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沦陷（八）
说完这句话，美寇看也不看他，径自出去。
但是实际上，三王子被请进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孙月华躲到后面去了，三王子没有见到。殿里两排侍女站着，虽然构不成威胁，可是以三王子谨慎多疑的性子，根本不适应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
哪怕是就这么坐着，什么也没做过。
常言道，做贼常心虚。
“三王子，怎么不喝茶？”美寇拿起水杯，自己先喝了一口。
三王子无所适从地掀了掀盖子，是唐朝的茶杯和茶叶，显然他是喝不惯的。
“事情要紧，娘娘找我什么事？”
美寇慢悠悠喝了杯茶，确定那道呼吸还在帐子里，道：“听说你在找一头白鹿？什么样子的？”
“头上有白色的角，身上有月牙形状的斑点，白色的皮，斑点是彩色的。被我射了一箭，逃到这里来了。”三王子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问道：“娘娘想要？此事惊动了父王，等到捉住那头白鹿，娘娘可向父王去要。”
“我不是想要鹿皮，只是想要看那头鹿剥皮。”
“什么？”三王子微讶。
“没什么，我是在说，我看到那头白鹿了。”
三王子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什么？”
美寇为他指路：“就在我的后殿。”三王子抽出弯刀，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后殿去。
地上有血迹，星星点点，一直蔓延到床上去——那头鹿竟躲在床帐后面。
三王子逼近，猛然掀开床帐，里面却空空如也。他想了想，忽然转身，将弯刀搁在美寇脖子上，眼神阴鸷：“你敢骗我？”
美寇扫了眼床帐，笑了：“为什么不敢？你只是一个不受父王器重的王子而已，在他心里，我的地位当然是比你重要的。”
这戳中了三王子的心事，她确实敢。
不仅她敢，任何一个小小的后妃，哪怕是不受宠爱的月娜夫人，也敢随意地使唤他。
更不要提将他当成狗一样使唤的丞相和王后了。
这一切的根源，皆因为他的出生，只是国王陛下的一场心血来潮罢了。他尚且如此，他的母亲，生命只到生下他的那一天。
“娘娘，没有我，你逃不开今天的这场刺杀。”三王子眼神狠戾地笑着：“我们做朋友会比做敌人更有利。”
他放下弯刀，疼惜地摸了摸美寇的脖子，似乎深情款款，低声道：“若是国丈的仙丹不管用，我也是可以让娘娘快乐的，只要您下一个指令，我随时会来。”
“这不是跟狗一样吗？”美寇打量他上下，眼神轻蔑：“你做了太多人的狗了，我只要独一无二的。”
三王子眉目扭曲了一瞬，很快和缓：“既然娘娘不领好意，我就退下了。”
美寇却道：“慢着，我说让你走了吗？月华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三王子本想迈出的步子落回来了。
美寇满意地笑了笑：“看来你是对她有几分真心。”
孙月华手捧香炉而来，面容隐匿在袅袅轻烟后面。
美人靠近，三王子逐渐看清那张脸，离开之后她显然过得不错，气色很好。可是再遇见他，她的脸上又挂上那副熟悉的模样——
恐慌，惊惶。
三王子眯起了眼，不知为何，他引以为傲的控制力，似乎在此时尽数倾泄了。
“月华。”
他轻轻叫出这两个字，孙月华却像听到了地狱的呼唤，手一抖摔了香炉，调头就跑。
三王子下意识就要追，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脚步如此沉重，连动一动都费力。
整个人越来越沉，最后仰面倒在了地上，上面是美寇那张可恶的美人脸。
“我没有喝你的茶！”三王子气急败坏。
“但是你闻了我的香啊。”美寇蹲下来，在他脸上拍了拍：“傻孩子，怎么这么单纯呢？没听说过女人香有毒吗？呼吸还敢这么急促，嗯？这样只会中毒越深。”
三王子屏住了呼吸。
美寇笑眯眯地摇头：“你已经吸入太多，现在屏住呼吸没有任何用处。”她看了看纱帐后瑟瑟发抖的人影，道：“也不知道是我的本事，还是月华的本事。”
或许是因为发怒而呼吸急促，或许是因为心动而呼吸急促这两者谁更多一点，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而孙月华显然是对他不动心的。
“月华过来。”美寇站起来，拍了拍手。
孙月华慢吞吞地挪了过来，甚至还把吐着信子的小黑给带上了。
“怕什么？瞧，他现在一点都动不了。”美寇踢了踢地上的三王子，后者瞪着眼睛目眦欲裂，却不知道是留恋在谁的面上。
“你喜欢他吗？”虽然很肯定，但还是多问了一句。
孙月华用力摇头，眼泪却越流越欢。
“很好，那就阉了他。”美寇拍拍她的肩膀，越拍孙月华越僵硬。她缓缓转头：“什么？”
美寇捡起地上的弯刀，在三王子身上蹭干净，放在孙月华手里：“阉了他，你亲自动手。”
孙月华再次用力摇头。
“不阉？”美寇又给她一个选择：“那就扒了他的衣服，上了他。”
孙月华震惊地重复：“什、什么？”
三王子也惊了。
“看什么看！”美寇一脚踢在他脸上，对孙月华道：“他害了那么多人，你愿意这么轻易放过他？”
孙月华握紧了弯刀。
三王子艰难地出声：“月华，我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但抵不过王权富贵和你的欲望野心。”孙月华将弯刀贴在三王子颈侧，一边说一边流泪：“而且我不喜欢你。”
强迫的喜欢，令人作呕。
握刀的手抖啊抖，孙月华满面泪痕：“娘娘，我下不去手，要不还是你来吧。”
美寇看着三王子，幽幽叹息，似乎很苦恼：“若要我来，就是伤人性命的事情了。”
暮色来临时，帐子里静了下来。
装饰品被重新整齐地摆好，屏风被丢弃，换了一张新的。
孙月华哆嗦着低头，不敢看屏风后面的人影：“娘娘，都收拾好了。”
美寇嗅着空气中的花香，满意地点了点头：“出去守着，今晚不要进来。”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
孙月华将小黑抱了出去，帐子里几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美寇知道，并非如此，这里面还躲着一只妖。
她悠悠走到后殿，掀开床帐，里面躺着一个人。
目光从下到上，入眼皆是质地上乘的白纱衣，腰上束着绣着紫藤花的腰带，这还勉强有个人形。再往上，就是妖化的一张脸，银斑，白睫，乌发，鹿角。
也还能看。
乌秀睁开了蓝色的眸子，受伤的右手缠上她放在床上的指尖：“你还是舍不得我。”
美寇坐下来，轻易地将他的右手反压在榻上：“你瞧，伤害你多么容易。我没打算放过你，料理了他，再来料理你。”
他是真的很虚弱。
“总之你不会杀我。”乌秀笑了笑。
“对，如你所说，没死就可以只要没死，就可以随意折腾。”
美寇的笑容有些莫测，她当着乌秀的面掏出药粉，混在茶杯里晃了晃，还亲自尝了一口：“不烫，来，喝吧？”
乌秀并不抗拒，任由她强硬地将茶水给自己喂进去，喝完舔了舔唇道：“敬亭绿雪？不错。”
“不愧是在长安待过的贵族公子，识货。可惜三王子一时错过，今生都无缘品鉴了。”
茶杯里还有剩余，美寇一饮而尽。
“我是妖，凡间的药对我不起作用。”乌秀尝出茶水余味，笑着说。
美寇信心满满，扔了茶杯，道：“未必。”
那就试试看。
红烛落泪，帐子里似乎有些热。
乌秀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终于忍不住蹙眉：“茶里放的什么？”
美寇低低笑了两声：“合欢。”
国王那个老东西用来助兴的药，今晚王帐那里用的更多。不想，只喝这么一杯，他就受不住了。
美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变化。
身体难以动弹，双颊却像染了胭脂，额上生出细汗，一双眼眸望过来，里面盛满了缠绵的醉意。
“是不是很难受？”美寇笑了笑，伸手按在他的胸口，那里是被箭贯穿的伤口，还弥漫着新鲜的血腥。
手下用力。
乌秀拢紧长眉，脖子上青筋绷紧，难耐仰头。
“原来你也会疼。”美寇讥讽地笑着，两只手一起按上去，手下继续用力。
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左臂上刀伤未愈，用力的时候，手上的伤口也跟着崩出血珠，汩汩流血，很快淌满了整条胳膊，染得双手鲜血淋漓。
乌秀始终没有说话，即使是痛极，他也只是闷哼几声，并没有惨叫。
这让美寇感到不痛快，她得想一些别的办法才行。
起身欲走，乌秀却抓住了她的手，非常用力。他咬牙道：“不许走。”
美寇轻松地推开了他，讥讽地笑笑：“这个时候，你还有力气吗？”
显然是有的。
因为她刚转过身去，身后就扑上来一个人，两人滚在了地毯上。
他压在她的肩膀上，手上的血迹流进她的脖颈处，鼻间都是血腥气，可是美寇却从其中分辨出一丝淡淡的花香。
乌秀在掀她的衣服。
真是疯了。
美寇猛然回神，反手就把乌秀扒了下去，按着他的肩膀压在地上。
位置颠倒，胜利者是她。
美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博学的很吗？怎么做来做去都是这一个姿势？”
她捏起他的下巴，淡淡道：“你喜欢，我却不喜欢。”
看清楚了，现在掌握主动权的——
是她。
乌秀的额发被汗湿了，结成缕贴在耳边。他的眼中浑浊不清，以一副被压倒的姿态躺在地上。
他像俎上鱼肉，却说着令人讨厌的话：“我想要你。”
美寇捏紧他的手，鲜血淋漓而下。她笑着盯紧他的眼睛：“搞清楚状况，你现在没资格做决定。”
乌秀艰难地思考，眼中幽蓝更盛，红唇微动，喘息着换了个说法——
“那么，你想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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