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朱天鹏轻摇折扇，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走到人群中间的空地上。

        正要开唱，又想到了什么。就转身走去找乐器师傅们，说：“请诸公为我行个方便，刚才那个调门太高，我实在唱不了。”

        三位乐器师傅商量了一下，点头说可以，随后立即动手调音。

        “还真有个模样……”

        人群中，小声议论起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白润离得近，所以听得分明。

        只见他看向那小姑娘，笑着说：“你可要好好听仔细了，叔叔我只唱得动一遍。”

        小姑娘点点头，眼神十分专注。

        做完这一切，这闹妖的祸害总算走回人群，呵呵一笑，挥手示意乐器师傅演奏。

        然而，当那乐声起来，他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好像站在开满了桃花的树下，全身都散发着柔柔的光芒。

        那一身灼灼的光华，轻易能把一树的夭夭桃花都比了下去。

        再也不能让白润把眼睛挪开。

        这时再听他开口，已经换成了纯正南地之音。低声缓唱，单凭一句唱词，就能把众人的双耳拉去了遥远的南莱。一双灵动的美目，顾盼生辉，又环伺左右，勾走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他当然知道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却故意无视，一边像是随口唱，一边故作害羞，像是怀春的少女，思念她的小情郎。

        他有时笑得像是开得最好的花儿，有时又像是哀伤那花儿凋罗。而他仿佛不知道，自己就是一朵最美的花。他不是春日的粉桃、夏夜的白荷、秋时的金菊、冬末的红梅，他不是喜庆的富贵牡丹，不是孤芳的空谷幽兰，不是难得一见的夜昙，不是罗袜生尘的水仙……他什么花都不是，他就是一朵自凭心情开放的花，迎风摇曳，绽放得又热烈又含蓄，等待着多情的人来采撷。

        他的嘴角永远噙笑，像是为了唱词，又像是掩不住心中的喜悦。他在人群中边唱边舞，吸引了更多路人来看。他知道那么多人围着看他，于是显得心里更加的得意洋洋。他的目光看向谁，谁的心头就被他推起涟漪；连刚才红了眼睛的小姑娘，也被他用怜爱的眼神安慰了心神。

        他笑着，唱着，身体随着乐声随意摆动，歌声带着人时而信步闲庭，时而舟游荷塘。众人只追随着他一人，仿佛就能看尽一片南地风光。

        他手中的折扇，一会儿时打开，一会儿合拢，好像一件可以随意变换的道具，它有时引着旋律起伏，有时展开摇动，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比、成什么样——哪怕只是看他拿折扇一合一展，就已经觉得是极美的体验了。

        那只拿着折扇的手，总是微微上扬着小指，既灵巧，又有趣。这让他扮演女儿家时，显得柔美可人，却又不是过于媚气。他的这些小动作，就像他眼角的泪痣一样迷人可爱，让在场的每个人看了都爱极了他。

        众人随着他的情绪起起落落，却没人知道，他只牵挂他们中的一个人。他虽然在心里牵挂那个人，却不总是拿正眼看他，有时候，他唱着唱着，好像不经意地望到了那个人；有时候，他转过身去，回头又存心用眼角去瞥那个人，仿佛他和那个人之间，是被一道看不见的情丝连着，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的心都被那人牵着。

        临了，他在人群中央，立如松柏□□，正对着白润，唱完了最后一句。

        一众人等看得不敢出声，很怕惊扰了他似的。

        只是白润想到，其实这里没人听得懂他在唱什么——因为就连白润自己也是一句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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