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冰川之下(七)
当天下午,中立部队的将军就召开了会议,除了执勤士兵、值班护士和严重的伤员,所有人必须参加。
渡珣对这次事故的严重程度做了初步判断——他必须尽快找到结束游戏的方法,否则他肯定会和npc一起死在这儿。npc会因为新玩家的进入而复活,渡珣可不一定。
渡珣不清楚政府军和起义军的驻扎地情况怎么样。但是中立部队的日子挺难的。本来就有好几百士兵,再加上两边反战的士兵、逃难的百姓和被抛弃的士兵全都在这里,少说也有几千号人。但是专业的医疗人员不过数十人,严重的时候没伤病的士兵也要照看伤员,食物、药物都很稀缺。
况且中立部队不被允许配备太好的火力。
统领整个中立部队的将军就在这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开会,大家都挤在台下,战战兢兢。
“同志们,听我说,我们现在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危急的情况。”将军的胡子肉眼可见日益苍白,“政府军制造了生化武器,污染了起义军的水源,起义军的人死了不少……”
“将军,那是不是说明,政府军要反击了?”台下有人问。
“并不是。我们决策部在得知这件事后定了统一的策略——停止收治任何外来伤员、禁止靠近海边、禁止使用海水。”
“——因为!”将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愤怒,“政府军不仅对起义军使用了生化武器,最可恶的是,他们把生化武器和实验废水倒进了河流!”
“——刚开始,大家只知道起义军那边发了瘟疫,士兵表面无伤、无病,但是日益萎靡、消瘦,什么药、什么神医都医不好。眼看士兵在几天内迅速死亡,死了一批又一批,后来,军营附近的村子都遭了殃……起义军终于决定解剖——尽管此事遭到了很多反对,大家都知道,教义里,损伤死去的人的尸体的行为是不敬的,这种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当然,我不信这些。解剖结果前两天出来了。”
将军长吸了一口气:“死者的所有器官,胃、肺、肠、甚至心脏,全部都衰竭、溃烂了。更为严重的是,所有接触过腐烂物的医护人员,全部染病。”
底下一片哗然。
“同志们,使用生化武器本就违反了国际条例,政府军害了多少士兵、多少医务人员、多少无辜的百姓!他们有什么资格反击?他们犯了全世界人民的大忌!”
群众们义愤填膺,全都在振臂高呼:“打倒政府军!打倒政府军!打倒政府军!”
渡珣站在人群最外侧,默默看着这一切。一支新的起义军快要成立了吧。
“大家安静,安静!”将军示意大家冷静,“我们是中立部队,上头是国际和平联盟,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助伤员和百姓,我们不参加战争!”
台下安静之后,将军这才继续:“同志们,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自身安全。刚才我也说过了,此次疫病影响十分严重,但凡接触过伤者都有可能感染、进而害死整个部队。所以我们做出决策,停止收治外来伤员,远离大海。”
“——我们岛上的水源来自罗山的深井,远离海洋,所以只要我们远离大海,我们暂时就还安全。另外,从今天开始,我们将禁止打猎、禁止捕鱼、禁止食肉,以储存的干粮为主食,杜绝一切可能感染源。”
“——当然,如果有人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或者有人想大发慈悲去救岛外的人,我们不限制大家自由,大家想走便走——只是,我们的大门已经封闭,准出不准进。”
“——大家不要怨我冷漠无情,我只是上头派来的一个小小的将军,手里只有几百号人,打不动仗,召不来物资,我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
将军说完,走到台子边缘,对着黑压压的群众深深鞠了一躬,沉默良久才说:“还请大家配合,为了我们拼死保护的生命。”
“将军!将军……”台下这些被中立部队救下来的人纷纷开始呐喊,试图用振奋人心的声音盖过死亡的恐怖。
渡珣白天悄悄跑去跟炊事班一个刚从罗山回来的孩子套近乎。
罗山虽然叫罗山,其实就是一个海拔不到一百米的小山丘。
“小同志,你好,我是前不久被救回来的人,荀陆。今天在炊事班帮忙。”
“荀先生你好,我叫弗雷。很感谢你来帮我们,但是你现在更应该休息。”
“我很好,可以适当活动活动。我看你很年轻,来这边多久了?”
费雷看起来才十二三岁,脸上脏兮兮的,但是一双蓝色的眼睛格外清澈。
“一年零三个月。我妈妈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因为起义军把我们村子占了,我妈妈就带着我逃到了这边。”
“那你妈妈呢?”渡珣观察弗雷两天了,也没看见他和任何女性接触。
“她……把我送到这边,她说她要去找爸爸,她不能把爸爸一个人扔在那里,那里太冷了……”
结果显而易见。
“你来之后一直在炊事班吗?”
“他们说我还没成年,不让我出岛,我刚开始就在医院帮忙。那段时间医院实在太忙了,我就被派去医院了。后来战场伤亡情况稍微好了点,岛上人却多了很多,我就来炊事班了。来这边快半年了。”
“那,弗雷。”是时候问关键信息了,“你知道这口井有多深吗?”
“我只听格雷阿姨她们说过,这口井有三十多米深,如果我贪玩儿掉下去,就救不起来了。”
三十多米……渡珣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只能祈祷千万不要下雨。万一下雨,不管是政府军、起义军,还是中立部队,都全完了。
下午,渡珣又去钢桥那边看了看。
海岸线已经拉起了两百米封禁线,海岸线巡逻的士兵加了好几支。出口处的大门紧闭,守门的卫兵也加了不少。陆地那边的钢桥入口也被封死了。那边不断有哭嚎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过来,嘴里喊着“上帝保佑”,“真主保佑”,祈求中立部队能救他们一命。
可惜,没有神明会大发慈悲救他们,也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祷告,他们只能在希望的破灭中接受死亡。
短短一个星期不到,钢桥那头已经堆了一座座小山高的腐尸,腥臭的血水渗到地里,海水上都若隐若无漂浮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那里成了食腐动物的天堂和地狱。
哨兵不断传来噩耗。起义军那边的人只剩一半不到了,不少染病的士兵被驱逐出军营,留在军营里的士兵也苦不堪言——原本赖以生存的河流不再能饮用,周边的动植物都开始腐烂,他们只能搬起行李寻找新的驻扎地。
同时,政府军也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动物四处流窜,他们把腐朽的种子、花粉带到了国土各地,他们腐烂的血肉污染了干净的水源。河流水不能饮用,植物开始腐烂、发臭,牲畜也由于吃了植物而发病,成了一滩滩散发着腥臭味的血肉。
除了中立部队驻扎地,整个国家都开始堕落,正如根部腐烂的植物一般渐渐失去了生命力,散发着恶心的腐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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