林书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只是点点头。
“一个江湖术士没这个胆子敢说这样的话，他的背后肯定有某些山上人的指使。不管什么缘由，山上修士非必要不得干扰操纵人间事务，这是规矩。见而不管，让那些个人心险恶之人狼狈为奸，师傅没有教过我这样的道理。”魏道先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淡然道。
林书没有反驳也不表示赞同。
“我只是在想一个做这件事的理由。”
“理由？”魏道先转过身看向林书。“不是做任何事都需要理由的。有些事，该做就是该做，想做就是想做，随心而为。不为利益，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我想去做。”他语气平淡道。
林书没有说话，沉默许久。
随心而为吗？
“我们明天就动身。百余里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我倒要看看这里边有什么古怪。”魏道先没有商量，倒像是通知的口吻。
林书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嗯一声。
魏道先一夜未眠，难得的参悟起记在脑海里藏书室中数以万计的各种术法。
林书则是坐在屋顶，仰头观察了一夜的星辰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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