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桃（二）
转眼，普班的兄弟姐妹们开过家长会，欢天喜地地放假走人了。
唯独留下四个班的留守学生，美其名曰“自愿补课”。
老班杨志是这么说的：“你们愁眉苦脸地干什么？该笑才对！那十六个班想补课还没这个机会呢！……”
听到这话，白薇特想回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可由于统治与被统治的身份差距，她也只能是默默地翻个白眼。
此外，苏方和白薇不再是同桌。距离有了，可这话是半点没少。
苏方这些天好像什么都缺，一缺就回过头喊：“哎！同桌！数学笔记！”“同桌借我两张演草纸！”“同桌！老杨留的什么作业来着？”……
开始白薇还能心平气和地回答，后来逐渐烦躁，心想：什么事都来找我，我是你妈吗？什么都不记，你脑子是摆设吗？
可任由她摆出怎样的臭脸色，苏方风雨不改地凑上来。
以至于，她觉得这座位换了跟没换一样。
每天80的话语量依旧是贡献给他的，“同桌”的专属称号也依旧是她的。
这天晚读前，白薇抽空去了趟文具店，买了一堆糖。
吃糖长蛀牙，但是没办法，她最近总犯“糖瘾”，忍不住。
待回到座位，白薇随手给了新同桌两颗糖意思一下。
申姜看了糖和她各一眼，然后笑着回：“谢谢。”
白薇随口答：“不客气。”然后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前面的女生：“许安！”
听到、感受到。许安微驼着的背直起，转身，蹙着眉：“怎么了？”
白薇：“伸手！”
许安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然后手心就多了五六颗五颜六色的糖果。
不知是不是安静惯了的人都这样，在接收外部信息时总要反应一会儿，才会做出相对应的反应。
反正许安是愣了一下，嘴巴才开始有要说话的迹象。
不过声音没出来，被某个家伙打断了。
苏方从外面回来，轻车熟路地坐在白薇前面，也就是沈云程的座位上。
他笑嘻嘻地道：“分什么东西呢？怎么不分我点？”
白薇对他有些视觉疲劳，当即没好气地道：“你谁？哪根葱？”
“我你都不认识了？”苏方瞪大了小眼睛，夸张地道：“我是你最最亲爱的同桌啊！”
这发不要脸的回答成功取悦了白薇，她只顾捂着嘴笑，也没注意许安什么时候把头转回去了。
待笑够了，白薇说了句“那行吧”，然后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一颗糖。
苏方特豪迈地回：“谢同桌！”
白薇冲他一摆手，意思是少年你可以滚了。
不过苏方显然没懂，只把糖纸剥开糖吃了。没有半点离开的自觉。
这时，白薇看见班长大人沈云程从前门进来，便道：“班长回来了，给人家让座！”
苏方正要起身，就被恰好赶来的沈云程给按回去了。
沈云程道：“你坐着吧。”然后他笑吟吟地看了他俩一眼，拿了本书，出去了。
白薇：“……”
班长眼皮抽筋了？露出这般笑容是为哪样？还有，看我干什么？
苏方则恰恰相反。
他和沈云程交换了个眼神，明了对方的撮合之意后，低下头偷偷地笑。
怎么办？班长好会啊！
苏方兀自乐呵一会，抬头整好看见同桌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他表情僵了僵，很快反应过来，伪羞涩道：“同桌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白薇：“……”
你演戏就演戏，为毛把我衬托得像个女流氓？
她无奈道：“你刚刚笑什么呢？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苏方摸摸头发：“啊？有吗？”
白薇正经地点头：“嗯。已经不能用像来形容了。”
白薇是有礼貌和教养的人，从不说人坏话，让人下不来台。可有时候氛围烘托到位了，她也控制不住地刺别人两句，跟什么怪癖似的。
在同桌的调教下，苏方对拐弯抹角的嘲讽已经免疫了。
他当即控诉道：“同桌，你冷酷的言语已经残忍地伤害了我。”
同样在同桌的陪练下，白薇对不定时般飙戏也已产生了抗体。
她笑着瞟他一眼：“您这小身板有这么脆弱吗？”
苏·小胖子·方微笑，点头，正经道：“有的。”
白薇：“……”
类似这样走向莫名、画风清奇的对话还有很多。
白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肉眼可见的无语次数增多了。
无奈。
经过苦苦的等待，培优班迎来了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也迎来了高中第一次家长会。
文艺委员朱樱同学一早就在黑板上写好了“十八班家长会”数个艺术大字，当天的值日组被杨志拎着将教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白薇是个没事干的，索性悠哉地收拾起东西，打算等家长会一结束就背包走人，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不过——
这成沓的试卷也太败坏心情了。
白薇苦中作乐地想：传说中的寒假作业果然份量十足，要是食堂的饭也能赶上这配置就好了！
她合上拉链，将吃撑的书包就地放下，正起身时听见有人喊：“白薇！”
好熟悉的声音啊！
白薇怔怔地盯着门口，几秒过后，她笑着冲了过去。
来者是她亲哥，白杨。多数是整好放假，被老妈打发来家长会凑人头的。
虽说白薇和她哥待久了容易吵起来，但久别重逢还是可以勉强温存片刻的。
她兴致颇高，拉着白杨去了一旁说话。
教室里的苏方也目睹了这一幕——
一个模样磕搀的瘦皮猴子在门口大声叫他同桌的名字，关键是他同桌一脸春风荡漾地迎了过去，更关键的是，那男的把他同桌圈在怀里搂走了。
搂走了？！！尼玛！
苏方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四处打量一番，发现他同桌和那男的正站在窗户边，笑笑嘻嘻的。
苏方：“……”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化学老头教过的置换反应。
苏方深吸口气，再呼出来时已然切换成了笑脸。
“同桌！”
同桌可以代指任何人，但白薇已经习惯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做出回应了。
她回头。
白杨也诧异地转过头。
苏方慢悠地走到跟前，笑问：“同桌你怎么在这啊？家长会都快开始了。”热场过后，他看似随意地往旁边扫了一眼，步入正题：“同桌，这位是谁啊？”
白薇说：“我哥。”
白杨自始至终都笑眯眯的，听到这儿，他笑着补了一句：“亲的。”
苏方“哦”了声，哈哈笑道：“我就说嘛，哥你刚才在门口我就觉得你俩长得像！”
白薇：“……”
这人好自来熟啊。
白杨则饶有兴致地搭了句：“是吗？”
苏方狂附和：“是！特像！”
像到他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
白杨跟逗人玩似的：“你就是我妹的同桌啊？”
苏方：“对。”
白薇补充道：“准确来说，是前任同桌！”
听到这话，白杨向白薇投去了微微赞许的目光。
苏方则立刻争辩道：“同桌你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日为同桌终生为同桌！”
此话一出，三相无话。
这时，班主任小天使从教室探头出来：“家长会就要开始了！各位家长抓紧时间进来教室！”
白薇拉拉她哥，招呼道：“走了！”
三人前后进了教室。
杨志站在讲桌前，对着乌泱泱的家长和学生，平静道：“大家安静一下！家长会十点准时开始！学生想听的就留下，不想听的就出去玩，不过要注意安全。家长会大概十二点结束，记得提前回来教室，收拾好东西再和家长一起回家。”
这些天白薇在教室待得够够的，所以一听见这话，当即一掌拍在白杨肩膀上，“哥！那我出去玩了，到点回来找你。”
白杨抬头，幽幽道：“妹！这么快就抛弃你哥我了吗？”
白薇微笑道：“不然我还留着过年吗？”
白杨：“……”
就知道妹嘴里吐不出好话来。
他淡定摆手：“你可以滚了。”
白薇笑着走到许安桌边，熟练地挽上她的胳膊，道：“我们出去逛逛吧？”
许安看看白薇，又低头看看旁边坐着的男人。她还未说话，那男人便道：“和同学出去玩吧，开完会我就在教室等你。”
白薇也打量了下那中年男人，面相很温和，衣服应该是工服，像是新的，很干净。
许安温声道：“知道了。”
白薇冲同学的家长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挽着许安走了出去。
“那是你爸爸吧？”白薇说，“和你有六七分像哎。”
许安想想父亲的样子，黑白头发乱糟糟的，满脸的褶子模糊了五官，走路一跛一跛的，永远都半垂着头，半驼着身子……
许安最后答道：“也许是有点像吧。”
她不想和白薇说起她爸的三轮车和跛脚，所以又补了句：“你和你哥倒是不怎么像啊？”
“是吧？！”白薇赞同道，“我也觉得我俩长得不像。真不知道苏方那货眼睛怎么长的，居然说我和我哥长得一模一样？”
许安的回答冷静客观：“每个人感觉都不一样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了几层楼。
白薇突然想起还没有目的地，便问：“咱们去哪打发这两个小时啊？”
许安想也没想：“文具店？”
白薇笑了，她的小伙伴真的好喜欢窝在文具店看书，顺带着她也把所有自由活动课耗在了里面。
去哪是无所谓了，白薇伸出手臂，大方道：“那让我们走！”
文具店还开着，零散有七八个人。
许安自顾自地拿了本小说，找了个地方坐下，整个过程都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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