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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王建杀父


却说李存孝回太原拜见晋王:“儿臣救父来迟,罪该万死!昔日在长安分手,儿曾说父王先到,安营等儿;儿兵先到,安营候父王,倘朱温来请,切不可去,今日果中其计。”晋王曰:“几乎与你不相见也!经此一阵,史敬思等三百将士烧死驿中,郭景铢淹没桥下,今汝来实是羞耻,此仇如何可复?”存孝曰:“此皆父王轻敌之失。儿现在就去擒此贼来,碎尸万段,以雪父王之恨,以报众将之仇!”晋王曰:“不可!未得天子明诏,若擅举兵相攻,则天下孰能辨其清白哉!且待其反情暴露,再来擒此贼,亦未为晚。”

        却说朱温射死杨彦洪,晋王走脱,自言这祸惹得不轻。葛从周对朱温说:“节帅与李克用结下仇隙,如今势不两立,倘对方奏准朝廷,合兵讨罪,如何是好?”温曰:“正虑此事,吾弟有何良策?”从周曰:“目今粮草充足,可立招军旗号,招募天下英雄好汉,事成则为帝王;事不成,纵有晋兵来敌,何惧之有?”温曰:“所见有理。”即日立起招军旗号。果然旬日之间,四方之士,云集蚁聚,招军一万余人。邓天王亦来投军,  朱温大喜,遂纳重用。温谓众人曰:“今吾招军买马,积草屯粮,欲报李克用夺带、羞辱之仇,列位有何妙策?”从周曰:“大人志在复仇,欲图天下,今克用受封天下都招讨,各镇军马,俱服调用,兼且他是王位,其势甚大,今大人只一节度使之职,威权不等,也须得个王位才好。”温曰:“汝言虽当,安能至此?”从周曰:“此事甚易,今僖宗宠一宦官,姓田名令孜,现任吏部尚书,朝廷政务,咸听处分,,大人何不修书一封告他?他见言词恳切,更有奇珍异宝为贽,必然荐用,得个王位。臣父生前与令孜关系尚可,后来因为替段国舅顶罪被杀。我假装认他是个好人,呼其为伯父,此事必谐。”温欣然从之,即将玉带二条,宝珠二颗,命从周星夜径上长安。

        从周来到田令孜府前,对军士曰:“烦乞报与老爷知道,说有故人相访。”军士报入府内,令孜道:“唤他进来!”从周入见曰:“伯父别来无恙?”令孜沉吟牛晌,遂问曰:“足下何人也?”从周曰:“我乃葛遇贤之子葛从周是也,父在世时常言伯父乃国之栋梁,朝廷柱石,虽周公、霍光不及也。父获罪朝廷,咎由自取,从周年幼,实不知也。”令孜曰:“今居何处?”从周曰:“我在汴梁城节度使朱温部下,充一都尉。朱大人对伯父不胜仰望,特差卑职前来问安,奉书在此。”令孜接书,拆开视之。书曰:

        汴梁节度使朱温顿首百拜,致书于大相国田丞相阁下:臣闻天子年幼,国事全赖阁下,公公诚当代之股肱,宦林之乔岳也。温滥司节使,调理军民,第职小而权微,奈将顽而卒惰。特修短启,聊贡輶仪,敬驰献于台端,幸筦存乎阁下。更恺乐施荐拔,得并爵于太原;曲赐吹嘘,早颁恩于汴水。仰祈电烛,无任冰競。

        令孜看罢大喜,随即收下金宝等物,且曰:“吾有主意,来日便奏,圣上自有旨意。”随令葛从周私宅安歇。

        次日,天色微明,僖宗升殿,早朝礼毕,田令孜出班奏曰:“迩来黄巢反乱,皆赖朱全忠及各镇诸侯,尽行剿灭,各镇诸侯俱受封爵,陛下何不升全忠官职,使将士感德,上下归心,实安社稷之一计也。”帝曰:“相国之言正合朕意!朕即加封朱全忠为大梁王,赐他盖造王殿宫室,黄旌白钺,以专征伐”。随命使者径奔汴梁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以来,天下晏然。冒失樱锋,既用人于扰攘之际;分封赐爵,当报功于太平之时。迩者,黄巢作叛,骚动干戈,今幸殄除,实有赖尔朱全忠也。今特封汝为大梁王之职,仍守汴梁,于戏!盛典既行,大闲益懋,务使宗社奠安,边烽永息。宜体朕意,尔惟钦哉!

        使者宣罢旨意,朱温山呼谢恩礼毕,两手加额,不胜之喜曰:“吾今得受梁王之职,大有威权,当别选良匠,盖造王府,臣下进见,悉呼千岁,出入悉依王者之例。”朱温大行不仁,重敛于民,百姓不胜其苦。

        黄巢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彻底打乱了唐王朝的统治秩序,各方节度使形成拥兵自重的局面,其中以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镇海节度使钱镠、淮南节度副大使杨行密等人势力最大。政治上,唐王朝已是号令不行;经济上,藩镇备专租税,不再向朝廷上供,唐王朝只能依据京畿、同、华、风翔等数州的租税来供应财政支出。还有田令孜在蜀地招募的新军五十四都,每都一千人;还有王建等随驾五都。庞大的国家机器与其财政收入发生了严重的矛盾。

        怎么办呢?作为僖宗朝的实际大当家,田令孜自然要想办法了。田令孜左思右想,这个动不得,那个没有钱,最后想来想去就把注意打到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的身上了。

        王重荣的手里有安邑,解县两座号称聚宝盆的盐池,纵观古今,盐税都是国家最大的一项收入,而安邑和解县两座盐池的赋税,在全国总盐税收入都占的是大头,这两座盐池被王重荣控制着,每年只给朝廷进贡三千车盐,其余的一概留为己用。这么大一笔收入,统统被王重荣捏在手里,田令孜越看越觉得眼红。

        光启元年四月,田令孜以朝廷的名义发布诏令,要王重荣交出手中两座盐池,并且有田令孜本人担任两池榷盐使。

        这一道诏令出去,基本上就是要王重荣自己割肉给田令孜吃,王重荣脑子没问题,当然不可能同意,当时就上书朝廷明确表示,不可以!没了盐池我拿什么养活军队。

        王重荣在强硬表示不可以之后,田令孜也不敢一下子就和他闹翻,毕竟王重荣在镇压黄巢的战争中立过大功,此外手上囤积重兵,也不是什么好惹的。田令孜只能以僖宗的名义派去宦官调节,前前后后跑了好几次,王重荣就是不松口,咋说咋不行,反正我不能给!

        大宦官田令孜跟没办法了,又派自己的干儿子匡佑出马,刚开始王重荣还多少给田令孜点儿面子,但耐不住匡佑过于狗仗人势,极其嚣张,对王重荣没大没小不尊重。这可点着王重荣这个炸药桶了,破口大骂匡佑无力,又细数田令孜的罪状,越说越火大,火气上来了直接叫人把匡佑拉出去砍了。

        有冲动的人,当然也有冷静的人,千钧一发之际,多亏河中监军在一边儿劝解,匡佑这才保全性命,但是这一来田令孜和王重荣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时年五月,田令孜再次以朝廷名义将王重荣调任泰宁节度使代替齐克让,然后又将齐克让调任为义武节度使代替王处存,最后再让王处存调任河中节度使代替王重荣,来一把偷梁换柱,三大军区司令对调,又担心王重荣不肯走,喊来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出兵护送王处存上任。

        田令孜这办法还行,但是执行起来难度太大了,晚唐的节度使可不是朝廷说调就能调的,人王重荣还手握两座盐池,更不能走了。更有意思的是,王重荣和李克用两人在镇压黄巢的战争中多次联军作战,可谓是一起扛过枪的好兄弟,李克用当然不会帮着田令孜恶心王重荣了,就连当事人王处存都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事儿不能行,直接上表朝廷为王重荣辩护:“征剿黄巢,克复两京,王重荣皆有大功于国,不宜轻言调任。”

        谁知道田令孜失心疯一心只想收回盐池,根本不搭理王处存,王处存也没办法,王命不可违,只能带人上任了,刚走到晋州(山西临汾,属河中节制)就吃了个闭门羹,王处存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不生气,不计较,又打道回府了。

        这么一来,田令孜觉得要和平解决王重荣对抗朝廷的问题,是没有什么可能了,当即联系邠宁节度使朱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打算用武力解决王重荣。

        王重荣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与朱温有矛盾,而朝廷不辨是非,反而加封朱温为梁王,李克用对朝廷也不满意。此时李克用正在招兵买马,联合其他少数民族,准备进攻汴州,所以对王重荣说:“等我先消灭了朱温,回来再收拾田令孜等鼠辈。”王重荣说:“等你消灭朱温回来时,恐怕我已经是阶下囚了。”

        于是晋王遣大太保李嗣源径上长安,表奏朱温谋为不轨之罪,然后讨贼。一者出师有名,二者实欲报汴梁放火损将之仇。

        却说李嗣源上表,被令孜匿之,不与递奏,嗣源回报晋王,具言其事,晋王大怒,亲率李嗣源、李存孝发兵前来,一路并无阻碍,直抵长安。

        僖宗升殿,令孜进曰:“太原李克用造反,陛下早为定计。”僖宗听罢大惊,汗流浃背,放声大哭曰:“不想此人亦反,谁可敌之?”忽一人应声出曰:“臣父死于太原,切齿之仇,常欲报之,今克用作叛,臣当引本部猛将迎敌,上为国家出力,下为先人复仇,死无遗恨。”视之,乃镇东将军艾祐也。令孜出班谏曰:“艾祐虽将门之子,素不曾习战,今付以大任,非所宜也。更兼晋王部下十三太保李存孝骁勇逼人,非智勇兼全者,不可与敌。”艾祐曰:“吾自幼熟读兵书,深知用兵之法,何为欺我?若不生擒存孝,誓不回兵!”令孜叱曰:“岂不闻存孝一怒,直杀至五凤楼前!黄巢百万之兵,尚且不敢迎敌,何况你乎?今日诸将老迈,皆懦弱之士,难以拒敌,不如复上西祁州,暂且避兵,发檄各镇,待四方兵至,谋复大位,此为上策。”众皆曰:“斯言是也!”艾祐亦不敢言,于是田令孜乘夜劫帝出了长安,径奔宝鸡山而去,从者只有百人,内外宰相朝臣一无知者。田令孜除了会逃,其它并无用处。

        僖宗与令孜行了数日,人报晋王军马赶来。帝曰:“人马将近,必得险要屯驻,以待救兵。令孜听帝之言,引至一县,名曰宝鸡县,县南有一山,极其广阔,可以暂住。君臣数百人走入山中,分兵四下紧守。

        却说邠宁节度使朱玫,本想劫持僖宗,因田令孜挟持僖宗逃跑没有成功,朱玫退而求其次,将皇室宗亲肃宗玄孙襄王李熅捉到了

        捉到也就捉到了,朱玫灵机一动,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来:干脆废了僖宗,让李煴当皇帝

        朱玫立马赶回凤翔,声称僖宗委以田令孜大权,以至于“纲纪堕落,骚扰藩镇,召乱生祸。”他这样的做派,我们应该把他废掉,拥护贤者为君。

        然而,无论哪朝哪代废立皇帝都是天大的事儿,哪能说换就换,以宰相萧遘为首的大臣们当然不可能同意,僖宗即位以来并无大错,朝中大权都在田令孜手上,有啥问题都得算在田令孜头上,跟僖宗有啥关系,废立的事坚决不能同意。

        朱玫根本懒得理他,直接拔出宝剑砍下桌子一角:“我立李氏一王,有异议者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满朝文武谁也不敢说话,朱玫乐了,立即奉李煴权监军国事,又封自己为左右神策十军使,事情刚开始,还真有一些藩镇拥护,比如淮南节度使高骈,看朱玫真敢废僖宗立襄王,马上奉表劝进。

        但是没过多久,朱玫太贪心了,给自己加官侍中、诸道盐铁转运使,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这样一来就有点玩大了,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本来在唐末藩镇中朱玫就是个小小个,像朱温、李克用、王重荣这些大佬都没敢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朱玫算什么东西

        就连之前和朱玫一起挨过揍的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也觉得朱玫太过分了,不仅不受朱玫册封,反而上表僖宗声称朱玫擅立李煴为帝,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要求出兵打死朱玫。

        接着李克用也将朱玫以襄王名义派去晋阳的使者也被拿下,同时传檄天下,要求各地军镇一起前往关中暴打朱玫,共立大功。

        僖宗看了李克用的檄文笑开了花,与此同时李昌符的表状也送到了,僖宗很欣慰,朕还没死呢,别人怎么能当皇帝呢

        僖宗加封李昌符为检校司徒,命他伺机而动,又命护跸都将李茂贞、杨复恭的义子杨守亮为金、商节度使,京畿制置使,率兵两万出金州,会同王重荣、李克用共同征剿朱玫。

        朱玫觉得先下手为强,马上派王行瑜率邠宁、河西军五万出兵攻占凤州,一心要赶在各路勤王大军之前灭掉僖宗。

        但不久王行瑜就被僖宗的护跸都将李茂贞大败,十二月,李茂贞顺势取下凤州。朱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梦想彻底破灭了。

        这时杨复恭传檄关中:“有得朱玫首级者,以靖难节度使赏之。”

        朱玫部将王行瑜屡战屡败,这时候听到这种消息,精神头立马就起来了,麻溜召集将领:“咱们打了败仗,回去也是个死,不如把朱玫弄死,再把皇上接回去,这样不只免了死罪,还能弄个靖难节度使做做,你们说好不好啊”

        这帮人都说,王行瑜便领着大军回到长安朱玫顿时发怒:“未得诏命擅自回京,你想造反啊?”

        王行瑜冷笑道:“只为杀贼!”大手一挥,朱玫及其党羽数百人立即被拿下,随即全部斩首接着王行瑜纵兵大掠。

        这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城里九衢积雪一直没有融化。长安城遭受抢掠剽剥之后,僵冻而死的百姓横尸蔽地,惨不忍睹。

        李煴逃奔河中,王重荣假装迎奉,将李煴抓住杀死,并把他的首级函送僖宗行在。李煴虽是宗室,谋反自然是死罪。

        僖宗论功行赏,封李茂贞为武定节度使,王行瑜为靖难节度使

        却说这一天唐僖宗忽闻喊声大振,李克用人马到来,势如蜂涌,周回围绕,水泄不通。

        晋王起兵本为剿灭朱温,实无害僖宗之心。所以围而不攻,敬候天子宣召。

        田令孜不愿让天子与晋王相见,于是走入帐内,密唤家将田龙、田虎出擒晋王。田龙曰:“存孝在彼,安敢近之?”令孜曰:“他父子此来,必素体绒装赤手空拳,无能为也!”二将欣然披挂而出。存孝回头,果见一彪人马到来。存孝披挂不迭。田龙到来,见存孝手无兵器,更不打话,挺枪直取存孝;存孝一手夺枪,一手将田龙抓下马来,望山下一摔而死。田虎轮刀便砍,存孝将田龙的枪掷向田虎。枪从前胸进,从后背出,其速不减。不过田虎显然活不成了!正是:

        豪毅英雄胆气粗,

        轩昂人物世间无。

        此行必定冤能报,

        方表男儿大丈夫。

        却说败兵进营,报说李存孝摔死田龙,枪穿田虎,僖宗听后放声大哭,慌与众臣商议。众臣曰:“如今粮草已无,与其饿死,不如宣他进来,看他怎说。”僖宗遂宣晋王觐见。晋王伏地高呼万岁。皇弟李杰叱曰:“汝来接驾耶,还是来劫驾耶?”晋王曰:“臣非接驾,亦非劫驾,特来面奏皇上请讨朱温。”僖宗无奈准奏。数日后领众臣回到长安。

        经过几番折腾,僖宗的身体垮了。文德元年(888)三月六日,27岁的僖宗终于在颠沛流离之后离开了人世。幸运的是,他虽然是几度逃离京师,却是在长安宫中的武德殿驾崩的,而且被葬在了靖陵。

        纵观僖宗一生,可谓之生于安乐,死于忧患,十二岁登基,少不经事一心享乐,朝中大权全权于给田令孜之手。虽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也因此僖宗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少年时光。然而,在僖宗懂事儿之后,剩下的是内有宦官专权,外有潘镇割据的场面,而僖宗形单影只身边甚至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于内于外无力回天。再到后来,黄巢入关,万般无奈之下,置宫室社稷于不顾,仓皇出逃,从此颠沛流离几番周折,最后死在了自己的皇宫,恐怕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于黄泉了。因为僖宗孩子还小,大臣们觉得此时大唐已经风雨飘摇,还是立长君为好。不过在立长君问题上,大唐朝廷分成两派,大部分大臣主张立僖宗的六弟吉王李保,但是大宦官、枢密使、左神策军中尉杨复恭等人请立僖宗的七弟寿王李杰。

        李杰嗣位后改名为敏,后来又改名为晔,这就是大唐倒数第二位皇帝——唐昭宗李晔。

        昭宗相比于父亲和哥哥,确实贤明多了,而且立志于振兴祖宗基业,江山社稷。并打算从自身做起,昭宗曾对杨复恭说:“朕不觉得贤德,今日既然得到你的帮助登上皇位,那就应该去奢从简,以示天下。朕曾看过先朝故事,尚衣局每日上御服一袭,太常每日奏新曲一首,从今伊始,这些奢侈糜费都可以取消了又问先朝游幸制度,杨复恭回道:“臣闻自懿宗以来,每次游幸,都要准备钱十万,金帛五车,十部乐工五百人,犊车朱网画香车五百乘,诸卫士三千。”昭宗便下诏书,以后凡此类游幸,费用一律减半。

        从此可以看出,昭宗确实有一个贤明君主应该有的必要条件,尤其是昭宗生的身材魁伟,举止端庄,英气逼人,帅过彭于晏!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龙章凤姿帝王之相。

        因此昭宗即位之初,朝廷内外欢欣鼓舞,就是这个时候昭宗还真有个好机会或许可以有所作为。

        晚唐时期,皇权旁落的两大原因,一是因为潘镇割据尾大不掉,另一个就是由来已久的宦官专权,而在昭宗即位后,潘镇的势力是越来越大,短时期基本没啥可能动摇,但是宦官专权的局面已经有所减弱,如果昭宗能够抓住机会,很有可能重新掌握中央大权。

        而宦官之所以专权就是因为手里掌握了中央禁军的兵权,这一权柄从肃宗时期就被宦官集团牢牢掌控,后来神策军成为大唐禁军的绝对主力后,有宦官担任的左右神策军中尉就成了大唐中央朝廷的实际话事人,甚至一度凌驾于皇权之上,故有:“弑主立君,出于中尉,生杀予夺,决于北司。”的言论。

        然而在这个时候,大宦官杨复恭虽然在名义上还担任这左神策军中尉,观军容使这个大唐禁军的最高官职,但是实际上这支军队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杨复恭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已经没有军容可以观察了,这也是从宦官集团夺回兵权的一个绝佳机会。

        这事儿还得谢谢人家黄巢和田令孜,在黄巢攻入长安前夕,田令孜带着僖宗匆匆出逃,身边只有五百神策军,当时戍守关中的数万神策军因为根本找不到统属,乱成一团,所以被凤翔节度使郑畋趁机召入麾下,这最开始的神策军就不复存在了。

        在到了西川之后,田令孜又着手重组神策军,招募新军五十四都,共计五万四千人,神策军满血复活,到了光启二年,田令孜和王重荣争夺盐池,这五万多人被王重荣和李克用联军打得一败涂地,只能带着僖宗再次逃跑,这支军队再次灰飞烟灭。田令孜想重建禁军的计划这时候也就彻底失败了。

        这之后,僖宗命令杨复恭代替了田令孜的所有职务,成为了禁军的领军人物,然而杨复恭拿到手的兵力有限,威望更加有限,他又不像田令孜那么能耐,所以昭宗就趁机在重组禁军时分了他手里的兵权。

        有必要说一下昭宗和杨复恭的关系,在当时按照唐朝官吏,诸王不得参政,但昭宗在僖宗逃亡成都之时,因为百官未集,缺人少粮的,所以当时作为寿王的昭宗才有机会参与朝政:“握兵中要”,虽然说他也就是占个坑吧,大小事儿基本都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但是就是这个时候他和杨复恭有了接触,而且关系处的还挺好,也正是因为这时候的情分,杨复恭才力排众议,一手将昭宗扶持上位。

        这也不难理解,这俩人都恨田令孜,杨复恭作为杨复光的弟弟,在田令孜得势之后备受排挤,所以心怀怨恨,而昭宗在跟着僖宗逃亡的路上,因为走得太急,连个马都没有,你想想十几岁的小孩儿,累的口吐白沫,鞋还跑丢了,刚想躺下喘口气儿,就被田令孜赶过来抽了一鞭子,催着要继续赶路,是个人都得记仇啊!

        但是当时昭宗根本惹不起田令孜,只能忍气吞声闷头赶路,但是这口怨气却一直深藏心中,这也让他和杨复恭有了交好的理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然而昭宗在被扶持上位之后,一点儿都没记着杨复恭的好,反而对杨复恭的专权行为十分的憎恶,昭宗自幼读书,深知宦官专权祸国殃民的道理,再加上从小到大亲眼目睹这些宦官们的霸道行为,打根儿上起就对所有的宦官都不信任,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杨复恭。

        枪杆子出政权,昭宗深知其意,所以即位之后,马上就在京师大规模募兵,人数多达十万人,要重新组建一支庞大的中央禁军。

        杨复恭虽然是左军中尉,兼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名义上的禁军大统领,但是这支军队并不是他一手创立的,压根也不听他的指挥,而是昭宗掌握了最高话语权,禁军大权就这样重回皇帝手中,这也是僖宗一朝从来不敢想的局面,形势对于昭宗来说十分有利。

        十多万大军,本身也是个骇人的数字,而且昭宗毕竟还是名义上大唐帝国的最高领导人,还有很多忠于他的臣子,还有很多愿意支持的地方势力,如果他能有效指挥军队,利用国内诸侯之间攻杀不断的大好时机,打几场胜仗,重塑天威,那么昭宗很有可能一扫中唐以来皇权的颓势,并完成内除宦官,外平潘镇,重振大唐的目的。

        不过杨公公在宫廷这么多年,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扳倒的,杨复恭有很多的养子义子,而且大多数掌握兵权,想要铲除杨大太监谈何容易。

        俗话说,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昭宗找到了这个突破口——杨守立。杨守立是杨复恭的养子,唐昭宗对他百般笼络,宠幸有加,昭宗告诉他好好干,以后你干爹的位子一定是你的。果然杨守立上钩了,反过头来和杨复恭争权。之后,昭宗又暗中煽动人告发杨复恭谋反,并派杨守立带兵抓捕杨复恭,杨复恭不甘心束手就擒,便逃到另一个养子杨守信军中,想要起兵对抗唐昭宗。

        杨复恭来势汹汹,昭宗手上虽然没有多少兵马,但他以皇帝的名义调动藩镇势力(凤翔节度使李茂贞等人)来对付杨复恭,从这一点看来年轻的皇帝还是很有谋略的。就这样,经过一年多的战斗,杨复恭的军队被李茂贞打败,杨复恭本人也在逃亡的途中被捉,然后被斩首。杨复恭死后,宦官集团受到很大的冲击,此后昭宗再接再厉经过一系列斗争,初步掌握了朝廷大权。

        宦官集团被暂时打压之后,藩镇的问题就凸显出来。藩镇和宦官可不一样,宦官顶多发动点宫廷政变,要是遇上比较有能力的皇帝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可是藩镇就不一样了,一个个节度使哪个都是手握重兵,皇帝想要驯服他们简直是白日做梦。

        公元889年,继位刚一年的唐昭宗,削藩计划高调出台。第一个成为目标的,是数次成为唐王朝避难所的蜀地四川。

        严格来说,那时的四川尚未完全脱离朝廷控制。

        当时掌管四川的,正是唐僖宗李儇的“阿父”田令孜,以及田令孜的兄长陈敬瑄。

        想当初,李儇在“阿父”的撺掇下,让陈敬瑄与其他几位禁军将领比赛打马球,约定胜者担任西川节度使。

        陈敬瑄虽然出身低微,也没什么名声,但凭借着过硬的马球技术,以及与田令孜的关系,成功地从比赛中脱颖而出。

        一场马球比赛决定一方大员归属。这事儿稀世罕见。

        后来,李儇与“阿父”田令孜关系破裂。僖、昭政权交接后,唐昭宗比他哥哥更加讨厌田令孜。

        失势的田令孜于是自请担任西川监军使,到成都去投靠其兄陈敬瑄。

        却说早年的晋晖混得不咋地。为了有口饱饭吃,他和老乡王建打得火热,一起在乡间讨生活,干些鸡鸣狗盗、走私贩私的营生。有人劝他改行,他说自己之所以干这行,主要是因为喜欢和王建兄弟呆在一起,那人又说那个贼王八有啥了不起的,晋晖却严肃地纠正道:"王建状貌异于常人,将来必有非常之举,跟着他混必有福报!"那人见劝不动,就不再言语了。

        晋晖对王建的近距离观察很准,一位来自武当山的和尚瞅着王建相了一会儿面后,也不无惊奇地说:"子骨法甚贵,何不从军自求豹变!"王建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发小,但对这位来路不正的牛鼻子却奉若神明,不久就在他的指引下和晋晖一起到本镇忠武军从军。忠武军节度使杜审权看人的眼光不错,将二人提拔当了列校,带着他们一起征讨王仙芝。两人颇立了些战功,很快荣升为头营十将。王仙芝被干灭火后,没想到黄巢的火力更猛公元881年,黄巢攻占长安,马球皇帝唐僖宗李儇逃出京城,成了惶惶然的丧家之犬。就在这一年,宦官杨复光就任唐朝天下兵马都监,总领各路军队他聚拢起八千劲卒,组建了忠武八都,任用牙将鹿晏弘、晋晖、王建、韩建、李师泰等八人为都头,每人率一千名士卒。忠武八都成为杨复光手头上的一张硬牌,打仗也有两把刷子,先后击退过黄巢的窜犯,并击败了朱温的挑衅,很为没落的唐帝国找回了些场子。公元883年,就在唐军将黄巢逐出长安的重要时刻,一心报国的权宦杨复光却病逝河中城,那些因为杨复光而聚合起来的节度使、防御使们迅速解体,重又走上了明争暗斗的老路,大唐王朝刚刚重现的一缕曙光瞬间消失了。

        此后,王建和晋晖又跟在八都名义上的老大鹿晏弘后面,准备前往四川扈从唐僖宗返京。忠武八都的将士们曾受杨复光的教诲,常把忠君报国挂在嘴头上,再说功高莫过救驾,大家很快踏上了南下的征途。

        走着走着,忠武八都内部产生了分歧。鹿晏弘行至兴元府(今陕西汉中)后,萌生了立足当地割据自雄的念头,就举兵驱逐了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勗。唐僖宗在蜀中听闻忠武八都鸠占鹊巢的事后,索性就坡下驴,任命鹿晏弘为山南西道节度使。鹿晏弘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给其他七人都加了刺史头衔,却不放他们就任,只让他们在兴元享福

        晋晖与鹿晏弘一个灶头吃饭多年,如何看不破鹿大哥的把戏。他找到王建,不无担心地说:"如今皇帝的銮驾即将回京,老鹿不想着护驾,却盘踞兴元不动,对我们又是拉拢,又是分化,其目的不言自明,你我早晚必为所害。为今之计,不如率勤王之师入蜀建功,才可逃脱一劫。否则一旦别人护驾返京,陛下必会以我等为乱党,到时候如何有脸面见天下之士?"一席话说得王建频频点头,下定决心和鹿晏弘分道扬镳。韩建、张造、李师泰见晋、王二人与鹿晏弘分手,也毫不犹豫地跟上,于是,五人各率所部入蜀,在利州三泉县遇上正要回銮的皇帝。对于不辞千里赶来护驾的这支劲旅,唐僖宗自然十分高兴,宦官田令孜对五人也很看重,不仅将他们统统收为养子,还将他们的麾下统编为"随驾五都",一下子升格成了皇帝身边的嫡系禁军。

        却说杨复恭代替田令孜担任观军容使,把田令孜的干儿子王建调出为壁州刺史。王建夺取利州后自命为防御使。接着又攻占阆、邛、蜀、黎、雅等州。新皇帝无法阻止,只好诏令在这些地方设置永平军,任命王建为节度使。

        田令孜打算与王建联合对抗朝廷,便写信召他来。可王建将要去的时候,田令孜却又拒绝了他。王建颇为愤怒,率兵包围成都。

        王建围困成都,成都陷入绝境,威戎节度使杨晟是唯一补给田令孜的线路,现在也被王建切断。陈敬瑄拿出自家钱财救济百姓,招募壮士收割小麦。有百姓去王建的营垒买卖食盐,官员请求杀了他们。陈敬瑄说:“百姓饥饿,我没法照顾,让他们求生吧。”当陈敬瑄鼓励军队继续抵抗时,士兵已经不听从了。田令孜私下谒见王建请降,王建同意了。随后,陈敬瑄开城投降。王建占领成都。

        王建不停地上表昭宗,请求处决陈敬瑄和田令孜。昭宗一直没批准,王建便打算自行其是。景福二年夏,诬告陈、田谋反,在新津处决陈敬瑄。陈敬瑄早就怀疑王建要杀他,预先在腰带里藏了毒药,想在被处决前服毒自杀。但当他被捕时,却发现毒药已经没有了。最终被斩首。

        田令孜临刑时,把丝绢撕成条,结成绳索,交给行刑的人说:“我曾担任十军观军容使,杀我也罢,但有一定的规矩。”于是教行刑者缢人法,既死而脸不变色。一个专权而失势的大宦官,就这样死在了自己扶植起来的干儿子手里。为了权力,儿子杀老子正常,朱温后来也死在儿子手上。田令孜不过是太监,王建是他的义子。

        收拾了田、陈兄弟后,王建顺势派兵阻绝剑阁,切断了四川与朝廷的联系。

        就这样,唐昭宗上台第一战,以损兵失地而告终。

        以前关中危难之时,大唐皇帝尚可西奔入蜀。如今蜀地已失,今后唐廷遇祸,再没有逃蜀可能。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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