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章玉牌
今日的百晓阁如死一般沉寂。
言郁风推开眼前的房门朝里面的人看去。
月归心已经下床换了身衣服，身上原本的伤痛此刻皆无。她徐步往前，对着言郁风欠身行礼，神色平静地问他：“尊上是要来问罪的吗？”
言郁风微微一笑。
月归心神情一怔，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哪知，还没来得及听见他开口，突然有一人慌慌张张从外跑了进来，轻扯住言郁风的衣角跪地：“尊上，这件事情是我做的。”
他看了月归心一眼，急道：“尊上若要惩戒，属下甘愿领罚。”
月归心抿了抿嘴角，轻唤道：“阿续。”
言郁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为何杀她？”
墨续定了定神，说：“她若不死，幽清濯便不能活过来。是属下执意而为，与师姐无关。”说话间，他又不自觉看了眼月归心。
言郁风视线梭巡，扫了一圈后停在月归心身上，浅笑着问：“阿续，你就这么护着她吗？”
墨续摇头叩首：“师姐不知晓此事，是我闯进百晓阁打伤了她，也是我对南荣萱动手的。一切都与师姐无关。”
言郁风啧啧称奇：“这同门情深，本座今日见识到了。”
他哂笑道：“你们虞崖山的人，都是褚惑寻来特意与本座作对的吗？”
“尊上息怒，属下不敢。”墨续声音隐隐发颤，僵硬地抬头看他：“师父她……也无此意。”
言郁风微微俯身，一把捏住他的下颌，盯着他这双似女子般的潋滟水眸，“你们是不是都背后议论，觉得本座被幽洛汘迷了心，迟早有一天会害了魔界？”
墨续木然摇头：“属下不敢，不曾。”
“呵。”
言郁风冷笑着松开了手，“你们别忘了，你师父——她可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他很是认真地在问墨续，“她当年能背弃神界，现在是不是也能背弃魔界呢？”
墨续惊愕地看着他，同样认真地回答：“师父倘若真要背叛魔界，万年前便不会帮助烈焰赤角龙逃脱，以至于后来……幽州王与王后双双殒命。”
“这件事情上，帝君万万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言郁风神情微动，似乎听够了墨续的辩解，上前两步，对上月归心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淡声道：“你来说。”
月归心抬了抬头，一字一句：“与阿续无关，是我一意孤行。”
言郁风轻吐了口气，猛一伸手，紧紧捏住了她的脖子。
“尊上！”墨续吓得脸色发青，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袍。
月归心脸色煞白，因呼吸受阻艰难地咳嗽着，猩红的血自嘴角流出，双手想要去阻止他的动作，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闭了闭眼，艰难出声：“……她，必须死。”
言郁风嘴角浮起一丝怪异的笑容，指尖轻轻挑动，化出了淡淡的火焰，灼烧在月归心的脖颈。
火焰很快燃尽，变作星星点点的火苗往下掉落。
月归心额头沁满了汗，嘴角还在不断淌着血。
言郁风低头睨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墨续，蓦然松手，将她掼到地上，冷冷道：“我若要杀你，就算褚惑在这里，也是拦不住的。”
墨续连忙过来扶起她。
月归心难受地喘着气，捂着嗓子咳出了一大口血，“如果尊上不想要幽洛汘受罪的话……幽清濯必须要救活。”
“属下……并没有做错。”
墨续为她顺着气，满脸担心，小声提醒：“师姐，快别说了。”
言郁风突然问她：“你觉得云妄帝君为什么会让洛汘去找神器？”
月归心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言郁风又问：“是怕幽清濯醒来后时间不够吗？还是怕幽清濯做不到？”
“尊上的意思……”
“他们已经选择了洛汘，不再需要别人了。”
“所以幽清濯醒不醒过来，对谁来说都不重要了。”
月归心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霎时一噎。
“可是……”她转过念想，“这样的话洛汘岂不是更危险？”
言郁风打量了她一瞬。
眼下担忧的神情半分不像是装的，显得她是真的很在意幽洛汘。
“洛汘并没有信任过你，你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从初识开始。”他提醒道，“你应该庆幸自己对她来说有利用价值，这样不管是魔界还是神界，都不会要你的性命。”
他顿了顿，语气遽然转得无比轻柔：“毕竟你的出身——没有给你任何选择的余地。”
月归心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的确没有选择的权利。
从她来到这尘世的开始。
“尊上。”
月归心在言郁风要离开的时候喊住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迈了一步，问：“我母亲当年……到底是谁杀的？”
言郁风默了半晌，说：“我只能告诉你——如果让雪云舒知晓你的身份，她一定会杀了你。”
“所以你最好安分一些。”
月归心走回榻前，疲惫地半躺了下来。
墨续去拿了药膏，细心地涂抹在她脖颈烧伤的地方，眼里满是心疼。
月归心盯着他看了会儿，觉得好笑，“这么怕我死吗？”
她语气温柔，端着浅浅的笑意。
墨续半点笑不出来。
“问你话呢？”月归心手指按了按他的肩。
墨续微微叹息一声，柔声说：“你是我最敬爱的师姐。”
“除了墨绝，在这世上，你便是我最亲近之人了。”
月归心不禁笑了声。
“阿续，我已记不清初见时你的模样了。”她说，“你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墨续涂抹完，放回了药膏。
他本不想理会她这话，走到门前又折了回来。
他盯着月归心的眼睛说：“是你告诉我，从前的那个我应该彻底死掉。”
月归心掌心变幻出一只牡丹花簪。
她将簪子递给墨续，笑意怡然：“阿续，为了我，再簪一次花吧。”
墨续神思绪恍惚了一瞬，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自己尚存一丝气息时出现的白衣女子，牵住手问自己：
——“你想报仇吗？”
他犹疑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接，拂袖而走。
幽洛汘这一夜难以安眠，脑子里反复不断回响着幽冼沉的话。
次日天朦亮，萧菁菁化作毛绒的小兔子蹦到了床头，与她说：“恩人，小鱼问你可寻到拿取霂霖花的法子了？”
幽洛汘摇头，开始吐槽那个人：“那天是谁说能帮我搞定来着？时间过去好几天了，连半点消息都不给我。那宫殿地底的事儿还是我自己发现的。”
她歪头盯着萧菁菁的眼珠，“你说说看，他算是我的朋友吗？”
萧菁菁蹭了蹭她的脸。
幽洛汘咬牙吸了口气，抱起萧菁菁下了床。
她传音给幽凛，得知幽冼沉吩咐他去王城外办事了，又躺回床上，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要去找姜衍的事。
萧菁菁一直黏在她身上，小尾巴蹭着她的手。
这一动脑子，不自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午后了，萧菁菁安安静静趴在枕边。
糟糕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姜衍便着人来传话，说有要事找她商议。
预感告诉她，应该不是坏事吧。
“乖乖等我。”幽洛汘下巴抵上萧菁菁的脑袋，摸了摸它的耳朵。
他过去的时候，姜衍正在殿中持笔作画，他专注会神，安静得让人不忍心叨扰。
幽洛汘缓步走近，一眼瞄过去，他笔下所画是一位女子，容色潋滟，清冷出尘。
这是她姐姐，女主幽清濯。
姜衍抬了抬眼对她笑笑，将案桌上的一个小木盒递过来，说：“这是你要的东西。”
幽洛汘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当面打开盒子看了看，里边是一块碧色玉牌，上面雕刻着九尾狐，底下印着一行小字，是很古老的文字，带着符号，她并不识得。
她看着木盒问：“王上这是何意？”
姜衍低头继续作着画，应话道：“你需要霂霖花，我可以给你。”
幽洛汘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他接着又说：“若清濯在的话，为了幽州子民，她也会来这里找我的。”
幽洛汘视线盯着画中的人，“你在意的只有姐姐。”她突发奇想地问，“若有一天是巫狸国出了事，你会为了你的子民百姓付诸一切吗？”
“不会。”
没有半分迟疑的回答。
“真是无情。”
姜衍笑了一声。
他今日态度很随和，竟多了丝亲近感。
幽洛汘正这样想着，他攸地说：“幽洛汘，你是濯儿的亲妹妹，濯儿她会护着你宠着你，爱屋及乌，我也会。”
“但我和你兄长一样，希望你不要和落泽走得近。”
这是幽冼沉约好了一个个的都要来提醒她一句？
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幽清濯了。
姜衍顿了顿，“他日濯儿醒来，你不要惹她忧心。”
“你是她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啊这。
跑题了吧。
“多谢了，我会注意的。”幽洛汘扬了扬盒子，应话后离开了宫殿。
姜衍看了眼她的背影，遂又低头看向画中的女子，弯着嘴角笑道：“濯儿，你终于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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