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冒牌首长

“是弘一大师的书法。”冯年丰说着，小心翼翼地将书卷在大茶几上摊开。

        “悲欣交集”四个字顿时映入唐一山的眼帘。“悲欣交集”是弘一法师圆寂前夜的绝笔，世上仅有一副。

        唐一山再仔细一看落款，落款确实是弘一大师，但是到底是不是弘一大师的亲笔真迹，那就难说了。

        尽管唐一山是书法行家，却对于鉴别方面却不是太在行，他想，虽然这只是个小小两尺宣纸的书法笔迹，但是如果不是仿制品的话，按弘一大师的名气，粗略估计，也需要十几万元，如果进入拍卖行，说不定会拍出更高的价钱，几十万以上都有可能，即便若是赝品，也要值个七八万元。

        像冯年丰这样送礼，国家本来就有明确的规定，政府官员不能随便接受别人送的礼物，超过了一定的数目，就要上缴充公，但是，实际上每个当官的人，他们的工资并不高，甚至每月的工资还不如一个在企业担任车间主任的工资高，这中间没有灰色收入的话，单凭每位官员的那点儿工资，根本不可能养家糊口，更不要说在外面吃吃喝喝了。

        当然，在官场上的灰色收入却又是一个公开的秘密，逢年过节，烟酒礼品，名贵的中药材，看着不是钱，但一个个价值不菲。官员们想换钱，大街上有的是回收店。而这名人字画，就更不好界定了。就是出了事情，官员们可以装糊涂，说是艺术交流，不知道作品的价值，或者推说是赝品，让你有关部门没有定罪的依据。

        现在，冯年丰对唐一山投其所好，用名人书法作为升职的筹码，唐一山心知肚明。如果不收这幅字，不仅得罪了冯年丰，让他觉得你这个市长不近人情，弄不好反被冯年丰到纪委倒打一耙子。

        唐一山不是不清楚冯年丰的为人，以前他还在颍河县当县委书记时，冯年丰就跟时任县委副书记黄克奇有过私下来往，后来黄克奇一心想搞唐一山下台，没想到被唐一山提前下手，黄克奇因为涉嫌违法乱纪，从而败北入狱，这中间好长一段时间冯年丰没敢露面。

        唐一山思忖了一会儿，觉得暂时不能得罪冯年丰，于是便让冯年丰把弘一大师的书法卷起来，说，“年丰同志，非常感谢你的良苦用心！说实话，我是非常喜欢名人的书法作品，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太贵重了，消受不起，不过，这几天我抽空给润成打电话，对于你提职的事情我会从中间说情的，如果你真有能力担任副县长什么的，我相信润成一定会终于你的。”

        冯年丰看唐一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知道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明确的结果了，好在唐一山把话提前摆明了，他也就微微的放心下来，一句句的千恩万谢之后，走了。

        唐一山回到床上又抽了一支烟思考了一会儿，便摸出手机给孟楠打电话，说，“李润成是颍河县的县委书记，也是我的老部下，你明天打电话给他，说冯年丰找过我，如果冯年丰这个人能够胜任副县

        长这个职务，先安排他挂职锻炼一段时间，过了挂职锻炼期后他不能胜任，就让别人来当副县长吧。”

        孟楠忙说，好的，好的，头儿，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

        与唐一山通完话后，孟楠心想，我跟了唐市长这么多年，若是调到哪个县里任职，至少也是个副县级级别，运气好的话，当个县长或者县委副书记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这冯年丰都快退休了，却还想着在官路上再进一步，而我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唐市长身边吧，改天我向唐市长请示一下，是否可以放我离开，到下面一展身手。

        刘方圆到任这天早上，唐一山亲自带着乔红芸和组织部部长王昭麟以及孟楠，开着两部车去龙州机场迎接，同去的还有乔红芸的司机小赵和王昭麟的司机付凯。

        小赵和付凯都是土生土长的凤鸣人，前些年，小赵从部队退伍后通过关系在市政府给一位副市长开车，直到乔红芸来凤鸣市上任后，唐一山见小赵的车技不错，便把他安排给了乔红芸做专用司机。而今，唐小虎自从在西川省虎城的那夜和唐一山割袍断义之后，一直没有下落，乔红芸有心把小赵调到唐一山身边，每次都被唐一山以让孟楠兼任他的司机而婉言谢绝了。但这次不同了，这次唐一山要迎接刘方圆上任，他自己总不能给下属当司机去龙州机场吧，为此，唐一山便带上了小赵。

        中午十一点半，从京城飞往龙州的飞机如时降落，过了几分钟，唐一山他们很快就看见满面春风的刘方圆走出了通道，他的身后还跟着送他上任的陶香梨。

        “唐市长，您怎么也来了？”刘方圆一见到唐一山亲自前来迎接，激动得跑过来，说，“唐市长，您的工作那么忙，却在百忙之中抽空接我，方圆谢谢您啊。”

        唐一山哈哈一笑，“方圆啊，我不来是不来的，可是又一想如果我不来，说明市委市政府不够重视你呀，这不，我就带着乔副市长和王昭麟同志过来了。”

        “谢谢唐市长，谢谢大家能看得起我，我……”刘方圆想到自己终于回来当市委副秘书长，心情激动的不得了，后面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唐一山问，“方圆，不知驻京办是谁来担任你的职务？”

        刘方圆忙说，“我本来决定让副主任程振生担任驻京办主任的，谁知就在两个月前，程振生因为涉嫌走（河蟹）私被抓，于是我就征得组织的同意，目前由陶香梨担任驻京办主任。”

        唐一山身在凤鸣，京城距离他又远，所以他的确不知道驻京办内部的事情，更不知道原驻京办副主任程振生涉嫌走（河蟹）私。

        这时，陶香梨风情万种的望着唐一山咯咯笑道，“唐市长，刘秘书长说的没错，我现在是驻京办主任了，哪天您要去京城办事的话，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小女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为您效劳的。”

        说完，两眼不停地对着唐一山放电，这让唐一山忍不住想起他有次去京城拜访乔部长，被驻京办安排在京城郊区一家酒店的事情，就在那夜，陶香梨去而复返，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唐一山喝下了一种可以让人神志不清的药物，两人就此发生了关系。事后，陶香梨对他提出，说如果刘方圆哪天离开驻京办，她想接替刘方圆的班当驻京办主任。

        当时唐一山只是表面答应，但回来后就一直没有提前这件事，随着时间久了，刘方圆也不知道晓得了唐一山和陶香梨的那事儿，为了能够早点调离驻京办，为了陶香梨能够当时驻京办主任，刘方圆一直伺机寻找程振生的破绽，意欲让陶香梨取而代之。果然，程振生在两个月前涉嫌走（河蟹）私出事了，刘方圆这才有了机会让陶香梨担任他的接班人。

        唐一山对陶香梨频频放来的电波可不敢接招，他知道，像陶香梨这样堪比交际花的女人，那些事儿在他身上只能逢场作戏，完全不能当真，于是就呵呵一笑，敷衍道，“既然陶主任这么说了，那好，哪天我要是去京城，第一个就提前给你打电话。”

        随后，大家各自寒暄几句后，一起上了车，朝着凤鸣市的方向而去。

        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省城龙州公安局里却发生了一件让意想不到的事情。

        大约在中午十一点左右，一辆加长版本田越野车缓缓地驶到公安局大门口停了下来，一名身穿军装的人向门警出示了证件，这位门警一看证件，原来是中央某位首长的工作证，便急忙放本田越野车进去了。

        本田越野车在公安大院里停下了后，先是从车上陆陆续续的下来四名身穿军装的人，最后下来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中年人，这个人额头饱满，眼光有神，同样身穿军装，肩膀上扛着四颗星，看军衔应该是大校。

        沙局长沙阔海带着一名副局长去省公安厅开会去了，局里值班的另外一名副局长名字叫李奇微，李奇微接到门警的电话，心里非常纳闷，心想，按理说中央首长下来之前，肯定要在事先有个提前通知，可是沙局长临走之前却没有通知我，莫非这位中央首长是秘密下来私访的？可是即便是秘密私访，总该临时有个电话吧？

        李奇微越想越纳闷，他走到窗前看到五个身穿军装的人已经到了楼下，就是想打电话给沙局长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下去迎接。

        这五个人都是昂首挺胸的走路，中年人在前，四个年轻军人在后，一个个目不斜视，走的是有板有眼的军步，步伐整齐划一。

        李奇微不敢怠慢，赶紧把他们迎接到自己的办公室，轻声问候道，“首长好。”

        首长看似很是傲慢，他看也不看李奇微一眼，而是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椅那里坐了下来，用手敲着桌子，问道，“你是哪位？”

        “报告首长，我是副局长李奇微。”李奇微说着，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敬了个礼。

        首长不悦，道，“把你们的局长喊过来，我有事情要找他。”

        “对不起，首长，沙局长到公安厅开会去了。”李奇微嘴里说着话，心中在想，天南省不是没有中央首长来过，我还担任过几次保卫工作，每次中央首长下来的时候，他们每一位都是态度和蔼，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儿架子，可是这位首长态度傲慢，真是让人生疑呀？

        于是，李奇微不忘问了句，“不知首长找我们沙局长有什么事情？”

        “你们公安局不是一直关押着一个叫孙乾的人吗，我要带着他。”对方不容置疑的说。

        李奇微担任知道孙乾这个人，孙乾原是凤鸣市常务副市长，唐一山担任市长没多久便被双规了，双规后经过省纪委调查，查出了孙乾贪污受贿六七百万元，不久，经过省最高检察院起诉，被法院判为有期徒刑二十年，现在还在龙州第一监狱悔过自新。

        李奇微马上道，“首长，孙乾是个贪污犯，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即使沙局长发了话，没有省委和省公安厅的领导批示，我们仍然不能放人。”

        “放肆！”这个所谓的首长勃然大怒，“再怎么说我也是中央的领导，难道还没有权利带走一个贪污犯？”

        其中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军人走上来，对李奇微道，“李局长，我们首长脾气不好，请执行命令吧。”

        就在这时，陈队长陈飞跃进来向李奇微汇报工作，他刚刚从外面回来，也没想到办公室里会有这么五个人，于是便想上前问好，却听见首长吼道，“出去！出去！滚出去！”

        陈飞跃当场被骂得云里雾里，再一看李奇微的时候，发现李局长正对他使眼色，意思是这五个人可能来历不明，让他出去即可调查。

        陈飞跃在李奇微手下当差几年了，领导的眼神含义还是能够领会到的，他马上出了办公室，跑到门警那里问询了一下，才知道五人之中的一人是中央某位首长，好在门警见过首长的工作证，知道他的名字，便立即告诉了陈飞跃。

        陈飞跃慌忙给沙局长打电话，把发生的事情一说。沙局长一听中央某位首长大驾光临公安局，心头十分高兴，可是又听说李奇微怀疑这伙人是假冒的，沙局长直气得大骂。骂了几句后，粗中有细的沙局长又一想觉得万一人家是中央首长怎么办？

        于是，沙局长随即对陈飞跃说，“凤鸣市常务副市长乔红芸的老爸不是国防部的领导吗，陈队长，你赶紧通过唐一山联系乔红芸，我这就亲自会局里一趟问个究竟。”

        很快，陈飞跃通红唐一山联系上了乔红芸，乔红芸和唐一山他们正在迎接刘方圆回凤鸣市的路上，听了陈跃飞一说，感到事情非同小可，急忙打通了父亲乔部长的电话，并说出了那个首长的名字。

        乔部长当即给出了八个字的答案：查无此人，纯属假冒。

        并立刻作出了四个字的批示：严惩不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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