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活死人
弥尔被魔界的钟鸣唤醒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房间里也没有灯,也不见殿下按时来叫醒自己和自己一起去码头。
“殿下?”弥尔迷惑地打开灯,把本来就不宽敞的房间找了个遍,依旧没见到殿下。
“殿下?”弥尔拿起床头的那袋银两,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个时候殿下去哪儿了?”
正当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阵幽幽长长的钟鸣声,透着某种不吉利的意味。魔界的人都记得这种声音,是魔都皇室的丧钟。
与世长辞,举世同哀。
魔都皇室.......这逝去的是谁?还能是谁?
弥尔心里一哽,冲出房间:“殿下!!!”他一路狂奔向子弟兵府,只见大街上挂满了白绫,灯笼是白的,地毯是白的,满世界的苍白。
满世界零碎的哭丧声,破落的唢呐声。
“这死的是谁!”弥尔猛地拉住一个行人,慌张问道,更害怕听到自己心里想的答案。
“是.......殿下。”那人失魂道。
“不可能!你骗谁!殿下今早还好好的,为什么如今这样!殿下那般机灵,你们被他骗了!”
弥尔谁的话都不信,除非是小霸王自己说的!殿下与小霸王交情至深,万事不会瞒住小霸王。他以为找小霸王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在子弟兵府门口就找到他了。一段时间不见,小霸王眼里变得灰暗没有光芒,抱着一块灵位,静静地坐在门口的阶梯上,不管身后的士兵如何张罗。
“他们说是殿下出事了,是不是?”弥尔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
只见小霸王脸色一变,彻底变得没有人色。
弥尔顿时明白了:“在哪呢?他在哪呢?”
“别说了.......别说了成吗?”小霸王的声音像刀片刮过一般嘶哑,听得弥尔心里一惊。
“报。流阳先生请哥哥去一趟。”飞雲轻声道,“说有一件东西想让哥哥看看。”
小霸王本来没有了念头,听是流阳先生找就慢慢站起身,跟着他去了。
弥尔站在大街上忽然间失去了方向,直到昳旿扭回头让他随着一起去。
两人木木地穿过深夜的街道,待飞雲停下来时两人才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站在鸿雁栖外。昳旿仿佛见到殿下的影子在三楼窗口静静坐着,带着一顶宽戴笠。可待他回过神来,那边只有一个没有灯光的窗口,像一只无神的眼睛。昳旿睹物伤情,强撑着走上去。
鸿雁栖一楼贴水面,供吃喝。二楼供戏曲三楼供休憩。如今也是空无一人,大抵是先生包下来了?
琨婴与流阳在三楼。昳旿一推开门,便看到流阳先生半睡在榻上,一边放着药水和痰盂,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和笔,在那里勾画着什么。
流阳先生咳嗽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昳旿自是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只是那种病是安全寮带出来的,昳旿没有软禁他更没有办法治愈他。
“先生,我很抱歉。”昳旿状态低迷。
流阳只是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逸子这么一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流阳慢慢吐出一口气,“如今,他也总算是安静下来了,不折腾了,也不给将军添麻烦了不是吗?”
昳旿摇头。
流阳起身,带他到一边的戏台眺望二楼的歌剧——那里只有几人在唱,观众只有他们几人。上面说的是一个上古的故事。上古有神明到人间做官,人们想探讨神明长生不死的秘密,就借着无须有的罪名害死了神明,并把神明的尸体保存下来给当时的六大巫师研究。
故事到此稍告了一段落,再开始时却是很多年之后在一个森林里,有人看到了和那位神明长得很像的活物,不同的是,这位“神明”的肉身像石头一样僵硬并且性情凶残,以活人为食。
昳旿心里忽然一亮,拉住流阳:“先生知道那再生之术是什么吗?”
自桑逝世后,仙界长老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待他们再次显身之后,身边跟了一个类似于这样的一个“活死人”,眉目间有七分像桑,也有着桑那般的记忆,性情却十分凶狠。
同时出现的还有隐匿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子衿。子衿显身便杀了那“活死人”,在仙界的通缉下再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如果它拥有殿下之前一切的记忆,那它可以说就是殿下吗?还是我那个殿下吗?如果不是的话,殿下愿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我们身边?”昳旿问,“子衿之所以杀了那位‘活死人’,仅仅是因为她的公子变得脾气暴躁了吗?还是因为她觉得那不是她的公子,而是世人对公子的粗鄙的仿制?”
流阳沉默了。
“这种问题,只有殿下自己才知道。我们怎么可以站在外面而知道那是否是真正的殿下呢?”琨婴道,“然而殿下,有可能已经永远地长眠了,有可能在新的躯壳里默默地看着我们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子衿坚定自己的判断,大抵没想过自己杀的可能是复生的公子。”
“如果殿下是有意识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暴躁,那,回来也是给殿下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煎熬。”昳旿声音低沉道,“如果这样,我宁愿殿下自此长眠。”
流阳何尝不是这样考虑呢。
昳旿靠在三楼围栏上,懊恼地用手捂在脸上,陷入了沉默。
“报,御林军请求带殿下的尸首回魔都。说殿下是皇室的人,该葬于皇陵。”
“免谈。”昳旿冷声道,“凡死去之人,该停灵三日以确定是否真的离去。交给他们,我不相信他们会乖乖停足三日。只有黑狸大人和君王,能从我这里带走殿下。”
“昳旿,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了。”琨婴道,“你作为一个家主,应该和朝廷的将士发生这样的争执吗?”
“我很抱歉,但是殿下第一,家主第二,个人私事第三。”昳旿如实道。
琨婴顿了顿,转身从他身边走开。
“琨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昳旿望着他的背影道。
琨婴的身影停了停,扭头问他:“那是多久?直到你不是家主?还是直到你赶我走?还是像你的殿下那样,身处不可逆转之厄境时?”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赶你走呢?”昳旿道。
琨婴默而不语,只在一边的椅子上落了座,脸上神情未变,似乎不为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有所动容。
“师兄,你往后如何打算?”琨婴拿起流阳扔下的宗卷,慢慢翻起来,发现那是妖界那边的记载,比他们上次商量时更多了许多,“师兄,你去过坟地那边了吗?”
“并不是,”流阳道,“先前逸子派出那些人,渐渐见了效果。”
说起逸子,几人又是一片黯然。
“师兄为何对这件事特别上心?”
“那里有许多荒诞之事奇妙之法,远远超出我们的意料。逸子事发怪异,与妖界定脱不了关系。”流阳淡声道,同时拿过琨婴手上的宗卷,不给他继续看下去了。
两人商讨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隐晦不言的情况。琨婴很快地察觉了异样,抬头看了他一眼。
流阳只一笑,将宗卷放到火盆里。琨婴愣了,本想伸手去救,被师兄拦住了。
“罢。”流阳低声咳嗽着说。
琨婴愕然:“那也不必烧了啊!”
“假如逸子尚且在世,有我自然就知道里面的事情。”师兄安静下来,脸上的神色便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病容,“如今他不在世,何必为他人做嫁妆?”
“这是一种财富,殿下先前种下的因,必有后人享受他的果。”琨婴惋惜道,“辉煌绝不会垄断在一个时代里的。即使是殿下,也不希望如此。”
可流阳只从一主。
流阳没有回答,只是道:“如今带我去看看他。”流阳慢慢走下楼梯,“我从来没见过他安静的样子,有些话一定要说却还是来不及跟他说。”
“什么话这么重要?”
“记得做一只凤尾绿咬鹊,不自由毋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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