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喜欢
陆小凤什么话都不能说了，他也什么话都不必说了，他认真的注视着这个此刻面色有些苍白，但依旧十分美丽的姑娘，运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终于露出了一个和平常看起来一样的笑。
惊鸿看到这个笑，她也就笑了，“对呀，就是这样，我最想要看到你笑了，只要笑一笑就好了，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或许也是感觉气氛实在是微妙，惊鸿还想要站直了身子表现出一副自己没事的样子，手臂却一直被花满楼握扶住，用的力气还不小，她也不能做的太明显，只好就放弃了。
三个人就这样，来到城西南角一座简单的民舍之中，陆小凤从他朋友那里找来了纱布还有伤药交给了花满楼，自己却不进去，反倒站在前院里和他那个愿意给他帮助的朋友商量着什么事情。
而在房间里，明灭的烛火摇晃着，映在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晃起来，花满楼静静的站在床边，昏黄温柔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儒雅俊秀的相貌更显得温柔，还带着几分淡淡的轻愁。
他手上拿着干净的纱布，这里没有鲜花，这里没有挂风铃，这里没有他的琴，这里只有他受伤的……江心月。
“我真搞不懂，我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你们就这副样子，那要是有一天我被哪个家伙捅了一剑，你们岂不是要伤心死了。”惊鸿其实对受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抵触，鲜血对她来说是美丽的红色，疼痛也只是少有的强烈感受，更不用说这伤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受的。
所以她实在是觉得陆小凤和花满楼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了，压根就不像两个在江湖上过了许多年的武林人士。
“朋友因为另一个朋友受伤而感到难过伤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花满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双黝黑的眸子，里面没有光，可仍然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惊鸿突然就有些心虚了，她是不是让花满楼感到难过了？
她缩了下身子，似乎是个犯错的小女孩在躲避着家长的责罚一样，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她做的都是她想做的。
“陆小凤在干嘛？”故意逃避开受伤的话题，惊鸿问起了陆小凤。
花满楼一顿，他知道比起自己陆小凤才是更应该坐在这里的人。
当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受到了伤害，并且表现出了如此深厚的情谊之后，那么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不该离开那个女人。
陆小凤此刻最该做的不是和他的什么朋友去商量什么洗清冤屈，去商量什么大事，哪怕天塌下来，他此刻最该做的事都只有一件那就是陪在惊鸿的身边。
但是同样的，花满楼又很理解陆小凤，他总是很擅长理解别人，他宽容又足够善解人意，更别说天性中温柔。
陆小凤并不是一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人，他更不是一个不懂得陪在自己喜欢自己的女人身边的男人，他只是有些害怕，他害怕那样炙热的感情，他害怕自己配不上那样的感情，因为……他是个容易变心的浪子。
“他有些事要做，很快就会过来的。”花满楼如此回答，这句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像是敷衍的应付，忍不住还是在心里责怪了陆小凤一下，又不自觉的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此刻可能正在伤心的惊鸿。
惊鸿一点都不伤心，她并不是那种一定要人陪的人，更不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什么值得隆重对待，但她还是十分配合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住了花满楼的那只手，她自然且主动的让二人十指相扣，掌心贴着对方的掌心。
花满楼不由一顿，然后温声问道：“还疼吗？受伤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惊鸿摇了摇头，然后又想起花满楼看不见，立马回道：“不怎么疼，我只要一想到陆小凤不止不疼，还觉得这伤受的很值得。”
这真是傻话，世上哪有想着另一个人身上受的伤就不会疼的道理。
“那你不如还是疼的好。”花满楼叹息道，“只要你觉得疼了，下一次就会躲了，如果你一直不觉得疼，就会一直受伤。”
惊鸿听得出来花满楼是很关心很关心自己的，心不由软了，感受着手心传递来的温度，她突然问：“花满楼，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啊？”
花满楼点了点头：“自然。”
他喜欢山川万物，喜欢四时风景，天下少有他不喜欢的，更何况是人。
“我说的不是你对陆小凤和我的喜欢，不是你喜欢鲜花的喜欢，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喜欢。”惊鸿眼睛亮亮的，她一字一句的缓缓说着。
“是那一种，有一瞬间你觉得全天下的人死光了都不要紧，只要她还活着，还能站在你的面前就够了的喜欢，是那种会带来危险，让你受伤，让你变得脆弱的喜欢。”
“是会引来死亡的喜欢。”
这听起来真是一种既叫人害怕又叫人向往的喜欢，或者它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名字——爱。
花满楼沉默良久，缓缓的摇了摇头，他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一种复杂，一种隐隐的落寞，他觉得惊鸿就是这样喜欢着陆小凤的。
“花满楼。”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然后纤细的身子靠了过来，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带着淡淡香气的呼吸萦绕在耳边，叫人头晕目眩，她仿佛也有些迷惑。
“花满楼，你将来有一天会不会这么喜欢上一个人啊？”她问着，似乎也幻想着那时的景象，突然发出几声轻笑。
“你还是不要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好，满楼的鲜花只为一个人开，那岂不是太可惜了，而且我娘说大部分时候这样喜欢一个人都是很难受的，我不想你难受。”
花满楼又是沉默良久，才摇了摇头，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有时一个一直笑着的人和一个一直没有表情的人，一样很难让人看穿他心中在想什么，他是真心的这么笑的，还是习惯了怎么笑？
“花七生来个性无趣，应当是生不出这么轰轰烈烈的喜欢的。”
惊鸿并不赞同花满楼个性无趣的话，她很喜欢花满楼，他像朵花一样漂亮优雅又温柔，他只是人太好了。
“你才不无趣呢，你要是无趣的话，我怎么会和你交朋友？你也不用这么肯定你将来绝对不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她说到这里就有些苦恼了，甚至还有些怨气满满。
“老天爷一向是爱捉弄人，有时候你越肯定不会发生的事，偏偏就越是会发生的，说不定你哪一天就突然喜欢上了个姑娘，喜欢她喜欢的要死，为了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要是也喜欢你那就算了，她要是……喜欢上了别人，那你可怎么办啊？”
惊鸿说着说着就担心起来，又忽然想到江湖上关于陆小凤红颜知己很多的传闻，那陆小凤有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呢？
“要是他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啊？不是我不够好，只是我来的晚了……那可怎么办啊？”她不是在问花满楼，她是在问自己，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只要一想到她浪费了太多时间，她就知道错过了太多。
天下再快的剑快不过时间，天下再厉害的武功厉害不过遗憾。
突然，她感觉花满楼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用的力气变得大了一些，握得更紧了，此刻仿佛用力扯都扯不开，耳边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他低声道：“是啊，那可怎么办啊……”
等到陆小凤谈完了事情，鼓足了勇气，打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花满楼与惊鸿十指相扣，二人姿态亲呢惊鸿的大半个身子都倚在花满楼的怀里，小脑袋靠在了花满楼的肩上……谁看了这二人不说一句好一对有情人。
陆小凤一时发愣，下意识的竟然想说一句打扰了，然后走出房间，顺道再把门关上……好在他刚一动作，惊鸿便抬起了头，望向了他，眼睛一亮，却并不分开和花满楼交握的那只手，只用另一只手向他热情招了招，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她和花满楼此刻有多暧昧一样，她殷勤的将犹豫的陆小凤招到床边，然后让他也坐下。
花满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可面上和平常一样，看不出什么分别，连刚才微微的叹息都没有，只一抹温和的笑。
“我刚才在想着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惊鸿认真的说。
什么重要的问题要十指相扣，头靠着头？终身大事吗？
陆小凤的思维忍不住跑偏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脸上极力保持正常的问一句什么问题。
“陆小凤，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谁呀？”
这个一问题一问出口，陆小凤整个人都木了，生平第一次不知如何开口，以往对于别的姑娘的落落大方，对于别的姑娘的坦诚，此刻瞬间消失无影，他只能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绝不对她撒谎，却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事开口。
“是不是不止一个？”惊鸿又问，她只是单纯的问个问题，脸上也没有伤心之类的神色。
陆小凤再次僵硬的点了点头，此刻他宁愿面对整个江湖武林的追杀，也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了。
“心月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呢？”就在这时，花满楼突然开口，既是为陆小凤解围，更是怕惊鸿知道的太多反倒伤心。
惊鸿被这问题问的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微垂下眸，露出一副怀念的神情，低声道：“喜欢过，不，应该说现在还喜欢。”
陆小凤感觉脑子一懵，仿佛被人从后面打了一闷棍似的，愣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整个人一下子变成了只落汤鸡，一只落毛的凤凰。
“那……他是谁？”花满楼问，声音有些低沉。
惊鸿犹豫了片刻，还是诚实的回答：“他叫叶孤城，就是……叶孤城。”
对于惊鸿而言，叶孤城不是什么白云城城主，不是什么叶家家主，也不是什么堂哥兄长，他就只是叶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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