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木盒
夜更深了。
曾晚却毫无睡意。
盛怀言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她。
就在十分钟前,她和系统进行了一场对话,提出了一个听上去不可思议的点子。
可是这些天来发生在她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此之多,以至于这个点子从她脑海中蹦出来的时候,她莫名就有种强烈的,顺理成章的预感。
这件事不在系统的权限范围,所以按照它的说法,它要去找所谓的“跨系统合作”才能解决曾晚的请求。
小曾岭翻了个身,被子顺着床沿掉在地上。
曾晚刚把被子给他盖好,就听见了系统滋滋的电子音。
“宿主,”系统道,“123号询问了采购系统。”
“怎么说?”曾晚坐在曾岭手边,关心道。
“系统食材中确实有一部分采购自现实世界,只是……”
“只是什么?”
“采购系统的业务还未开展到宿主所在时代,恐怕很难实现宿主的诉求。”
“还有这种限制?”
曾晚愣了一下,“你之前给我升级系统开后门,不是挺简单的么?让那个什么,采购系统,也开个后门?”
“这不一样,”123号解释道,“升级系统属于营业关联活动,我有权操控,但选择时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如果要在这个时代开启采购,就需要额外调来一个采购系统,这对整个系统来说会是一笔不小的消耗。”
“赔钱的事情不做,是程序设定的必要规则之一。”
听上去冷血残酷,但是很有道理。
“若用我那枚玲珑水晶呢?”曾晚忽然想到。
系统似乎是愣了一下,好半天才道:“宿主确定要这么用掉水晶?”
“怎么,不可以吗?”
“倒不是不行,”系统道,“只是根据过往数据,95的宿主都选择使用水晶为自己谋取更优渥的生存条件,宿主确定要为了他人耗费掉这枚宝贵的水晶吗?”
“确定。”曾晚坚决道。
“好的,”既然是宿主自己做的决定,系统不会再多话,“请宿主稍等,涉及到系统内部,123号需要前去问询一下主系统。”
曾晚今夜耗费了太多的脑细胞,系统的声音一离开,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倦意忽然就涌上了心头。
好在原本就坐在床沿,曾晚轻手轻脚地越过曾岭,刚在他身边躺下,就模糊听见耳边的小孩似是梦魇缠身,嘴里嘟囔起胡乱的音节。
她叹了口气,轻柔地抚上曾岭的后背。
小孩的呼吸逐渐恢复了匀称,却在曾晚打算收手时清晰地喊了一声:“闫哥哥!”
曾晚四指微弯,鬼使神差地,竟抬眼往门边瞧了一下。
漆黑的屋内只有月光能浅浅地照亮一隅,就像是算好了似的,紧闭的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却丝毫没有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吵闹,反倒叫人听了莫名的安心。
半晌,那声音停在对面,而后是门轴旋转,吱呀吱呀,一切又归于宁静。
-
第二天一早,系统带回来两个消息。
一是曾晚可以用玲珑水晶兑换这个心愿,这是好消息。
二是条件是曾晚必须尽快选定下一个任务地点,结束沫城任务,并且在今后的任务中赚取更多的收入,来弥补新建采购系统需要消耗的成本。
“宿主可要想好,”系统半恐吓半劝说道,“任务难度上涨,后果难料,你确认真的要用玲珑水晶吗?”
曾晚咬咬牙,“确认。”
随着叮咚一声,系统界面弹出一张地图,以沫城为中心向四周伸出三条路线,每条路线尽头连着一个标了锁形记号的城镇。
“请宿主选择下一个任务地点。”系统道。
曾晚挑了一个看上去距离最近的城市【长宁】,又打开系统仓库,清点了一下剩余的库存。
一番操作刚结束,有人来敲她的房门,“曾姑娘,下面来了位客人,说是要找你。”
原主先前从未来过沫城,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找她?
“采购系统已建好,”系统在此时出声道,“宿主快去见见吧。”
“这么快?”曾晚惊叹道。
但她转念又想到,“等等,你说见见?一个系统要怎么见?”
她忽然“啊”了一声,“难道就是……”
楼下的大堂里稀稀拉拉地有那么几个人,曾晚只来得及看了眼坐在窗户边,正吃着早饭的盛怀言和余清秋,便被李老板叫走。
来人确实是个陌生面孔,中年男人,身材微胖,蓄着一抹八字胡,一副乡绅打扮。
见到曾晚便热情难挡地上来同她握手问好,一通寒暄,话痨的让曾晚都插不进别的话。
曾晚满心以为自己会遇上一个冷酷无情的ai人,不禁嘴角一抽,暗问系统道:“这人真是你们那个采购系统?”
123号:“是的。”
曾晚纳罕:“那他也太……活泼了。”
123号解释道:“系统的拟人性格一般都是根据系统功能定的,负责采购的,性格难免就要活泼些。”
曾晚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还在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不免心生叹服。
“……曾姑娘,曾姑娘?”出神间,曾晚忽然听见李老板在叫她。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位自来熟的系统老爷耐不住她总是不搭话的寂寞,已经十分自觉地把注意力转到了李老板身上。
把不明所以的李老板弄得很是尴尬。
曾晚干笑两声,向李老板介绍起中年男人的来意。
听闻此人竟是谈生意来的,李老板吃了一惊。
毕竟沫城这么个穷乡僻壤的边陲小城,有什么生意可谈?
曾晚介绍他是个专收水产食材的中间商,李老板又吃了一惊。
“丫头啊,”他将曾晚拉到一边,“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你怎么认识他的?别是个骗子吧?”
曾晚哭笑不得,心道回去还是得跟系统反映一下,它们拟人的风格倒也不必这么贴切。
“放心吧老李,”曾晚道,“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吗?我给你打包票,他真的能帮大家卖鱼。”
李老板仍旧不大相信。
曾晚只得道:“要么这样,你先试着和他交易一次,若他真是骗子,损失我来担。”
“你能怎么担?”李老板悄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就是隔壁村子的一个小丫头,怎么认识的这种人物?”
曾晚豁出去了,脸色一变,竟要哭出来了,“老李,你也知道,我家世不好,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没钱养活自己,就是靠这位老爷接济,才保住和小岭的两条命。我是听说他想找原材料的供应人,沫城的大家都待我不薄,小女无以为报,便想着这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才写信给他的。”
“老李,你若是真信不过我,那此事便算了吧。”她抽抽搭搭地,还抬手抹了把眼泪。
“这……”李老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哎呀,丫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叹了一声,道:“我信你还不成吗?这,要如何交易?”
曾晚对身后的拟人系统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与李老板一道去了后厨。
再反观曾晚,哪里还有方才泫然欲泪的痕迹?
她拍拍手,跟在二人身后,也向后厨走去。
然而,沉浸在喜悦中的曾晚没有注意,两桌之隔的后方,盛怀言把玩着手中筷子,注意力却始终跟在她周围。
自然,曾晚变脸一般的演技也一丝不漏地落在了他的眼里。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盛怀言挑眉道。
-
系统办事,自然是让人放心。
不出三日,李老板那里来了个良心商人的事便传遍了整个沫城。
沫城人争先恐后地带着自家的鱼筐上客栈里来寻人,一连几日,原先门可罗雀的客栈都是热闹非凡。
望着众人走时脸上的笑意,曾晚也甚为满意。
不过令她满意的倒不止这一件事。
自那夜同盛怀言说清了自己对余公子的态度,这几日碰面,后者虽仍旧是那副轻浮随性的样子,却果然没再同她提起余清秋这三个字。
就是可惜,那余公子似乎也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这几日都没在后院练剑,叫她少了些凭栏观赏的乐趣。
“姐姐!”曾岭推门而入,迫不及待地向曾晚展示自己手上的物件,“你看!方才张大娘送了我什么!”
曾晚看过去,发现曾岭宝贝一样拿着的,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沙包。
看着曾岭十分欢喜的脸色,曾晚忽然觉出了一丝心酸。
像曾岭这么大的孩子,正该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个孩子身上成熟乖巧的一面,早已超越了他的同龄人。
却还是会因为得到一个普通玩具,就如此开心。
“小岭,来,姐姐也有个东西送你。”曾晚翻开系统仓库,挑挑拣拣,最终选中了一个半巴掌大的陶笛。
这是她为数不多懂得使的古代物件。
自从开酒店以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时间碰,好在手还没生。
曾岭“哇”了一声,如获至宝,小心收起那只沙包,便伸长胳膊接过去,吱哇吱哇地学曾晚的样子也吹起来。
“喜欢吗?”曾晚笑着问。
曾岭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以后跟着姐姐,别的孩子有的,我们小岭有,别的孩子没有的,我们小岭也有,好不好?”
“好!”曾岭兴奋道。
曾晚宠溺地薅了一把曾岭的脑袋。
她没带过孩子,但也知道,无论现代古代,除了随心所欲的玩耍,上学堂读书也是顶重要的事。
其实她一直琢磨着让曾岭学些东西,她自己能教的不多,等赚的钱够了,还是得想办法找个教书先生。
正盘算着,房间门口忽然传来李老板爽朗的声音:“闫公子,出门啊?”
下一秒,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响。
曾晚前去开门。
即使是已经习惯了与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常,曾晚还是愣了一下。
映入眼中的是一袭靛青色锦纹长衫,几条镶着金边的神兽跃然于衫前衣尾,风一吹便像活了一般。
盛怀言高大的身姿立于几步外,轻易便挡住了客栈走廊的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
在曾晚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手中摇着纸扇,眼尾带笑,抬脚正要往外走,闻声转头看了过来,像是意料之外似的扬了扬眉梢,用他那惯有的温吞声线笑道:“曾姑娘好啊。”
曾晚回过神来,也道:“闫公子好。”
后者似乎原打算出门,微微欠身,便打算离开。
敲门的是李老板,曾晚问道:“有事吗老李?”
李老板道:“这不早上听你说要走了,大家都挺舍不得的,想着,今夜给你办个送别宴,就在客栈大堂,如何,肯赏脸么?”
“当然!”曾晚没想到临走前还有机会能和大家聚在一起,惊喜不已,顺口问道:“都有谁来?”
“你要走了?”不知怎的,盛怀言竟还没走,在一旁插话道。
曾晚脸上的笑意一顿,抬眸看向盛怀言。
“闫公子还不知道吧?”李老板张罗惯了,抢着答道,“曾姑娘明日就要出城了,此一别不知何许年岁才能重逢,对了,公子若是空闲,不妨也来一道为曾姑娘送行?”
“小生……”盛怀言刚开了个头,一袭黑衣的余清秋忽然从另一道房门里走了出来。
他眼神平淡地扫过门口的三人,便径直走到盛怀言面前,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盛怀言看了曾晚一眼,忽然啪地收了扇子,难得认真道:“小生今日实是有推脱不开之事,若是今夜赶不回来,”他转身回房,再出来时手中拿了个做工精致的木盒,“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便提前赠与姑娘,还望姑娘莫怪。”
曾晚接过木盒,他便同余清秋一前一后下了楼。
少年英姿,饶是背影也那样夺目,沐在金灿灿的阳光里,连李老板看了都不禁感慨了两句,才想起曾晚方才问的问题。
“对,我算算都有谁,”他掰着手指头道,“咱们客栈的,还有泥人张大娘、街对过赌坊的米老板、城头老六一家……”
李老板数的津津有味,曾晚却不知为何对她自己问的问题失去了兴趣。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手中的木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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